甲板上,聚集了正在画舫上寻乐的大人物,以及大人物的随从们,当然也少不了像小池这
样不上不下、只想看热闹的人。
镇国公世子趾高气昂,坐在西首,一位深青袍服男子为其发声。男子身形高大,声音却是
尖细高亢的,少年般的音质,一口上京腔。
小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那人是个宦官。
“……世子轻薄舫上小厮,镇国公府理应向骆王府赔罪。然而世子实是中意那名小厮,还
请骆王府割爱。赎身的银钱珠宝,不在话下……”
“李公公此言差矣,在下虽愚昧不通世事,从来也只知道买人,并没有卖人一事。镇国公
世子要买人,只管往寻常人牙子家、官牙子家买去,我骆王府不发这等横财。”
骆青岚一席话,尖酸刻薄,讽刺入骨,围观者纷纷大笑出声,就连发话的李公公也忍俊不
住,唯独镇国公世子两颊胀红,不知道是气出来的,还是臊出来的。
掩嘴笑了一阵,李公公还是向青岚作揖,看来是势在必得,“骆少爷虽然字字句句占情占
理,我家世子实在喜欢那小厮喜欢得紧,体面也不顾了。少爷不妨把这三分薄面留给世子
,世子必铭感五内……”
骆清岚正待发作,秦暮河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道,“李公公赤胆忠心,令人佩服。镇国
公权倾天下,谁人不知,可是金陵有金陵的规矩,入乡且随俗,方是体面人。”
镇国公世子摊坐在太师椅上,满脸不屑,“小李子,现在这个说话的,是什么人?骆王府
的内务总管?份量够不够你一根手指头?”
李公公向他主子一揖,朗声道,“世子请慎言,方才发话的人物,份量那是真足,说不定
比世子爷还足些。
俗不云乎?天下财富,三分之一聚于江南,江南财富,三分之一聚于金陵,金陵财富,三
分之一聚于秦府。骆少爷既然能得秦府大掌柜的撑腰,咱们镇国公府,份量确实不够。世
子爷,依奴才鄙言,这事儿就息了吧!”
镇国公世子怒拍扶手,“小李子,你到底是在帮谁说话?本世子要买一个小厮,竟然还有
买不到的?”
李公公又一揖,“世子爷容禀,方才秦府大掌柜的说的好,入乡且随俗,咱们虽然是上京
人,入了金陵,自然要依足金陵的规矩,主人家不愿,咱们也不能强买啊!是不是这个道
理?”
“你别哄我,金陵规矩我比你熟,不能强买是吧?咱们就来一场斗厨,谁赢了,把人领走
!”
群众一阵鼓譟,有人喝倒彩有人叫好,也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嚷嚷“上京人要欺负金陵人
啦!”
小池听着镇国公世子主仆侮辱阿河,心里已是怒燄高张,哪里还经得起旁人加油添醋,再
一想,若不是自己打定主意要护花魁娘子,骆王府也未必就让不得一名下人,事情既然是
由他开了头,岂有让青岚忙碌,他袖手旁观之理?于是他在阿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世子既然有此气魄,在下也不好扫了世子的兴。”秦幕河神色一冷,“世子赢了,人自
然是世子带走;若是世子败了,在下的条件是世子此后再不许踏入金陵半步,世子可有异
议?”
“人人都说秦府大掌柜的处事公道,仅此一端,便称不上公道二字。”李公公又为自家主
子抱屈,“一个小厮,怎么有这等份量,同世子相提并论?”
“请容在下说几句僭越的话,世子爷来金陵,不是上骆王府的画舫饮酒作乐,就是进金陵
教坊司夜夜春宵,如今世子爷已经当面冲撞了画舫主人,此后画舫上再也没有世子的一席
之地;而金陵教坊司已于数月前裁撤。没了这两个去处的金陵,只怕世子爷也未必想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