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时雨–10+11

楼主: lovechai (于枫)   2017-12-06 23:49:52
10_Last year
《SIT新歌小巡回 - 航行小城中》
演出团体:Ship in Town
演出时间:台中10月8日 | 台北10月22日 | 台南11月6日
演出介绍:
Ship in Town组成于15年,风格多元,作品主要为后摇滚,以饱满的音墙和每首歌之间
的故事连结得到关注,推出过四张单曲、一张合辑。
此次为最新单曲〈游泳池底〉发表之专场巡回,如同以往,故事承续上一张作品最后一
首歌〈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引发歌迷讨论。Ship In Town邀请你一同来坐下,放慢思
绪,在脑海遨游。
成员:
Guitar 小信 Shin Tanaka
Guitar 柜子 Camilla Tseng
Bass  雨禾 Orad Cheng
Drum 耀西 Mayaw Hsu
  “欸欸,我听阿兵说,上次在台中那场,他有个朋友的女朋友〈死去的蝉〉都快结束
的时候,还问他主唱什么时候出来欸!”
  四周爆出哄堂大笑,正在运动手指的郑雨禾也忍不住跟着笑出来。这种在后摇团里不
知算不算流行的笑话,团员主吉他手小信总是喜欢一再提起来讲,当真的有范例出现时,
就夸张地渲染。
  鼓手耀西回来了,手上拿着便利商店的袋子,将啤酒分发给大家,最后捞出一罐热奶
茶递给郑雨禾。
  郑雨禾点头表示谢意,打开喝了一口,继续手上的动作,并且检查琴弦的状态。大家
都已经很习惯他的沉默,各自做着表演前的准备。
  每个人上场前的routine都不一样,主吉他手小信一定会先喝两罐啤酒,solo才有味
道又犀利;第二吉他手柜子则要闭目养神半小时,音墙才会刷得饱满又有力道;鼓手耀西
打鼓前要先热身,真正意思的那种热身,所以会去附近跑一圈,饮料也就是跑完顺路买回
来的。
  而郑雨禾的routine就是喝奶茶。铁罐子装,冬天可以加热的那种,味道甜腻,其实
不太合他普通时候的饮食习惯。但这个味道就是在脑子里住了下来,和后摇的乐音、下雨
的晚上一起成为他学生时代最难忘的回忆。
  郑雨禾是在大一那一年组成这个乐团的。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做了几首新曲,在网络
上渐渐漫开了人气。其他三个团员都是原本就有在玩团的人,仰赖了他们的资源,乐团很
快开始有了演出,录制了几张EP,一年多以后以不算慢的速度集资出了专辑。而秋天开
始,虽然只有北中南三个点,但幸运地展开了新单曲的专场巡回,今天是第二场。
  “我刚看外面,人满多的,不愧是台北。”耀西凑到他旁边笑着说。第一场在台中,
人数非常可爱,小小的场地半满,很温馨的气氛;今天则颇有规模,令人兴奋。
  郑雨禾点点头,仰头把奶茶喝完。听到耀西说人多,不免有一丝紧张。不是上台演出
的紧张,这一年多野心不小的演出安排下来,虽称不上老手,但渐渐地也能沉浸在演出
中。然而每次的登台,他还是不免紧张。
  想到老师也许就在台下看着乐团表演,就紧张。
  这个乐团,是为了找到老师而组成的。
  当年,从补习班其他老师那里问到邑帆老师的手机号码,一次都没有接通,一个月
后,号码便暂停使用,林邑帆这个人,从他的生活完全失去了踪影。
  上高中以后,他加入社团学乐器。因为老师说过,“F中的热音超棒”。他选的乐器
是贝斯,因为老师称赞过很多首歌“Bass Line真的好听”。
  老师成就了他新的人生。在F中,读书很辛苦,但也看见了许多以前无法想像的人事
物;他学习乐器,透过学长姐介绍听很多音乐,慢慢了解老师喜欢的音乐是什么模样。
  高二的社团博览会演出中,他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学生们,突然想到,如果可以组
一个乐团,后摇乐团,那是不是某一天,老师会站在台下看他的演出。
  这个念头出现后,便在他的脑中疯狂滋长,他思忖当时在老师手机里到底听到了哪些
歌,什么样的音乐才有可能吸引老师的目光。高三那年他疯魔一样地勤加练习,捉摸著作
曲,但想到老师的交代,课业也不曾落下。
  无数的夜晚,他翻着令他头痛的英文文法书趴在桌上睡去,醒来时耳机都还循环播放
著某首后摇。
  组成这个乐团后,他把自己在过去几年写的曲子和团员们一起修改,一起推敲每一个
音符、每一片音墙、每一个鼓点、每一个转折。他渐渐学会更成熟地去处理一首歌,演出
变得娴熟,可以沉浸在曲子里。
  偶尔,在音墙建筑起来的时候,他会进入一种轻飘飘的状态。好像是跃动在空气中的
音符把他带到空气中,一起旋转、晕眩。
  这种时候,他会在音墙的彼端看见阿公,看见老师。
  这两年来他们野心不小,各种学校演出、音乐节、联合演出,少说也有几十场,以新
晋乐团来说,他们的曝光率算高,然而那一场场演出台下窜动的人群里,他从来都没有发
现过老师。
  不够,这样还不够。想做出让更多人听见的音乐,让那个人听到。
  “雨禾!”柜子的声音将郑雨禾从双掌中唤醒,“上场囉。”
  郑雨禾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站起身,随着团员们走上前台。

  “啊~今天的演出好爽啊,但是台下有点矜持欸。”小信掀起衣服下摆擦著脸上
的汗,摊坐在后台的椅子上。
  柜子拿下帽子,露出短发和清秀的脸,收拾著自己的乐器,“是很多第一次来听我们
团的人吧?毕竟不常来北部演出。”
  “我看外面CD和周边好像销得不错,慢慢的会更多人听的吧。”团长耀西耸耸肩,
不太在意小信的话,瞥了一眼用毛巾盖住头,低头喘气看不见表情的郑雨禾。
  三人互相眉来眼去地无声传递了几个讯息,耀西才清了清喉咙喊他,“Orad,今天怎
么样?”
  郑雨禾没有抬头应声,继续低着头,几秒后才轻轻地摇摇头。
  团员们无奈地跟着垮了脸,一时都无语,耀西站了起来,走过去揉了揉郑雨禾头上的
毛巾,“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部落玩两天?”
  乐团难得来北部,耀西要趁机坐火车回花莲的部落去看看,小信要跟着去;柜子也早
说好要和台北的朋友聚聚,今晚过后只剩郑雨禾自己一人。郑雨禾是乐团里年纪最小的,
即使都是大学生了、郑雨禾还比同龄人要成熟,但其他三人还是忍不住要多照顾他。
  郑雨禾这才抬起头,那脸色如常,淡然没什么表情,早已收拾好情绪,“不用了,我
明天下午还有家教,早点回去还可以睡一下。”
  耀西没坚持,而是就他的话尾追问,“最近还过得去吗?”没明说的是担心他的经济
状况。
  “嗯。”
  这近两年来四人培养起了一定的默契,都没再多说话,各自去收拾好乐器、和演出场
地的工作人员交完后续的事项和周边。外头人群已散得差不多,即使刚刚已经自己在人群
中来回绕了好几回,他也没有看见自己在寻找的人影,现在更是只有工作人员了。
  他们和到场声援的其他乐团成员一起到街头找了间热炒,颇为热闹地吃了消夜,郑雨
禾便提着卖剩的周边,和三人道别搭客运去了。
  郑雨禾喜欢到外地演出时,搭长途客运时的感觉。
  当然,比起高铁,那漫长、酸痛而难以成眠的旅途总是疲惫的,但他觉得渡过那漫漫
的时间也是旅程的一部分。尤其搭夜车时,满车的寂静,只剩轮胎走在公路上的低沉轰轰
声,窗外是一片漆黑,远处城市中的灯光则像星星一样。这样的景色,对他来说就像一首
沉静的后摇。
  而这个时候,他会放任自己的思绪从日常中超脱,不去想学校的课业、打工的疲累、
无人等候的住处,只想着音符,想着多年前有个人在下雨过后的晚上跟他说,要去更远的
地方。
  他不知道要到多远才算远。他上大学后因为乐团的关系,去了很多地方,团员有意识
地把演出据点尽量到更多地方去,加上出游,全台湾几乎都去过了。虽然各有远近之分,
但交通工具到得了的地方,他觉得都不算远。
  最远的地方,是不知道何时才是终点的地方。

  从家教处离开,经过街头哪家院落时,浓郁的桂花香迎面扑来,但郑雨禾再要仔细去
闻,香味已经飘散在风中消失不见,无迹可寻。
  从前他很常闻到这味道。在老家巷子口种了一排桂花,当天气开始转冷的秋冬之际,
花香会若有似无地绽放,他补习完骑着脚踏车在夜色中回家的时候,都会闻见。
  很特别耶,在骑车经过的时候不经意会闻到,停下来反而闻不到了。老师曾经这样
说。那是某个考前的留读时间,一个同学问老师桂月是几月,老师解释完题目,就聊起
了闻桂花香的经验。“雨禾家门口的桂花很香喔”,他这样说。
  不知为何,最近很常想起以前的事。老师的事。也许是因为这相仿的季节又到了。
秋冬之际,初冷还暖,偶尔出门就遇见一场微雨,当天气明显冷了的时节,街上就有桂
花香。
  新EP的巡回恰巧也安排在这个秋冬交接的季节。最后一场巡回回到四人组成乐团、
他现在正在唸书的城市。虽然不算刻意选,但老师曾说过他在这里唸大学,填志愿时考量
成绩和经济,他也落脚在这个古城。
  是个甜甜的城市。食物,空气,在地人的脾气和自豪,都带点甜甜的气味,在这里待
了两年多,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想了一下最近的行程。大三了,课业有点吃紧,白天都有课,课间得拿来小组讨论
或写报告;平日每天晚上都有餐厅的打工;周末白天给了家教,晚上则为了安排演出,特
意留了下来。
  搭配这样拥挤的时刻表,乐团的练习分布在平日的晚上十点过后,或没有演出的周
末晚上,乐团的大家都带有这城市甜甜的人情味,互相配合彼此的时间和习惯,没有过
抱怨。
  组乐团的初衷,是一开始就和团员们敞开来谈的。那三个人脑袋大概也和常人不太一
样,竟然欣然接受了这样“不纯”的组团原因,带着他在这个领域奔走。
  回到宿舍把期中报告上传后,他接到小信在群组传的讯息。‘我妈煮了一桌菜,快来
帮忙销,烫速和耀西都要过来了,吃完再去练团!’后面接了一个肚子饿的贴图,很是小
信的风格。
  他简短回了,收拾后带着乐器出门。
11_Daylite running necessary
  Live House的场地负责人在中场进来和团员聊天,随后走到郑雨禾身边拍了拍他
的肩,问他:“还好吧?”
  因为满常在这里演出,是已经很熟悉的大哥。郑雨禾沉默地点头,低头换弦。柜子走
过来,递了一片OK蹦给他。
  郑雨禾接过,道了声谢,把琴放在腿上,先将OK蹦缠上左手中指,那里有一道血
痕,虽然止了血,被断弦扫过的伤痕看起来还是锐利而骇人。
  不知怎地,今天情绪很不在状况内。上半场最后一首歌在进入高潮转折的时候,郑雨
禾断弦了,琴弦反弹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他流着血但脑袋快速转动,把音符置换
到其他弦上,过度专注的结果是回过神来,那伤痕正密实地胀痛著,随着脉搏,一抽一抽
的。
  团员们都走了过来,担心地围着他看。小信抓过他的手观察,还好只有一根手指受
伤。郑雨禾年纪最小,但平常可说最淡定稳重,今天从他的琴音里大家都闻见了点不
寻常,好像特别浮动。
  郑雨禾接收到众人的关心,情绪也有点低,低头道歉,“对不起。”
  “干嘛道歉!”小信皱眉,伸手捏他的脸颊,“很见外耶。我们比较担心你好吗?”
  柜子抓开小信的手拯救郑雨禾的颊肉,“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状况有点不好,我等一下会修正。”
  演出无法每场都精采而完美,尤其刚出来表演那一年,他遇过更糟糕的情况,但是最
近已经很少这样。今天这样躁动又断弦,却是完全无来由,他自己也感到有些慌张。
  耀西冷静地拍拍他,“没什么,就是会有这种日子吧。不要勉强,不用特地去修正也
没关系。”
  这话说出来是有点不专业了,但其余两人都赞同地点头。
  “手还好吗?我请雅妮去买药?”柜子还是不放心。
  郑雨禾摇摇头,谢过了大家,赶紧换好琴弦。上场前他拿过剩两口的奶茶喝了,那温
度早已退去,带着冰凉,甜腻不那么明显,喝下肚后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下半场开场,终于堪称平顺地完成了三首歌。琴的状况没有异样,只是随着音墙的推
高、心脏跳动的加快,手上的疼痛也越加明显。
  最后一首歌之前,乐团照例和大家闲聊几分钟。这场地算是他们发迹的地方,住在这
城市的乐迷也就成为忠实且资深的听众。大家都相熟,聊起来也不尴尬。
  “回到这里演出就是感觉比较自在。”小信说,台下传来掌声和附和,那是当地人对
城市的认同。
  “雨禾有想说什么吗?”小信突然Cue郑雨禾。
  郑雨禾平常不太说话,台下乐迷们鼓噪了几声,都想听他和大家聊天。
  “抱歉,刚刚断弦。”
  台下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起来,台上的其他两个男人也笑了,耀西说:“你cover
得很好,不说可能大家都没发现。”
  “最后一首歌之前,团长大人有要说什么吗?”
  耀西想了想,“嗯……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我们。”台下传来几声笑骂,说他做作,他
笑着继续说,“都老朋友了,你们也懂,才会继续听的。可能台下也有新朋友,欢迎你们
的加入。”
  台下传来知契的掌声和口哨声。耀西看了郑雨禾一眼,“我们都希望,透过音乐可以
去连结不同的人。或者,找到自己想要连结的人。可能是陌生人,自己的家乡,家人,信
仰,部落,老师。
  “今晚的最后一首歌,〈Floating in your tender〉。”
  最后一个Bass的音符渐弱在空气中,这次的巡回便画下了句点。
  郑雨禾心情有些低落,突然意识到今天状况的不好大概是因为这是巡回的终场。他突
然非常悲观地想,若这场也看不到老师,也许老师都不会来听他们的音乐了。这是组团两
年多来,他没有承认过的消极。
  耀西走到台前,有力地搂着他的肩往前走,小信正拿着手机打算和乐迷来张自拍大合
照。他转头看,耀西和柜子都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信正叫嚷要他们快过去。
  郑雨禾跟着转过身背对舞台,在转身的刹那,一个什么闪进了他眼里,他蓦地转回
去,但在一片黑暗中,一切都已变得模糊。
  小信举著自拍棒,大声倒数着三二一,郑雨禾等著喀嚓声过去,转过身朝着歌迷鞠了
个躬,立刻飞快地往后台奔去。
  虽然光线昏暗,他看得不很清楚,但他想他是真的看到了!在大家都还愉快地等著小
信按下拍照键的时候,那个回头微笑看了人群一眼,随后转身离去的人影。
  就算是看错也没关系。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认错。他可以承受一百次的错认,但不能
错过一次真正的机会。
  郑雨禾跑出后台后门,直通演出场地外的广场,外面正下著很细小、如雾般的雨,人
群还没散去,有些歌迷在买周边或合照聊天,他穿梭在人海中,四处张望。
  有些人背对着他,有些人已经往远处离开,如果追出去找,也许还没走出去的老师会
从别的方向离开;如果留在这里找,会不会老师已经离开了……郑雨禾急得失去了平常的
冷静与淡然,在每个人的脸与表情间穿梭,他们也许是为了他的歌来的,但他只想找到那
个人。
  焦急的汗水在背上溼凉一片,他在黑压压的脑袋中举目奔跑,失去了方向感。
  郑雨禾突然想起在多年以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小雨,他手上举著砖头,在路灯昏暗光
线下他的视野那么黑,只看得见那个背着他的脑袋,他血浓于水却又恨之入骨的的父亲,
他在那样的黑暗中如此迷惑,失去方向感,在失重的那一瞬间,有只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
腕,有力地破开他的绝望。
  老师,是你吗?
  老师,拜托是你。
  老师,你在哪里?
  在人群中小跑着绕了一圈,终究一无所获,郑雨禾跑到广场出口,撑著膝盖喘着气,
眼眶发烫。
  不是没有以为找到了、却认错人的情况。那时也是失落,却没有今天这么躁动。也许
是今天的气候那么像那个夜晚,也许是他度过了太多个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也许是在断弦
的那一刻他脑中突然想过,说不定这样弹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老师了。
  郑雨禾紧紧地瞇了下自己的眼,只允许自己懦弱一秒钟,随后直起身,接受了这又是
个没有斩获的演出夜,平静下心,不无失落地准备回去会合。
  他转过身,却看见有个人在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睁著笑眼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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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子虫,〈Last year〉
https://tinyurl.com/ybe97lpg
8mm Sky,〈Daylite Running Necessary〉
https://tinyurl.com/y98zn97t
太快就再见了都没悬念XD
团长叫雨禾的那个名字发音类似“乌拉兹”
作者: saies21 (蘑菇面没钱不加蛋)   2017-12-06 23:58:00
断在这里好激动QQ!
作者: reihisui (鱼月(?)今天好冷喔![)   2017-12-06 23:59:00
呜呜呜呜好紧张希望他们见面啊啊啊!
作者: juailag (JUL)   2017-12-07 00:02:00
老师!!!
作者: mapleshell (^^)   2017-12-07 00:19:00
喔喔喔喔喔!!
作者: fannygoods (平凡的快乐)   2017-12-07 11:25:00
好紧张呀!!!!
作者: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7-12-07 23:19:00
老师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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