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我走不动了。”郁永河一脸悲壮的看了看四周那除了树以及树还是树的景色。然而走在前方的人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脚下踩着的步伐一点也没有减缓。
“我的脚好酸好痛。”郁永河不甘心的再向前方的人喊了一次。
迷路的感觉很差,赶路的感觉很差,连续一整天看一样的风景感觉也很差!心情已经差成这样了,同伴不安慰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无视他!
“......再忍一会儿,就要到了。”前方的人终于吐了一句话出来,但郁永河听了之后更加郁闷了。
“你一个时辰前也这么说!”郁永河停下脚步,“我不想去什么北投了!坐船好累,走路好累,来台湾什么都好累。我想回家吃娘做的绿豆糕。”
“当初是谁自愿接旨要来这里的?”顾敷公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郁永河。
“......是我。”郁永河垂眼。
“我劝过你说这里要走很多路,你不喜欢的有没有?”
“......有。”郁永河低头。
“那你说了什么?”
“......我可以走的,我很吃苦耐劳的,我绝对不会抱怨的。”郁永河再低头。
“那你从昨天到刚刚都在干嘛?”
“......抱怨。”郁永河头低到不能再低了。
“那你发誓过什么?”顾敷公问话问到这里,嘴角上扬了起来。而郁永河则是几乎绝望的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要自己打扫房间和做饭.....顾先生你不能这样啊!我会饿死的!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能狠心不管小郁子的死活!”
“如果你打算继续发牢骚的话──”
“......。”郁永河觉得很委屈。他张口,想为自己叫屈,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著顾敷公走。
──你这没心没肺的,我再也不要跟你讲话了!
于是当顾敷公再度回头时,看见了一个郁永河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乖,真的快到了,”顾敷公停下脚步,“还走的动吗?还是要我揹你?”
“我起水泡了,可是我不要你揹,我可以自己走!”郁永河一拐一拐的从顾敷公身旁走过。
看着郁永河赌气的模样,顾敷公笑了笑。小郁子还是小郁子,不管过多少年还是一点长大也没有。
“喂!你干嘛!”郁永河一惊,自己怎么一个瞬间被抱了起来。
“你不要揹,那就只能抱了。”强行抱了别人的人一点儿尴尬也没有。
“你!放我下来!”郁永河挣扎,“被人看见么办?很丢脸哪!”
“没事儿。”顾敷公老神在在的声音从郁永河头上传来,“你早就没有脸可以丢了。”
“你!”
-
不久后,他们渡过淡水河,抵达甘答门。
那儿有一座辽阔的不见边际的湖,在湖岸有二十几间的茅草屋,还有一个开心挥着手的张大。
张大是淡水社的通事,受令帮助郁永河进行在台的采矿事宜。
“郁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张大激动的握住郁永河的手,“听说您走陆路而不走海路真是吓死我了!陆路多危险啊,台湾的原住民可是很彪悍的啊!幸好您平安无事。”
“顾先生说海路比陆路更危险呀。海路航线近岸易触礁沉船,一沉船就完了,陆路至少还有逃命的机会。”
“这么说也是。”张大突然发现郁永河身后的顾敷公正死瞪着自己抓着郁永河的手,于是他赶紧放手,“对了,郁大人,我给您准备了几间房子,虽然比不上您在京城那儿舒适,但还是能住宿、办公的,还请您多担待。”
语毕,张大请郁永河和顾敷公各挑一间选做为休息用的茅草屋。
“我要这间。”郁永河兴高采烈的选了一间最大的。
“我和他住一起就好。”顾敷公不理会张大的欲言又止,迳自将俩人的行李放在进屋内。
-
接下来的几天,郁永河忙着和淡水社内的原住民社长们交际、处理各项公事。
而顾敷公则在扎营地周围到处转转采集鲜甜的果子。
于是当郁永河累得跟狗没什么两样地回到屋内,就有甜甜的水果可以果腹,还有顾先生的免费人体按摩服务。
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郁永河也开始清闲了起来。
“顾先生,我约了向导先生,咱们明天去看看那产硫磺的地方吧!”
-
隔天,郁永河起了个大早。
“顾先生你快一点呀!等会儿迟到了那多对不起向导先生!”
“......。”看着兴奋到不行的郁永河,顾敷公怎样也无法回答郁永河:“天都还没亮,向导先生还没起床。”于是只好起床梳洗,顺便摘几个果子给郁永河当早餐。
等到了向导先生,仨人离村向东行。
不一会儿,四周的景色从一望无际的平原转换成了一大片长得比人高的茅草。
郁永河看着比自己个子还要高的茅草,脸都黑了。向向导先生再三确认一定得进去后,转身对着顾敷公说:“那个,顾先生,我走最后吧。我担心后面有蛇,我帮你们挡着,呵呵。”
然后郁永河就想打死自己了。
没事走最后面做什么呀!顾先生和向导先生得脚步他都跟不上呀!更不用提这四面环草的,一想到可能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都要把他给吓死了。
于是他只好很没形象的,走一步哭喊一句:“顾先生你在哪?别丢下我啊,我一个人会怕!”
“你要说我不用担心丢脸,因为我没脸可以丢了就说吧。小爷我已经看开了。”出了茅草林后是一座树林,郁永河和顾先生并肩走着。
想想当年的郁大少,在到了台湾后,所有的英勇威武都没了,实著成了郁姑娘,这股心酸有谁懂?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说,向导先生汉语不太好,所以你喊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呵呵。”郁姑娘觉得顾先生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听不懂汉语的也听的出来他的哭腔吧?再听不出来哭腔的,也能在走出茅草林后看到他的鼻涕和泪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吧?
“......乖。”顾敷公摸了摸郁永河的头,“下次走你旁边。”
再向前走了一会,翻过几个山坡后,映入眼帘的是条大溪。
向导停下脚步,用着生涩的汉语告诉顾郁二人:“溪水、烫、不摸。”
“不就是温泉嘛,能有多烫我就不信。”顾敷公还来不及阻止,郁永河已将手伸进水中。
“好烫!”然后像一只受伤的狗跑回顾敷公身边。
“向导先生都说了别碰你还碰。”看着郁永河被烫的红了眼,顾敷公便不忍继续责备,“别老是那么调皮。”
过溪后,向导先生领着俩人登上小山,越往上走,空气中混杂的硫磺味就更重了。
“好臭。”郁永河用衣袖摀住口鼻,转身看见没什么反应的顾敷公,郁永河有些错愕,“你不觉得吗?”
“不就跟你小时候不爱洗澡,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吗?”
“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