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陈旧的老酒馆,座落在光鲜的城市与脏乱移民区的交界,都会区的人不会来这
里降低格调,只有移民区的人会来这里沾一点城市的气氛,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酒馆年
久未翻修,破落的气息也不再吸引年轻的移民,只剩老客人会光顾。
因此像杰克这样的年轻白人,在这里十分显眼。不过他已经待了三个多月,老客人也
对他见怪不怪了。
他会待在这里没有别的理由,就只是因为这家老酒馆二楼有几间破旧的小房间,廉价
租给贪图低价的背包客或外地人。
他于是就住在这里,从酒馆开门喝到打烊,由中年的酒保把他拖上二楼;若他还有一
些意识,偶尔也会自己爬上去。
酒保和老板以为他是人生失意才如此颓废,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即使中产阶级也很容
易因为突发的意外而坠落谷底。起初老板还会劝他别搞坏身子,年轻就是本钱,休息一阵
子还可以再出去闯一闯。
可是杰克知道,当他主动离开玛丽安娜的房子,他就已经完了,因为那代表他不管多
么努力,依然无法克服对狼人的惧怕。
如他之前所预料的,他害怕街上的每个人,每个人都可能是狼人,若不用酒精麻醉自
己,他不能保证不会在自我保护的意识下扭断陌生路人的脖子。
不过他现在可以窝在这里,一步都不用离开,这里有卖简单的下酒菜和三明治,所以
他吃喝拉撒都完全不用离开这幢老屋子,不用面对外面不知真实身份是什么的陌生人。
而且他有很多钱可以让他拼命喝。一满十八岁就加入卖命的佣兵团,与这几年当玛丽
安娜的保镖,使他不到三十就拥有大笔存款,足以让他买醉到死。
照这样喝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挂了。
真可悲。可悲的人类。
杰克趴在桌上,茫然没有对焦的双眼看着眼前空了一半的玻璃瓶,透过酒瓶中透明的
琥珀色液体看出去,视野也是一片琥珀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他一样,沉没在香醇醉人的
酒精之中。
老旧的木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壮硕的人站在门口,把门口的明亮的光线裁出一
个纯黑的人形剪影。
剪影黑得那么深,不全是因为那个人背光。杰克半睁的目光无目的地跟着那个人移向
吧台。那是个黑人,穿一身深色或黑色服装的黑人男子。
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擅自把彩虹棉花糖的长相套上去。
彩虹棉花糖--这是那次行动中,胖猪给贾马尔起的代号,因为贾马尔肤色很黑,又
常穿深色的衣服,他说取一个色彩缤纷的代号比较不会让人联想到。
贾马尔确实和那个代号完全相反。他很黑,似乎不喜欢彩色的东西,而且和棉花糖天
差地别,是个硬汉子,连肌肉都很硬。
杰克闭上眼皮,在黑暗的视野中勾勒出贾马尔的形象。
即使烂醉如泥,他还是能清楚地回想贾马尔的容貌。总是理得很短的头发;又粗又黑
,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眉毛;眼白与全身形成反差,炯炯有神的双眼;黑人特有的大鼻
子,以及让人想亲上去的厚嘴唇。
--真想亲上去。
杰克对着自己脑海中的贾马尔叹气。
打从他正式加入部队,贾马尔就和他同一个小队,杰克不会分辨黑人的年纪,他原本
猜贾马尔才二十出头,但贾马尔老练的手法与行动看起来又像在这行打滚许多年,还在许
多危急时刻救了他,不然他一只小菜鸟早就命丧沙场。
看起来好像还蛮年轻的,却那么厉害,杰克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却又喜欢上贾马尔
,因此努力让自己和贾马尔一样独当一面。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好喜欢贾马尔。现在想起那张黑抹抹的面孔,内心还
是一样又酸又苦地揪成一团。
当他鼓起勇气连络贾马尔参与血族俱乐部的卧底任务时,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嘴巴跳出
来,简直就是向心上人告白的青少年,和敌人枪口正面相对时都没那么紧张。
和贾马尔一起出任务实在好快乐,让他都忘了自己身在一群疯狂的吸毒怪物里。
要是能再见到贾马尔--
不。想想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还是别见面好了。杰克希望自己在贾马尔的记忆中,能
保住聪明俐落的形象。而不是这个酒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