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想让丁朴安顿好自己的情绪,所以小和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薄饼店内虽然空间挺小但却干净舒服,听说这里的薄饼质感非常道地,小和自己是不知道
道不道地毕竟他也没到过法国,而他这一生或许也会一直抗拒这个地方。但这间的薄饼确
实是真的好吃。
这店并不是很有名气,是他跟丁朴的秘密基地,也因为如此,来这里用餐的人也通常让小
和给贴上识货的标签。
“你先请。”
走廊不大,是两个大男人交错就会相触的距离。小和虽然瘦却也是个成年男子,于是识趣
的退回走廊入口让来者先行。
那人刚走出洗手间闻声抬头,稍微看了一下眼前的景况,一顿之后才微微一笑,他先向小
和点了个头表示心领便迈开大步朝他走来,经过小和身旁时音调不高的说了声:
“谢谢…你很贴心。”那人戴着墨镜似乎是离店前来解手,看起来是准备要离开了。
他很高,几乎超过了小和一颗头,走廊灯光是幽微的鹅黄色,让小和看不清他的脸,但男
人的声音沿着逼仄的走道回弹到小和头顶从上流泄而下,带起了一波短短的低频震动。
他心里想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那人对他说话时语气似乎是带着迟疑的。一思及
此,他顿时有些心神不宁,刚才那个声音…是他熟悉到能够刻进心骨里的。
但不可能是他;小和自己笑自己傻。
一转头那人已经走远,身旁还带着一个亮丽的西方女伴离开了店里。时间不容他多加揣测
,后头还有人等著进洗手间,于是很快的小和便又收拾好自己往走廊深处走去。
回到位置上时丁朴已经又回到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小模样,正津津有味地吃起他的薄饼。
“和和~~~”丁朴一看到小和回来就如见爱人般的黏过去,手上刀叉都还拿着。
“你想杀我呀?”摸摸丁朴软软的头发,小和思考着是否要向他提起刚在洗手间遇到的事
情,但..说了也不能怎样,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将这茬摆着,解决丁朴的事还是比
较要紧。
于是他看着正对薄饼大开杀戒的男孩子,想了一下还是缓缓开了口:“丁丁,这几天我陪
你去看看医生好吗?”
丁朴差点被噎住,“咳!咳咳!”小和赶紧递了杯水给他顺顺他的背,说让他别急,若不
想去就算了。
听到这关键句让丁朴也不管气顺过来了没就赶着接了话尾,仿佛听到去看医生就跟要去看
什么毒蛇猛兽一样,“那我不要去!!”
小和无奈的咬咬嘴唇实在拿他没辙。原本想让他逃避就逃避吧,可是一看到丁朴眼周沉淀
的乌青色,这不是一两天的失眠能造成的。他还是觉得担心。
他偏著头,接过丁朴手里的水杯,又拿了张面纸让他整理一下,过后才满是担忧的说道,
“可是你这样子总让我觉得你又快发作了,现在我没办法陪着你,你自己一个人住又无亲
无故的,万一真的怎么了我也没办法及时知道。”
只见丁朴抿抿嘴巴,揪著眉头又赖到他身边,一双大眼睛水粼粼的模样像头大狗。他喊了
一声:“和和~~”
小和总觉得丁朴像他家的黄金,又闹腾又让人置不下脾气,他知道他又想说什么,所以拍
拍他的手不让他继续。
“听话好吗? 丁丁,要是你再像之前那样在家打给我哭着说想去死,我怕我到了之后已经
什么都来不及了。”
闻言丁朴捏著自己的手也安静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排斥的样子,很久都没有说话
。
小和也不逼他,虽然老人家说心病得靠心药医,但丁朴这病已经没什么心药可言了只能靠
西医。
“其实我不是不想看医生....”丁朴含糊的声音从他低低的头传来,小和没有打断他,只
是用自己天生就偏寒的手揉揉他已经在掌心上捏出的红斑。
“但是那个药....吃那个药我会怕....”他诺诺的抬起头,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笑着看人的
眼睛已经不再明亮亮的,充满了惶惶的不安。
“小和...你知道吗,那药里有一颗镇定剂,只要每天早上我没有按时吃,那天我在公司
就要随时担心什么时候会开始悲伤然后不受控制的流泪。”
丁朴说的这些症状小和都知道,两年前是他一步一步紧紧抓着这个已经对世界死心的人回
到人间。那段日子的丁朴活得不像人,也不想活的像人。
“可是要是我吃了那颗....”丁朴拿着叉子一下又一下的往已经所剩无几的薄饼里刺,力
道不大,看起来不像他平常玩食物的坏习惯,倒更像是——焦虑。
他突然晃着头,“不对,不是只吃那颗...一次有好多颗好多颗药....每次只要一吃完药
我就会开始昏沉,虽然能好好的把一天的班上完,但下了班回到家面对满屋子的空虚....
.药效退了我又开始陷入自我毁灭的情绪里....”
他的双眼已经失去了他该有的活泼,只剩下惴惴的恐慌与无助。“小和.....我不要再靠
药来治疗自己了...我不要这样让我觉得好像个废人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掌握...”
“好,不要。”小和赶紧阻止了他继续沉浸在情绪中,“我们不看医生了,我陪你。”
小和的声音并不是很低沉的那种,温温细细的加上他坚定不二的语气,反而让人听了有种
温柔的安定。
“嗯…”丁朴茸拉着脑袋趴在桌上,仿佛刚刚说的那些话已经用尽他所有精神。“没有力
气了,和和~”
又开始撒娇。小和戳戳他倒在桌上的侧脸颊,没什么肉的脸触感还是蛮Q弹的,他松了口
气,或许自己太过逼他了,丁朴现在这个情况医生是一定要看的,只是...他得好好想个
办法才行。
至少,这件事不能让在他这么反感的情绪下进行,否则一定适得其反。
小和偏著头想了晌久才道:“以后周末我去陪你睡吧?”
“喔!!?”丁朴闻言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小和眨了好几下,“那我们又可以
回到宿舍生活了吗??哇呜!!”
“可以呀!”小和满是担忧的看着他这位最擅长苦中作乐的朋友,他将自己盘里的德国香
肠给了他。“多吃点,你都瘦了一圈了。”
丁朴高高兴兴的收下小和递来的香肠,连切都不切就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嘴里含糊的喊
:“小和~你真好,以后如果没有你了我要怎么办~~”
小和哭笑不得敲敲他的头顺便一揉,没好气的说:“讲什么呢,我怎么会消失。”
丁朴一点也不在意被人弄乱了头发,傻颠颠的早就又恢复了元气,佯装起哀怨的样子语带
弃妇的说:“会啊!姚柏沧如果回来了,我一定抢不过他的....”
小和搅了搅桌上那杯经典拿铁,看着白绵绵的奶泡一圈一圈的往旋涡中心陷进去,垂着眼
细声说道,像是在说给人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不会回来了。”
发现自己口不择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结果最后是烫到了小和,丁朴后悔死了,连忙抽走小
和手上正让他纠结的咖啡杯,将自己的店家附赠玫瑰花茶献上,随便安插了句这个很好喝
尝尝看想赶快揭过这页。
这两年来,小和为了不让他觉得孤单二话不说非常义气的陪他单身,他自己是不可能再爱
了,一次就让他尝到死的滋味了傻子才来第二次,他宁愿孤单一辈子也爽过再将自己的心
剖给人看。
但他倒是希望小和能够有个伴。
哎,这回忆那么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