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那天,寒流来袭。
凌辰州一早五点多时发现自己有点头痛,担心是要感冒了,赶紧喝杯柠檬汁顺便泡个
澡,裹上毛毯棉被躺着尽量睡一会。
一觉醒来时是早上九点,他试着吞口唾液,发现喉咙有点肿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凌辰州垮著肩膀步出房门,抬头就看见他家吉他手正在客厅里跟猫玩。他一开口想说
话,却咳了起来。
“感冒了?”
凌辰州点点头,捂著脸坐在离方宥弘有些距离的单人沙发上。
“等等差不多要出发了,要去看一下器材跟彩排。”方宥弘起身把普拿疼交给凌辰州
,蹲在凌辰州面前,探手按在对方额头上,“好像有点发烧?我先载你去看医生?事
情可以先交给欧阳跟小湖。”
凌辰州再次点点头,安分地换好衣服,任方宥弘载着他前往医院。
等待叫号时,凌辰州打起瞌睡,在睡意完全俘虏他之前,耳边传来的是方宥弘打电话
交代欧阳先去彩排的事。
诊所里很吵,有小孩啼哭的叫闹声,有男友叨念情人没认真养病还溜去夜游的不满,
以及模糊的细碎私语。
在睡着前,凌辰州下意识按了按脸上的口罩,确定自己戴着它。
接着他就睡着了,恍惚间,凌辰州似乎听见了方宥弘跟自己说了什么话。但他实在太
累,练团练到将近半夜,归家后继续写词到天泛白才去睡的日子,他这么过了几天,
真有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凌辰州没听清楚方宥弘说了什么,他快速陷进梦乡,直到广播传来“六十七号”,而
方宥弘摇醒了他。
凌辰州睁开眼,发现自己歪著头,靠着方宥弘的肩膀小憩了几分钟吧。他抹抹嘴角,
想确认自己没流口水,却只摸到口罩的粗糙织面。
“到你了。”
“嗯。”
面对接下来的一连串检查与询问,凌辰州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只想着方宥弘依然不
吝于出借肩膀这件事。
诊断完毕确定是感冒后,凌辰州心如死灰地拿了药,一转头便看见方宥弘递来一杯温
开水。“啊?现在吃?”
“吃完再睡一下,”方宥弘盯着他把药吞了,又说:“我刚刚看到方丞更新说他也要
去后台逛逛,还拿了工作证。”
一听到方丞这名字,凌辰州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些反应来刺激方宥弘,但身体实在太
累,他只能扯出一个可能看起来不太在意方丞的微笑。
方宥弘接着说:“如果你要留在休息室睡,记得反锁。”
凌辰州差点就笑出来了,但他连忙挂上口罩,遮掉会透露他真正想法的情绪反应。
果不其然,他们一到后台,就看见方丞带着另一名男人在NeedBass的休息室喝茶。
方宥弘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走在方宥弘身边的凌辰州却是仔细看了方丞身边的男
人。
帅气飞扬的眉,带着一些不安与兴奋的圆亮大眼,即便是站在方丞这个衣架子身边也
不觉比例不好的身高。每一处,都跟他完全不同。
凌辰州舔舔嘴唇,想着方丞居然真的把人带来了。虽然自己比较想抓着方宥弘再补一
会眠,但贪得一时乐,不顾百年业,不是他的作风。
他清清嗓子,道:“前辈,你今天也要上台啊?”
方丞摇摇头,说:“我听说你们今天压轴,机会难得,想来看看彩排。还有,你声音
怎么回事?感冒了?”
凌辰州还没回答,方丞身边的男人已经从邮差包里翻出一个保温瓶,低声道:“我,
我有带热柠檬水来,如果凌辰,不是,凌先生不介意的话……”
方丞笑得温柔,回头询问友人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但凌辰州并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他偷偷瞄了眼方宥弘,只见方宥弘手里拿着纸杯,
脸色不太好看。
凌辰州知道方丞身边的陌生人是自家歌迷,实在不忍让对方失望,笑着接过保温瓶后
,转身朝方宥弘说:“看来方前辈带了我们的粉丝来送暖,你要不要也喝一点?毕竟
你跟我住一起,搞不好被我传染了也不一定。”
方宥弘看了方丞身边的男人一眼,男人连忙用力点头,眼底满是崇拜。
凌辰州太了解自家吉他手不想让歌迷失望的个性,把握十足地看着方宥弘收下保温瓶
,并脸色稍霁地喝了一口。
……不,他喝了一整瓶。
凌辰州憋著笑,瞄见一旁的小湖貌似也在憋笑,欧阳干脆就大笑了。
方宥弘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似的,客气而认真地告诉男人下次柠檬放多一点
才有疗效,以及凌辰州刚刚看完医生吃过药了,谢谢你的关心。
男人拿着保温瓶,紧张地点点头。方丞一手搭在男人肩膀上,笑道:“你就这样喝完
了?可是等等要唱歌的是凌辰州,需要好嗓子的可不是吉他手。”
“他就算感冒了,也会是最好的主唱。”
方丞挑眉,而他身边的男人用力点头,卖力护航心爱的乐团。
凌辰州笑瞇了眼,连突然袭击他的一阵猛咳也无法让他的心情变差一些。
等方丞为男人要到了整团的签名,又关心了凌辰州的病情几句,便搂着男人的肩膀往
外走,美其名是让NeedBass专心准备。凌辰州心想,方丞搞不好是怕心上人被传染感
冒也不一定。
方宥弘在那两人离开后也说要出去绕绕,带着手机就不见人影。
门一被关上,欧阳立刻抢了第一句话,“我还以为你们会晚上才到,反正彩排已经结
束了,不如你们回去再休息一下?”
“不行吧?”凌辰州很现实地说:“等等要妆发,我记得还有一个娱乐新闻说要采访
?”
“……我还以为Eva寄来的行程表只有小湖会认真看呢。”欧阳单手按著胸口,故做震
惊。
梁旻湖把彩排行程表揉成一团扔向欧阳,笑道:“是只有你不看,你完全搞错了!”
欧阳转身拍掉飞向他的纸团,两手往身旁一摆,怪模怪样地说:“娘娘息怒,小的下
次还是会忘记看的。”
凌辰州坐在一旁看戏,直到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而走进来的方宥弘手里拿着一个
保温瓶。
“你去抢劫保温瓶吗?”凌辰州一开口就听见自己有些哑的嗓音,顿时心里有些颓丧
,但还是笑着问:“谁这么可怜被你抢了?”
“我才是被抢的那个。这是在超商买的,”方宥弘自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包装的食
盐,抛向桌上,“顺便在超商泡了一瓶盐水,你将就著喝吧。”
欧阳扑上来试图夺走保温瓶,却被方宥弘推开。“干嘛!我也觉得冷觉得空虚寂寞想
喝点热水啊!”
“觉得冷就自己滚去找饮水机。”方宥弘一脸嫌弃,在欧阳假装愤怒的鬼叫声中把保
温瓶塞进凌辰州手里,一转身继续对欧阳进行言语攻击。
凌辰州旋开杯盖,喝了两口盐水后忍不住问:“我的声音很糟吗?”
欧阳一听,挤到凌辰州身边道:“还好啦没有很严重,但你等等要是觉得要破音了,
记得一个诀窍,”
凌辰州朝他竖起拇指,心领神会接着说:“假装我忘词了,对吧?”
“没错,宁可忘词也……”
欧阳的话还没讲完,方宥弘已经一掌拍在他背上,顺手把欧阳扯离凌辰州身边,“破
音就破音,我们又不是美声团体,破音是会死喔?”
凌辰州低头喝温水,不想阻止自家吉他手毫无理智的护航言论。
他们瞎扯了许久,直到Eva进休息室,发现凌辰州的嗓子出现突发状况,下了严令禁止
所有人跟凌辰州讲话。
凌辰州喝完微咸的温开水后重新戴上口罩,安安静静地窝在角落玩手机,偶尔抬头看
好友们胡扯瞎聊。
就在欧阳跟方宥弘打赌自己能一口气喝完一公升的冰可乐时,凌辰州的手机传来提示
音。他低头一看,是方丞传来的。
凌辰州将手机调为静音,若无其事地回起讯息。
方丞问他怎么感冒了,昨晚是不是跟方宥弘有一场推心置腹又袒裼裸裎的文艺爱情动
作片?
凌辰州瞇着眼回他一段“脱是脱了,不过是脱离苦海的脱。我写了好几天的词终于写
完交出去,大概是因为累过头所以感冒了。”
方丞说我家这位小歌迷十分担心,你等等可别破音让他更担心,我晚上特别安排了烛
光佳肴等著给他惊喜,别坏我好事。
凌辰州翻个白眼,还在想要怎么回应时,方丞又传了一条讯息过来。
传来的字句十分露骨易懂,这让凌辰州手忙脚乱地随便回个表情符号打发方丞,说自
己要休息了,改天再说吧。
凌辰州还没收好手机删除对话,就听见方宥弘朝他喊“生病了就多休息,不要一直玩
手机!”
他看向方宥弘,有些心虚地删掉方丞那句“都生病了就来点苦肉计,他要是个喜欢你
的男人,绝对是要拥抱给拥抱,要陪睡就陪睡。”
凌辰州想了想那画面,庆幸自己戴着口罩,才不会被团员看见自己无法憋住的傻笑。
“想什么啊你,脸都红了。”方宥弘边说边走到凌辰州身边,问也没问就伸手贴在凌
辰州的额头上,认真感受一下温度后说:“好像没发烧啊。”
凌辰州咳了两声,藉著这动作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接着说:“没事,只是空
气有点闷。”
“你忍着,外面太冷,一直开着门的话可能感冒会加重。”方宥弘讲完又皱起眉,盯
著凌辰州看了几秒后,抄起一旁的保温瓶转身就走。“我再去帮你装水,能喝多少算
多少。”
欧阳听了便跳起来,说他也要跟着去买饮料,马的后台只有瓶装水,好歹也放几排养
乐多吧?这么冷的天气还无法补充热量,是想逼死谁。
梁旻湖见团员要迎著冷风出去买食物,不落人后地说她要热可可,最好也能装在免费
的保温瓶里。
方宥弘大笑着与欧阳踏出休息室,留下因为梁旻湖一句无心的调侃而又红了脸的凌辰
州。
几个小时后,NeedBass的主唱除了在吉他或贝斯独奏时转身猛咳之外,堪称完美地唱
完以六张专辑的六首主打歌所编成的组曲。
演唱完毕,凌辰州与方宥弘两手相握,感受着由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
低着头弯下腰听着台下如雷掌声时,凌辰州有些放松的想着:就算感冒了,我也会是
你最完美的主唱。
跨年表演结束后,方宥弘抓着突然发起高烧还开始呕吐的好友前往急诊,并毫不意外
地于隔天报纸娱乐头条看见凌辰州躺在急诊室里的照片。
歌迷们在社群软件上祈祷主唱早日康复,讨厌他们的人们质疑凌辰州病成这样怎么可
能不破音应该是假唱,两方最后战成一团。尽管经纪人出面澄清没有假唱,仍闹了好
几天。
但凌辰州被隔绝于外,安安稳稳睡了两天,睡饱吃粥吃药,吃完倒头继续睡。
等他终于有精神踏出房门并指使方宥弘煮方便面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他们窝在沙发上看了将近一小时的经典电影,在凌辰州再次昏昏欲睡之际手机铃声突
然响起。
方宥弘接起电话,讲了一阵子后放下手机,语气坚定地问自家主唱:“妱妱想找我聊
聊,但你现在这样我没办法放心出门,可以让妱妱过来吗?”
凌辰州点点头,抱着抱枕继续打盹。再次醒来,是因为飘进他鼻间肺里的炸鸡香,肯
定还有玉米浓汤。
凌辰州揉揉眼揉揉鼻子,用力吸口气后确定绝对有玉米浓汤。
“醒了就起来吃炸鸡腿,”方宥弘动手推了下凌辰州的小腿肚,在凌辰州挣扎着不愿
醒时接着说:“鸡腿是留给你的,再不起来我就吃了。”
凌辰州闻言勉强睁开眼,历经千辛万苦般移动到桌前,抱走内容物只剩下炸鸡腿与蛋
塔的纸桶。
他抱稳纸桶后挤出笑脸跟路妱妱打了招呼,摇摇晃晃地就往书房走。
凌辰州走没两步就被方宥弘一手抓住衣䙓,他不解地往后看,只见方宥弘拿起桌上的
保温瓶,随手扔给他。“又是温开水?”
“黑糖红茶,全糖正常冰。”方宥弘在凌辰州大声欢呼时跟着加大音量,喊:“慢慢
喝!”
凌辰州抱着食物狂奔回书房,没有半点方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边跑边喊“垃圾食物
!全糖红茶!”,看起来比他在前两年夺下最佳作词人奖时还更开心的样子。
等凌辰州关上门,路妱妱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闭上,似乎是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
。
“不用管他,他吃完之前不会出来。之前我有跟他说过我们兄妹俩讲事情,他不适合
听。”方宥弘示意妹妹继续说,但路妱妱却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一个在她被告知可以直接来凌家时,她就很想问但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好的问题。
“凌辰州他……真的知道我们的血缘关系了?”
方宥弘点点头,说:“我不想瞒他,别人就算了,瞒他算什么。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
四处讲八卦的人。”
路妱妱握紧手中的水杯,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问了方宥弘,“是只有他知道,还是你
们整团都知道了?”
“只有他知道,”方宥弘耸耸肩,笑道:“他跟方丞那个访谈之后没多久,我就跟他
说这件事了。我生日那天他还问我要不要回家过,说妳在十四号的节目最后放了生日
快乐歌,大概是想哥哥了。”
路妱妱鼓起脸颊,哼口气后说:“什么生日快乐歌,被你这样一讲整个变得很没质感
,我明明是放刘若英的歌!”
“欸那不是重点吧……”
“我祝你生日快乐,为什么不是重点啊?”
路妱妱说完噘起嘴,十分不服。方宥弘见状当然也不敢说出原本要说的那句“重点是
凌辰州知道后没跟别人说,而且听到妳的节目后还特地告诉我。”
他想了想,挑了最安全的答案说:“重点是除了他以外,其他团员都不知道。”
路妱妱闻言一笑,而这让方宥弘松了口气,颇有地雷警报解除的感觉。他往后靠着抱
枕,继续凌辰州醒来之前的话题,“然后方丞说了什么?”
“哦,对,我们前几天聊过之后他又让经纪人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当天的录音档,要
我给他一份。”
路妱妱看着兄长皱起眉头,便加快语速地说明:“有是有,我本来想问他要干嘛的,
但方丞跟我又不熟。我请同事帮忙打听了一下,结果得到有点奇怪的答案。”
方宥弘瞇起眼,有预感自己不会喜欢妹妹将要说出口的话。
“他说他要保存这段美好的回忆。”路妱妱讲完后一头雾水地看着兄长,问:“这回
答超奇怪的对吧?难道他真的在追凌辰州……”
方宥弘咬紧牙,他知道自己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妱妱问他“哥,你在生气吗?”
是啊,他在生气,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凌辰州说过,就算方丞是在追求吧,那也没用,因为方丞不是那盘菜。
既然不是那盘菜,凌辰州看似也没特别想跟方丞有什么特别交情,他完全没有理由为
了方丞做任何事情而感到不爽。
“我后来去重听那天的节目,觉得没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啊,还是……我也给你一份
,哥你要听听看吗?”
“不用,我在现场好吗。”
“对喔,我都忘了,他们两个拚命讲,几乎没听到你讲话。”路妱妱边回想边说:“
他们聊超久,连我都不太能好好控场。嗯……只有开放听众打电话进来那段,几乎是
凌辰州在回答听众,方丞很安静。”
方宥弘正想说些什么,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凌辰州抱着纸桶快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干嘛?”
“我还没吃饱……我想吃蚵仔煎、鸡蛋糕跟珍珠奶茶,如果有小笼包就更好了。”凌
辰州说著说着便又靠在方宥弘肩上,声音里有些委屈,“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你
可以出去买吗?”
“……说得好像你不是病人的时候我会叫你出去买一样。”方宥弘伸手揉乱凌辰州已
经够乱的发型,扶正对方脑袋瓜后起身,顺手拿了桌上的手机。“我出去买宵夜,妱
妱,我顺便送妳回家。”
“啊?我不能一起吃吗?”路妱妱按著肚子,一脸震惊。
“妳想吃什么我另外买,在这张桌上跟凌辰州一起吃东西,妳什么都抢不到,只会饿
死而已。”
凌辰州一反方才气若游丝的病患样,抄起抱枕扔向方宥弘,“少造谣了,我会礼让女
性的!你有本事去变性我就让你啊!”
方宥弘赏了对方一记眼白,道:“我很珍惜我他妈是个带把的这件事。”
“带把有什么了不起,你有把我也有。”
方宥弘撇撇嘴,正要脱口反击时却停了下来,拉着路妱妱就往外走。“我先送妱妱回
家,等等买完宵夜再回来跟你升堂辩论。”
凌辰州扬起下巴,笑道:“我在这里等著啊。”
方宥弘啧了声后关上门,带着妹妹买宵夜去。
待在家里等宵夜的凌辰州发了一会呆,过半晌才突然从裤子里翻出手机来。
自己生病昏睡的这几天,一开始还硬撑著接电话,直到表演隔天下午,方宥弘突然拿
走他的手机。方宥弘不仅将手机调成静音,还当着他的面跟他爸报备状况,非常客气
地下了结论,“请凌爸爸有什么事情就先打给我吧,凌辰需要静养。”
他并不反对方宥弘这么做,反正除了家人,其他人如果找不到他,自然会去找方宥弘
。
凌辰州看着手机,萤幕上显示剩余电量为百分之九十,显然,方宥弘还记得为它充电
。
他解开萤幕锁,毫不意外地看见几个聊天软件图示上,都有着为数可观的讯息量。凌
辰州点开其中一个,看一会后叹了口气。
方丞问他严重不?你歌迷都快茹素祈祷了,还活着就出个声。
凌辰州敷衍地回了张贴图,说明自己还活着,能出声。
他快速检查过来电号码,确认没什么重要的人需要回拨后,凌辰州扔开手机,蜷缩在
沙发里,像以往那般静静等著方宥弘回到他身边。
隔了几天,方宥弘还是收到来自妹妹的礼物,一个录音档。
他把录音档放在新开的资料夹里,隐藏了资料夹,打算等凌辰州睡死或洗澡的时候再
听。
在那个他领着妱妱去买宵夜的晚上,他跟妹妹聊了将近半小时,却无法厘清自己为什
么如此不爽方丞。
而妱妱在等蜜汁烤鸡排结帐时,凑近他耳边小声问:“哥,你是不是喜欢凌辰州,所
以不喜欢方丞追他啊?”
是这样吗?
那天他问了自己无数次,直到他买完宵夜回到凌辰州身边,看着对方叉起一块鸡蛋糕
吃得愉悦开心时,心中才有了答案。
他逃避地不去思考自己一直以来对凌辰州过多的好感,但方丞的出现让他不得不面对
。
他就是在乎眼前的人,在乎到只求维持现状不敢多想。可是他已经知道凌辰州是同性
恋,不仅目前没对象,甚至说出方丞不是那盘菜。
大好良机在前,自己依然没有动作,放任方丞侵门踏户追求凌辰州。
那天晚上,他嘴上跟凌辰州胡说八道著谁比较有绅士风度,心里却清明如镜。
他气的,是无所作为的自己,以及方丞那些试图把凌辰州从他身边带走的行为。
方宥弘藏好档案,关上笔记型电脑,步出房间然后敲了敲凌辰州的房门。门后,传来
凌辰州显然还没睡醒的嗓音。
“干嘛……”
“约七点练团,都五点了你还睡。”
房间里的人迟迟没给出下一句回应,方宥弘意思意思地说我要开门囉,讲完便直接开
了门。他毫不意外地看见凌辰州拿棉被盖住脸,俨然一副不想面对这世界的逃避样。
“起床了,欸,欧阳十一点要准时回家洗澡睡觉,我们只有四个小时能练团。”
凌辰州缩在棉被里,咕哝了几句难以辨认字句的话,最后才坐起身,低声抱怨:“我
失眠!”
“嗯,你三百六十五天都失眠,然后呢?”方宥弘抽走对方抱在怀里的棉被,两手抱
著棉被看向凌辰州。
“你不懂失眠的痛苦……”虽然没有棉被,但凌辰州还是躺了回去并在床上蜷成虾米
状。
“那不然你继续睡好了,”方宥弘把棉被盖回凌辰州身上,忍着笑意看凌辰州低声怒
吼“我也想啊!”却还是乖乖起床,无奈地推开棉被的绝望模样。“欧阳一直说他也
能当主唱的。有胸有腰屁股翘,人帅音美够骚包,你不成全他一下吗?”
凌辰州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要是成全了他,难道我要去弹Bass吗?”
“Bass好啊,有一半时间你可以坐在台上休息喝茶开直播,反正有一半以上的人听不
到Bass。”
凌辰州扔下一句“也是,演唱会的时候欧阳有一半时间都在假装他有弹Bass”,转身
踏进了浴室。
方宥弘趁著凌辰州洗漱的空档加热了冰箱里的隔夜披萨,煮锅热水泡好红茶加入大量
的糖跟鲜奶。全部弄好后,他坐在客厅等著凌辰州时,想起好友那句失眠,又把奶茶
倒了。
“你在干嘛?我好像闻到奶茶的味道,”凌辰州拿着毛巾走出浴室,眨着眼趴在小厨
房外,看着方宥弘动作流利地洗锅子。“你要煮汤吗?天啊我要先叫救护车吗?会不
会食物中毒?”
方宥弘拿出鲜奶倒进锅子里,不理会凌辰州嚷着“我不要牛奶锅!”,开了瓦斯炉热
牛奶。
凌辰州自然清楚方宥弘不是真的打算煮火锅,毕竟流理台上除了那罐已见底的鲜奶外
,什么也没有。他左右张望,发现客厅桌上的披萨后立刻进攻而去,一手拿一片披萨
,又溜回厨房门口。
这时,方宥弘洒糖进锅子里,搅拌几秒后将热牛奶倒入马克杯中。
“为什么不是奶茶啊?”凌辰州把其中一片披萨递给方宥弘,拿起杯子前顺手抽了两
张厚纸巾擦手,“茶叶过期了吗?”
“你不是说失眠?失眠就不要喝茶了。”
凌辰州张著嘴,几秒后才挤出一句话。“可是我们等一下要去练团。”
方宥弘关了瓦斯,拿着吃掉三分之一的披萨走出厨房,边走边说:“一杯热牛奶就能
放倒你?我又没放安眠药。”
凌辰州加大步伐抢在方宥弘之前落座,确保自己正前方就是披萨,“我还以为你觉得
失眠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方宥弘吃完披萨后拍掉手上碎屑,正经道:“你睡前做个激烈一点的
运动,说不定能好好睡了。”
凌辰州准备要拿下一片披萨的动作突然定格在空中几秒,他转过头,看向可能是在讲
黄色笑话的自家吉他手。
方宥弘看着凌辰州当机的表情,想起对方平日能言善辩占尽良机的样子,一个没忍不
住就开始大笑。凌辰州也跟着笑了几声,就是笑得有点干。
“怎么?没对象跟你一起运动?”
凌辰州朝他翻了个白眼,“废话。”
“你认识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没有看上任何一个?”
凌辰州扯扯嘴角,没回答,只专心吃饭。
两人吃完饭后,由方宥弘负责开车,凌辰州在后座躺平,抱着他的毯子企图重回梦乡
。
“你不怕我用力踩刹车你会撞椅子吗?”方宥弘一手抓着方向盘倒车,一手扳著副驾
驶座座椅,回头看了自家主唱一眼。
凌辰州摇摇头,说:“载着我呢,你会安全驾驶的吧!”
“当然。”
当车子驶出车库时,只剩余晖落在车前的玻璃上。方宥弘坐直后瞄了眼后视镜,只看
见凌辰州背对着他,拿毯子盖住了脸。
方宥弘踩下油门,缓缓往录音室前进。
一踏进录音室,凌辰州表明自己有点闹肚子,无视梁旻湖与方宥弘的询问,推开挡在
他前面说那我先暂当主唱啦的欧阳,快速躲进了厕所里。
他紧张地旋开水龙头,捧水拍了拍脸,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擦干手,拿出手机猛按萤幕
键盘。
“刚刚方宥弘跟我说了有性暗示的黄色笑话!而且感觉像在探听我有没有对象,”凌
辰州打完一串送出后,觉得这样会让方丞误会他家吉他手是变态,又补了一句“但不
算性骚扰啦。”
方丞的回应很快就到,寥寥几字,酸味四溢。“要滚床就快去,高调炫耀是会引来报
复的。”
凌辰州舔舔嘴唇,毫不退怯地回话:“他以前也说过类似的,但感觉不太一样。以前
他说这些笑话是广泛的,不特别指任何人的那种。你懂吗?”
方丞让句子呈现一阵子的已读却没给任何回应,凌辰州才想起对方最近在宣传期,十
分忙碌。他正打算自己面对这件事情时,方丞却回应了。
“在知道你是同性恋的前提下,他要是特别指你,我只能说这就是性骚扰。”
凌辰州扁著嘴,想着我做了这么多事还骗他呢,说个黄色笑话又怎么了,我就是打算
跟方宥弘谈一辈子恋爱、滚一辈子床单啊。
但他想了想,还是承认了方丞这么说的确有点道理。凌辰州瞪着萤幕画面,想不出该
说什么。
“但你跟他比较熟,我只能就一个外人所见给你这样的良心建议。”方丞的讯息有点
多,拆成好几段,用字也十分简洁。“实际上怎样你还是得自己判断,也有可能他说
这些话是想看你反应也不一定。”
凌辰州回了个表情符号加上一句谢谢,方丞没再回复,凌辰州猜对方应该是去忙了。
他收拾好情绪跟表情,若无其事地回去练团。
专业归专业,情感归情感。凌辰州总是这么跟自己说,我们先是朋友,再来是团员,
目前到此为止而已。
凌辰州走回录音室时,方宥弘还在弄效果器,头也没抬就问他肚子有没有好一点了。
“有。”凌辰州心虚应了声,快步绕到属于自己的高脚椅上坐好。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顺便说几件事,”梁旻湖从背包里找出行事历,翻到某一页
后接着说:“Eva说广播公司跟她联系,说上次请了主唱跟吉他手,能不能过几天换贝
斯手跟鼓手。还有,巡回演唱会的文案与票价还有一些流程、细节等等差不多都好了
,订在二月中旬,大家自行排开其他行程。”
欧阳感叹道:“二月还在过年吧?我的年假呢。”
“谁像你过年自动放一个月啊,”方宥弘不留情面地吐槽,“不赚钱,你怎么买新贝
斯,怎么买你一房间的黑胶跟书。”
“我不像你,买吉他时完全不考虑存款,”欧阳单手撑著脸,轻松反击,“不用这么
拚命赚。”
“你可以不拚命赚,”梁旻湖把行事历上密密麻麻的那一页推到欧阳面前,道:“但
演唱会场地已经敲好了,违约就是付钱,付钱就是……”
欧阳抱头靠在梁旻湖肩上,做抽泣貌,“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凌辰州笑道:“明明发专辑的时候就敲好行程了,你现在是哭给谁看啊,方宥弘还是
小湖?先说,我一点也不心疼你,你至少是悠闲度日,我只能在家还债!”
“别想要我心疼你啊欧阳,”方宥弘自效果器旁站起身,拍拍手上沾上的不明脏污,
“不论原因,反正别想。”
而梁旻湖面对欧阳的哭脸,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脸颊,道:“记得把行程排开。”
欧阳坐直后撇撇嘴,说:“当年求我进你们团里的时候,你们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太坏了,你们过河拆桥,欺负新人。”
“你说说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新,”凌辰州把麦克风对着欧阳示意他回答,“上次去日
本的时候你还跟方宥弘同床共枕过咧,新人。”
被点到名的方宥弘很配合地惨叫一声,说:“别让我想到那天晚上的事!”
一群人胡说八道了将近半小时,敲定了贝斯手及鼓手在下周一晚上去录广播节目,以
及二月的演唱会要变更哪些歌的编曲。
练团结束后,欧阳准时要离开,方宥弘请欧阳顺路送他去附近的夜市,表明了要去买
宵夜。凌辰州笑着恭送两位离开,关上门一转身,挡住了同样准备要回家的鼓手。
“小湖。”凌辰州相信自己笑容可掬,表情肯定诚恳得完美无瑕。
梁旻湖眨眨眼,转身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你想说什么,说吧。”
凌辰州也不客气,坐在梁旻湖对面后笑道:“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想问妳。假设,我说
假设,妳喜欢的人说了一些有性暗示的话,还问你有没有对象,妳会怎么回应?”
他讲完,见梁旻湖皱起眉头,连忙又补充:“我问这个绝对没有一点点骚扰妳的意思
,我是帮朋友问的!还有就是,我朋友喜欢的人,那个,也有可能是无意中说出那些
话的……吧。”
“我要是你朋友,”梁旻湖单手拿着两支鼓棒,笑道:“一是问清楚对方是不是在骚
扰,二是认定他就是骚扰,然后拿鼓棒……以下太残忍了我还是不说比较好。”
凌辰州舔舔嘴唇,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建议拿来用。
问方宥弘不难,可是问了之后会很尴尬吧?更何况,黄色笑话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天
说,朋友之间聊聊感情状态也很一般,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问完了?问完我走啦?”
“嗯……谢谢妳。”凌辰州驼著背,动作缓慢地跟在梁旻湖身后关上门,接着把自己
扔进一角的沙发里。
怎么办呢?装作这不过就是小事,不要管吗?
可是他又有点介意,如果真的是暗示跟探听,有没有可能,方宥弘对他也是有一点点
不一样的感情?
……但怎么说,还没有确定两情相悦之前就这样暗示好像有点不太好?
凌辰州两手抓着两侧头发,痛苦而又有点开心地倒在沙发上惨叫。
而出发去买宵夜吉他手,则正在面对贝斯手的疑问。
“你们不是开车来的吗?干嘛要我载你去买宵夜?”欧阳好奇得很,“你是跟凌辰州
住久了,被他传染一身懒病了吗?”
“我有话要问你。”方宥弘等欧阳把车停在路边时,才接着道:“当年是我们共通的
朋友推荐你来我们团,”
“对啊,哲仪推荐的,怎样?”
“他也认识曲业功,一知道他退团就推荐你来。”方宥弘迟疑了几秒,又说:“哲仪
最近……跟曲业功还有联络吗?你能不能请他问问曲业功的近况?”
欧阳挑高眉,反问:“孙哲仪你又不是不熟,干嘛不自己问他?”
方宥弘以“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看着欧阳,欧阳毫不客气地以中指回敬。
“我要是问他前任贝斯手最近怎样,传出去八成会像我想背着你换掉贝斯手,或者像
是我还在记恨他退团的事,”方宥弘拍开欧阳伸到他面前的中指,说:“不管是哪个
,都不太好听。”
“是不好听。”欧阳撇撇嘴,道:“这件事也不用问哲仪,我就知道答案。他混的还
不错,后来他有再加入一个团,也有经纪公司在谈约了,不知道会不会成。”
见方宥弘沉默著,欧阳继续说:“他那个团的主唱也是词曲一把抓,不过跟凌辰比就
差上一大段啦。不算过得好,但也不至于很落魄。怎么,突然想到他?”
“也不算突然。”
“不然咧?”
“凌辰生病这几天,他的手机是我保管的。”方宥弘有些烦躁,皱眉道:“我把手机
关静音后,其他人有事不是找小湖就是找我,但有个人没打给我,很坚持要联络上凌
辰。”
“曲业功?”
“嗯。”方宥弘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我接了电话,他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把电话挂
了,然后再没打来。”
欧阳仰起头,想了一会后摇摇脑袋瓜。“如果他要问问凌辰州的状况,就不应该挂电
话。就算不是来问状况的,也犯不着挂你电话。他退团的时候你是揍他了吗?看起来
像是他不想跟你有联系。”
“我要是有揍到他就好。”
“……退团而已,不用揍人吧?”欧阳吞了口唾液,严正表达反对肢体暴力。
方宥弘拍拍欧阳的肩膀,说:“我本来想,他是不是过得不好,想跟凌辰借钱或什么
的,不想让我知道。不是就算了。”
欧阳瞇起眼,显然不太相信这说词。
方宥弘没让欧阳有时间整理好思绪并问出口,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朝欧阳挥了挥手。
“谢啦,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废话,不然我还要送你回去喔?”欧阳再次送给吉他手一记中指,驱车离开。
方宥弘站在路口,想起还在录音室嗷嗷待哺的主唱,迈步走向夜市。
为了演唱会而紧锣密鼓开始练团的日子总让人觉得有点太充实,不仅有无止尽的练团
及调整曲目、编曲变动和声编写、更改乐器型号之外,还要顺便四处借乐器。
除了练团外,身为主要词曲创作者的凌辰州还得挤出时间还债写词,一首还完又一首
。忙起来别说谈恋爱,凌辰州觉得自己只要一碰到床、沙发甚至地板,都能瞬间昏睡
。
因此,当欧阳跟梁旻湖前往录制广播节目而出现练团空档时,他使唤了同样疲累的方
宥弘买上一整桌的肉跟菜,备好外带的麻辣锅底,打算好好享受一番。
一直到方宥弘在厨房里洗菜时,终于睡饱的凌辰州抱着毯子从主卧移动到客厅沙发,
那介于睡着与清醒之间的脑袋终于一口气跳到清醒那一格,慢动作地开始运转。
之前有太多事情占据了待办事项的前五十项,导致他无暇思考方宥弘那天说的那些话
是不是别有用心,搁了好几天,他反而有种身在局外的清晰感。
方丞说的没错,如果他的朋友遇到这类事情,有点良心的建议就是把事情往最糟的方
向打算,做最多的准备。
小湖说的也没错,问清楚就好了,这是最快的方法。
但他最想听到的却不是这些答案,他想听到让自己对这段恋情有更多希望的答案。
可是,一段感情有没有希望,问外人是最傻的方法。就算有一百个人给他同样的说词
、巨大的希望,但方宥弘如果不是这样想,那么,这一切就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
凌辰州伸了个懒腰,有些无奈地趴在沙发上,想着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干脆直接问方宥弘?
别傻了,要是自己有种问,早八百年前就问了。
更何况上次曲业功对他告白失败后,觉得见面练团十分尴尬就干脆求去。先不说他要
是对方宥弘告白失败谁会尴尬,只要有人求去,这团就散了。
如果方宥弘考虑到乐团梦这部分,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交往,那也不是他要的。
凌辰州翻个身,对着抱枕哀声叹气。
“你是要睡还是要起来吃火锅?”
凌辰州还没来得及回答,方宥弘又朝他小腿踢了两下。
“睡死了?那我自己吃,别担心,我会留菜尾给你。”
“我哪里看起来像睡死了,”凌辰州坐起身,看着好友往桌上放了两盘洗好的茼蒿后
,咽了口唾液。“看起来应该比较像快要饿死了吧。”
方宥弘居高临下看着他,几秒后语气慎重道:“看起来比较像找死。”
“啊?”凌辰州抬起头,不解地望向对方。
“你从昨天早上十一点起床后到今天下午四点才睡,睡前还更新凌晨时拍的月亮照片
,说你写完要给秘密人士的词了。”方宥弘挑眉看着他,表情里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
绪,“现在是晚上八点,你居然起床了。这么拼,是忘了前阵子送急诊的人是谁啦?
”
凌辰州“呃”了好一会才苦笑道:“没办法,我是最后一个交的,人家整张专辑都录
完一半了,只剩下我的词还没给。”
“谁啊?这么坚持。”方宥弘走回厨房,把瓦斯炉上的麻辣锅搬到客厅的电磁炉上。
他按下加热键,俐落地将花枝丸、虾饺、鸭肠、猪血及猪肚等等火锅料全倒进锅里,
回头瞄了眼身边那位说出某天后名字的好友,“是她?”
“还能有谁,她上一张专辑我推了,上上一张我也推了,没办法,刚好跟我们闭关的
时候撞期啊。”凌辰州耸耸肩,万分委屈,“这次她说要是又撞期,没关系,她愿意
等乐意等,这次一定要等到一首。”
方宥弘把一只空碗与一双筷子塞给凌辰州,安静听着。
“本来真的写不太出来,尤其我前面还欠了别人两首,压力超大。”凌辰州讲得悲从
中来,抱着碗筷往旁一倒,靠着抱枕一阵长吁短叹,“算了,反正写出来了。”
方宥弘伸手拿走凌辰州的碗筷放到桌上,帮他倒了杯碳酸饮料后塞进凌辰州手里,“
我还以为是方丞。”
凌辰州眨眨眼,偷瞄方宥弘后慢慢坐直,笑道:“你觉得我会为了方丞熬夜写歌?”
方宥弘沉默了一会,说:“我怕你会为了方丞熬夜写歌。”
一直以来。
凌辰州想: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计较每一字每一句的人。
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逐字推敲你说的话的人。
他抿抿嘴,想了想,低声道:“我会为了所有欠下的词曲熬夜写谱填字,但那是工作
,就像全天底下为了薪水加班的可怜劳工一样。”
方宥弘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才笑道:“是吗?那上次闭关到一半说他要立刻睡三天
,就算地震海啸太阳爆炸也不要叫醒他的人,是?”
凌辰州伸出食指,朝方宥弘摇了摇,“我不记得了。本少爷饿到神智不清,无法思考
。”
方宥弘也不折磨对方,俐落地盛了一碗火锅料递给凌辰州。他知道,因为邀稿的是外
人,凌辰州极为好强,面对外人,一旦答应了,便不容自己有什么不完美。
对着自己人,凌辰州才会偶尔有那么一两次的任性。
更何况,那次闭关到一半,所有人都劝熬了几天夜的凌辰去睡。要不是那天录音室突
然停电,凌辰也不会甘愿地去休息。
身为那个手动关掉总电源的人,方宥弘从来没后悔过自己选择这么做。
在凌辰州接过碗时,方宥弘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凌辰州瞄了一眼,道:“是路
妱妱。”
方宥弘接起电话,一边为自己倒饮料一边问:“妱妱?妳这时候不是在录节目吗?”
凌辰州夹起四五片的肉,故意当着方宥弘的面夸张地咀嚼食物。
方宥弘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路妱妱说的话,还是因为自家主唱幼稚的行为。“妳
不要想太多,就是一般的广播访谈对话而已。对,欧阳准时十一点要睡觉,所以理论
上这时间他应该要在床上。嗯?他没有讨厌妳,应该没有。他只是想睡觉吧,最近练
团有点累……好,妳别多想,照平常那样访问就好。”
方宥弘挂掉电话后,只见自家主唱已经解决完锅里一半以上的肉片,正朝鸭血进攻。
“怎么了吗?欧阳做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专心吃饭没听到我们聊什么呢。”
凌辰州嘿嘿地笑了两声后,一脸无辜地假装自己听不懂方宥弘所指何意。
“她说是欧阳好像不太搭理她,有一半时间都是小湖在说话。”
“不要管他就好了啊。”凌辰州耸耸肩,又夹了片肉扔进锅中涮,“他大概就是想睡
觉不想说话吧,这时间的确是有点为难欧阳,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答应这时段的,”
“欧阳上次说妱妱是他大学学妹的样子,不好意思拒绝。”
“他也有不好意思拒绝的事情?我还以为除了演唱会时间超过十一点这件事他不得不
屈服之外,其他事与他的就寝时间牴触一概无效,包括宪法。”
“谁知道,改天我再问问他好了。妱妱打来只是要问我说,她向欧阳问了几个问题,
还有一些对话,而这些事情是不是踩到欧阳地雷了。”
“容我说句公道话,以欧阳的个性来说,你妹生理性别为女,就算她两脚一起踩在欧
阳脸上,也踩不到欧阳的地雷。”凌辰州边说边捞了四五个虾饺放进碗里,瞇起眼道
:“他就舍不得对女孩子发飙生气,对我们倒是很敢……”
“我想也是,他应该不至于对妱妱不满什么的……”
两人配着这话题解决了桌上的食物,得到了欧阳要不是快睡着所以在胡说八道,就是
觉得路妱妱太正了导致没办法正常说话,这两个毫不重要的结论。
在方宥弘收拾碗盘去洗碗时,凌辰州伸个懒腰就说等等要去洗澡,不然一身的火锅味
,睡觉睡到一半要是被香醒却没东西吃的话,那就太悲惨了。
方宥弘没答腔,只专注地洗那成堆的碗盘锅勺。
凌辰州见对方没回应,也没多想,玩了一会手机后就回房找衣服准备去洗澡。
等他踏出房门走向浴室时,刚好看见方宥弘洗完碗盘,擦干了手像是在等他走出来。
“怎么?你想先洗?”
方宥弘只是看着他,好一阵子后摇了摇头,叫凌辰州快点洗澡,洗完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