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夏府第二天,除了三餐菜色的变化,日子过的大致上与第一天没什么不同,扣掉屠戈
将那个新竹笼做完之外几乎是乏善可陈。
倒是屠戈对夏家的认识大有进展。
当家的夏府姑爷戴有山自不必说,屠戈住进夏府的第一天晚上就照过面;至于夏竹生原本
的那个身后人,夏府人人称他‘谦叔’,听说原本是夏府管家。
戴有山被招进夏府时带了一位得力助手莫云,一样帮着夏府茶行做事,等夏老爷驾鹤归西
,戴有山便将莫云升为管家,夏府原先的老管家夏谦则被指去照看腿伤未愈的夏竹生。
这个安排本是皆大欢喜,戴有山可以放开手脚打理茶行,夏谦也能不被杂事干扰,专心照
料小主人,可惜夏谦毕竟岁数大了,手脚方面不如以往利索,气力也不够足,夏竹生却仍
是还在长大的年纪,更显得夏谦力不从心,想来是因为这个缘故,戴有山才会将谦叔给辞
了,让人告老还乡去。
只有一点屠戈想不明白:戴有山既要辞了夏谦,怎不将新人补上再辞?弄得这样青黄不接
,很是古怪。
除了谦叔这个不见其人只闻其名的人物,偏院里最常见到的是喜鹊,她与杜鹃均是聪慧的
丫头,本都在夏府大小姐夏兰心身边伺候,因夏竹生腿疾不便,夏兰心这个做姊姊的顾念
夏竹生住在偏院乏人照应,特地拨了喜鹊帮着打点三餐茶水之类的琐事;近日年关将至,
整座宅子都在打扫整洁除旧布新,主屋的杜鹃也不时来唤喜鹊去帮忙。
夏府家丁中较得力的有两个,景泉较年长些,个性憨实,松风年纪与竹生差不多大,贴心
伶俐;举凡有什么差事,交给他们多半都能办得妥贴,偏院里提水劈柴一类需要气力或准
头的粗活,屠戈也帮着做,这都是他在山上做惯的事,一派轻松,景泉与松风起初不敢同
他多说话,现在对他劈柴不落空、挑水不洒半滴的本事都佩服得不得了。
屠戈才暗暗嫌弃大户人家日子过得无聊,第三天上午,早饭还没吃,松风就匆匆忙忙叩了
夏竹生的房门。
“少爷、少爷!”松风一进门就扶在轮椅边,那张白净小脸写着满满着急,“不好了,茗
春、茗德两位老爷来到府上,说是要来拜早年……吵着要见小姐与少爷,景泉缓不住,被
他们闯入前厅,现在正在厅里吵闹呢!”
“拜早年?”夏竹生轻哼一声。
不只夏竹生,屠戈听到也有些懵:今日也才腊月二十三,灶神都还没送,这早年拜得……
也未免太早了些!也不知茗春与茗得两位老爷是什么人?听那名字与夏家老爷夏茗风有七
八成像,想来是同族同辈的宗亲了。
“是呀,”松风忙不迭点头,脑袋垂得几乎抬不起来,“他们前些日子才又带了一叠帐单
吵着要徐帐房付银子销帐,徐帐房不肯,被他们烦得头疼了好几日,也不知今儿怎么又来
了?”
夏竹生脸色冷了几分,眼底隐隐不耐。
那两人的来意也不难猜,徐帐房不让销那些花天酒地的糊涂帐,两位堂伯堂叔现在是打算
厚著脸皮硬讨钱了。夏竹生并不急,也没有即刻动身的意思,轻啜口茶醒了醒脑袋,道:
“府里的事该由姊夫做主,姊夫不在吗?莫管家呢?也没吩咐景泉送客?”
“姑爷一早就去了茶行,莫管家也跟着去了,也不知几时才回来?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苦
恼呢!”松风瘪著嘴,像只消了气的水蛙,年节到了事情繁多,两位宗亲老爷偏偏又摊上
这一出,简直不让人安生!
“既知道姑爷去了茶行,可有派人去请了?”
“嗳,有有有!”松风又是一阵点头,“两位老爷一闯进来,景泉马上打发人去茶行请了
,只是不晓得是否年节到了、买茶送礼的人多,姑爷现在还没回来……”
“嗯,松风你先忙吧。”夏竹生扭头对着身后屠戈道:“走,我们去前厅瞧瞧。”
◆
夏府前厅中,夏府大小姐正勾著温婉浅笑,轻言细语好生安抚来客:
“两位堂伯堂叔处处责怪徐帐房的不是,可依兰心看,这票据上的银两实在不是小数,年
关到了,用钱的地方多,徐帐房腾不出大款子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夏兰心一双翦水
秋瞳瞅了瞅手中单据,柳眉微蹙,语带困惑轻声念到:“这蓝田暖玉阁、十里百花居、长
乐町……看着也都与茶行的生意不相干呀?”
哼,两位老不修,真真扯谎不脸红!听这票据的抬头就不是正经地方,会和茶行相干才有
鬼呢!杜鹃与喜鹊站在自家主子身边,都被这两位老爷厚颜无耻讨钱的行径气得不轻,在
衣袖中捏紧了粉嫩的拳头,暗地里白眼都快翻到天边去,可这两位亲族老爷赖著不走,小
姐水磨性子也使不上力……
“够了够了!茶行的生意,妳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做主?”眼见夏兰心似乎要追究帐单来处
,夏茗得大手一挥,长辈的架子摆了十足十:“不懂生意就该多请教我们这些有经验的族
老才是!”
夏兰心臻首低垂,怯生生道:“正因兰心是妇道人家不能作主,钱项调度只能由帐房徐先
生说了算,徐先生付不了的帐,兰心一介女流又哪里付得了呢?”说著,抽出手绢按了按
心口。
眼见对方一个借力使力,又将付帐的大权放回那个脸圆眼圆笑嘻嘻却如铁板一块的帐房徐
英身上,夏茗春沉不住气,恼羞成怒踏上前:“总之妳少囉嗦!这笔帐,你们夏家付是不
付?”
“两位大清早上夏府来吆喝,是当戴某死了不成?”从茶行赶回的戴有山冷著一张脸,还
没入正厅,就听见夏老爷两位不成材的堂兄弟对着妻子语出恫吓,不给点颜色瞧瞧,这两
张老脸是越发放肆了。
屠戈与夏竹生二人刚进跨院,自然也听见正厅喧哗,屠戈正想加快脚步,夏竹生却伸手轻
轻按住车轮,“不忙,姊夫既然回来,便用不上我了。我们静观便是。”
戴有山入了厅门,先是轻声宽慰夏兰心,接过妻子手中那叠厚厚的帐单后,又吩咐喜鹊与
杜鹃将夏家大小姐送回里屋里用早膳,这缓缓才坐上主位,将那叠白纸黑字随意翻了两翻
,正眼瞧一下也无,当即哼笑:“春叔,您在京城几家秦楼楚馆又赊了几笔款子,要徐帐
房帮您付帐,是吗?”敢情这夏府的库房是专门帮人付帐的?
“你……哼,你一个年轻人懂什么!我这是……是与朝中的官老爷和亲贵们交际应酬,为
夏家开拓门路来着!”夏茗春犹自大言不惭,只是面对面如寒冰的戴有山,他吹嘘的底气
也不如原先那么足了。
“喔,开拓门路……敢问春叔,自爹亲走后一年半,您可做成了什么买卖?买卖成交后可
有回来交过任何一笔帐?”赚钱入私库,花天酒地就知道报茶行的招牌,这算盘打得可真
响啊!对付完一个,戴有山目光睨住另一个:“茗德堂伯,春叔去温柔乡是开拓门路,您
去聚合坊和至尊楼,难道也是开拓门路?”
“我、”
夏茗德没来得及辩驳,戴有山也没打算让他辩驳,劈头就问始终垂手候在一旁的管家莫云
:“茶行的印信刻好了吗?”
嘎?
印信?什么印信?
夏茗德与夏茗春面面相觑,一时听不明白戴有山在说什么,只见莫云恭敬道:“刻好了,
按戴爷的吩咐,戴爷一份,小的一份。”说著取出两枚方方正正的寿山石印供戴有山审视
。
戴有山看完取了一枚,另一枚原样递还给莫云,边呷了口桌上半凉茶水压压心火,“吩咐
徐英,也去信通知往来的商行,以后夏家的茶行认印不认人,借据或票子上没有茶行的印
,帐房徐英就不拨款,免得什么七七八八的帐都敢往我们夏府报,晦气!”
“戴有山你说谁晦气?”从没被人这样看轻过,夏茗春哪里拉得下脸:“我们与夏老爷夏
茗风可是过命的交情,就凭你一个外人也敢这样猖狂——”
“外人?什么外人?”戴有山左右张望了下,也没动怒,“我既然入赘了,就是夏家的人
,各位叔伯也都喝过我与兰心的喜酒,宾客礼单都还写着二位大名,现在爹才走了一年半
,两位就忘了?”戴有山沉吟道:“两位叔伯记性如此令人堪忧,以后茶行大小事情,恐
怕也不好让两位插手了啊。不如——”
“哎,贤姪你也别生气,”眼见讨不了便宜,夏茗得笑脸倒是堆得快,还伸手拉住了愤愤
不平的胞弟夏茗春,不让他再与戴有山起冲突,迅速转了话题:“其实我们这趟来也是为
了探望竹生,想着年节近了,都是亲戚应该多走动……”
“探望竹生?”戴有山一听,一脸愿闻其详貌,一双锐眼幽暗莫测。
“是啊是啊,竹生就算腿脚不便,但你将他镇日关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该让他出门见见世
面、多加历练才是,这夏家终究要让他继承的不是?”夏府的姑爷令人难招架,但若换做
是那个白净乖巧的小公子……夏茗得搓著双手,百般讨好毛遂自荐更显得别有用心:“依
我看,不如让竹生跟在我们身边去几趟京城、谈谈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看一次少一块玉珮,探望一回缺一枚长命金锁,”戴有山嗤笑:“这般关切厚爱,竹生
就是璎珞满身的菩萨,怕也承受不起!”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兄弟俩已经许久不见竹生了,你百般阻拦是何居心?”姿态
放软不奏效,夏茗得这下也存心要找碴,夏茗春眼看兄长态度不再客气,也跟着蹭鼻子上
脸,甩了袖子直指戴有山鼻尖:
“莫不是你为了独吞家产、已对竹生下了什么毒手不成?”
“堂叔这话误会可大啦,”夏竹生噗哧一笑,任由屠戈将他推进厅中,一脸乖巧:“我听
下人说两位堂伯堂叔来拜早年,这便过来打招呼了。夏府是我家,我高兴出门便出门,姊
夫何曾拦过我,我这会儿正要上街透透气,堂伯堂叔可要奉陪?”轮椅行至张牙舞爪的两
人跟前,夏竹生仰起脸轻叹:“只可惜小姪腿脚不便,尤其是遇上台阶门槛,可要寸步难
行了,推轮椅也好,帮扶著进茅厕也好,还望两位多加帮……”
他话还未说完,夏茗春与夏茗得当即打着哈哈匆匆告辞,鸟兽般散了。
“你当真要出门?”戴有山瞥瞥立在他身后的屠戈,神色复杂。
“当真。”夏竹生点点头。再不出门遛跶露露脸,只怕夏府姑爷苛待妻舅的传言就真要传
得满天飞啦。
时值腊月,许多百姓都在置办年货,街市比往常热闹许多,屠戈按著夏竹生的意思,沿着
人潮较多的街道走了两圈,大街上人来人往,轮椅行进极慢,最后缓缓停下来。
夏竹生一回头,不见屠戈高大的人影,下一瞬,他怀里被塞了两个油纸袋,里面装着山楂
糖粘与炸麻花,都是冬季应景的零嘴。
“发什么愣,吃。”屠戈刚付完帐,将钱袋收回怀里,见少年还没动作,忍不住催促。帐
房徐英大概得了吩咐,当真每日结工资给他,前两日的工资整整两百钱,他都收在怀里还
没用,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你怎么知道我……”夏竹生有些讶异,这几天多半是他料中屠戈的想法,难得这个平常
默不吭声的大个子看穿了他心思。
屠戈一阵好笑,觉得他多此一问:“这条街我们走了两遍,你双眼净瞧着糖粘摊子,不就
是想吃?”
“嗯,”拈起一枚山楂糖粘往嘴里送,夏竹生也不否认:“以前也常吃的,只是后来很少
外出,外出了也不方便买,府里又不常备着这些零食,我也就没怎么去想了。”他这话说
得很淡,眉宇之间却十足欢喜,语毕又吃了几颗山楂糖粘。
不方便……屠戈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夏竹生之所以少出门,想来是夏谦体力不够之故,如
非必要便不出门;若是出了门,必是有正经事情,陪同姊姊姊夫去往来的商行拜年、清明
祭祖扫墓等等,这些场合中途停下来买零嘴只是给家里人添麻烦;要是夏竹生一人出门,
也同样不便,轮椅行经各处,自行推著轮椅的手想必干净不到哪儿去,就算双手洁净,手
中拿着吃食,只怕也不好推轮椅了。
“方才让你见笑啦。”夏竹生没细说,但分明是指早上夏茗得夏茗春来府中生事。
相处数日,屠戈慢慢分辨出其中差异:同样是罕见情绪起伏,戴有山是叫人捉摸不清的莫
测高深,夏竹生却不同。
一般孩童或少年思虑单纯,伤心会哭,开心会笑,言语声调、眉宇神情都能看出端倪;倒
也不是说夏竹生没有情绪,而是夏竹生的脑袋貌似异于常人,喜怒哀乐在他脑中转了几转
,真正在神情上流露出来时也都淡了,变成一种看尽世态三千的淡然。
“这也没什么,会闹腾的亲戚,每家多少都有几个。”就像韩大娘,她给韩玉添的麻烦也
不少了。“他们常来?”
屠戈忆起松风说徐帐房被夏茗春夏茗得两人烦不胜烦,那帐房徐英双颊丰润,前额饱满,
见人就带笑,没有锱铢必较的苛薄长相,反而有几分财神爷的亲和讨喜,看着没什么脾气
,是个好性子的人,能将他惹恼实属不易,想来是次数多了,徐英才会不堪其扰。
“嗯,爹亲走后,他们来的特别勤。”
“玉佩和长命锁……他们是当着你的面拿走的?”
“拿,拿的还不只这些。”
“你姊姊知道吗?”屠戈瞠目结舌,这已是明摆着抢了吧?
“我没说。”
“怎么不说?”整个夏府里,夏兰心照说该是夏竹生最亲的人了。
夏竹生犹豫半晌,道:“他们找上我只是看我腿脚不便,取走一些身外之物,若是找上姊
姊,怕图的就不只钱财了。”语气微微幽冷。
屠戈回想夏茗春与夏茗得两人对夏家小姐的态度确实不客气,夏茗春是贪女色的,目光更
带几分猥琐,或许今日是当着婢女的面没有太造次,假如夏兰心落了单……
“有你姊夫在,你也别太操心了。”戴有山貌似对夏竹生雇用他一事很是不喜,但瞧戴有
山对夏竹生的态度,也不像韩玉说的那般别有用心,
他们二人早饭还没用过就上了街,夏竹生又吃了酸甜开胃的零食,走逛一阵便饿了,夏竹
生提议上馆子,难得屠戈打了回票。
“摊子可以,馆子不成。”
“怎么不成?”
屠戈似笑非笑:“你有带荷包?”
“……吃摊子。”早上去前厅时匆匆忙忙,出门逛街也是临时决定,他此刻也只能仰仗屠
戈的钱袋。
屠戈选了一家卖粥的小舖子,那粥舖的桌椅高度比竹轮椅矮了许多,夏竹生正有些为难,
屠戈从容不迫,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抱起、安置在摊前椅凳上,不忘捎上那两袋吃食,他帮
夏竹生搁好了双足,少年就与寻常人一般坐着,完全看不出腿脚不便。
屠戈做主叫了两碗肉粥、切了一盘猪肝加腊肠,又点了醃笋干、渍萝卜与甜豆枣。望着对
桌吃得起劲的男人,夏竹生拿调羹在碗里搅了半天,深吸口气道:
“屠戈。”
“怎么?”
“这份差事你还肯接吗?”
屠戈停下筷子想了想,“还是一日百钱?”
“一日百钱。”
“你若允我两件事,一月一锭银子我便接了。”
“你说说?”
“你每天空出两个时辰由我安排。”一天十二个时辰,扣除就寝三到四个时辰,再去掉用
膳更衣梳发盥洗等等琐事,夏竹生除了看书还是看书,整个人像是根还没长大就蔫了的萝
卜,这三日除了制作竹笼、还有刚刚买了点心零嘴,他难得见夏竹生有什么欢愉神色,这
样的日子过得当真憋屈。
夏竹生想了想,说,“好。那第二件呢?”
这回屠戈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专心喝你的粥。”
待粥碗空了七八分,他们重新商量起雇聘的期限。
屠戈想给少年一些信心,道:“顾到你的脚好全了,如何?”那个谢大夫瞧着不正经,可
夏竹生行事稳重,想来也是挑过才选了谢长安。
夏竹生比他实际,觉得不妥:“说是这样说,要是一辈子好不了怎么办?”他也不想一辈
子用这双腿拘束此人:“不如,顾到你厌了为止?”
屠戈不以为然:“怎么就一定是我厌了呢?”
夏竹生想了想,也是,“那就到我们任一方厌了为止吧。”
他一开始出手相帮让屠戈免于官府折腾,只是巧合路过,加上纯粹看不惯赵昌贵。
走了一个对夏府了若指掌的谦叔,既然要招人,他想招一个与夏府全无牵扯的人,不是城
里人很好、对夏府毫无所悉也很好,寡言更好,屠戈看起来正是这样的人,想让屠戈补上
身后人的缺也只是一时起心动念,照顾一个半残的少年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没把握屠戈会
对这样枯燥的工作感兴趣,只能先期约三日试着相处。
这个人平日不多话不多问,姊姊与姊夫都不喜屠戈满身戾气,他却对屠戈扭断狐颈时一闪
而逝的愧疚留上了心。看似形容粗犷,屠戈的心思却细致得不可思议,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屠戈总能帮得恰如其分,相处不见任何厌烦,也感受不到寻常人会加诸在他身上的同情
怜悯。
这三日已是自己双足难行两年多来过得最有意思的三日,他本不该再奢求什么了,却没想
到屠戈还肯应允。
他们二人都没料到,他竟做了他七年的身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