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少阁主果真眼力超凡。”英王笑了笑,随手将日志放下,将一手手腕搁在椅子的扶把上
,“本王是来求诊的。”
蔺晨也不多言,上前坐定后,按了英王脉搏,沉吟半晌道:“实不相瞒,王爷身康体健,
再看方才殿下所示,肌骨血气之活络胜于常人,无病可治。”
英王闻言哼了一声,尽是不屑语气:“这答案从本王十七岁起到现在没变过,本王都听烦
了,江湖郎中果真尽是庸医。”
“那我换个说法行吗?”蔺晨放下手,没好气道:“王爷精神镢铄,老当益壮,只要没死
透,再活个百八十年也没问题,这样说王爷满意了吗?”
英王嘴角牵起,冷笑道:“本王有说是为我自己求诊吗?”他另外一只垂著的手举起来,
是一瓶琉璃瓶,里面养著一棵四吋小草:“你既然已经认得此物一次,可还认得此物第二
次?”
※※※※※※※
“快跑!”言豫津鼓励身边的数个同伴,“营寨在前面了!”
深雪密林里面,几个人正在疾冲奔逃,后面飞箭紧追在后,不停听到有人惨呼后倒地的声
音,言豫津不敢回头,只是拼命疾冲,他们探得大渝新的分布行军图,一定要把这份战报
送回大梁军!
但是跑到某一处,发现原本连接两处的独木桥已经断裂,言豫津一下子没站稳,差点直直
摔进山缝中,那山缝说窄不窄,但是他们已经错失起跳的好时机,言豫津纵然身轻如燕,
也没把握跳过这道山缝。
“可恶,就在眼前了!”
这时后面的同伴赶上来,这次派出的斥候如今只剩他们俩人存活,对方举起手来,发射安
装手臂上的弩箭,只见一只爪钩连着绳索飞出,绕在对面树干上两圈,爪钩钉住树干。
“过去!”同伴五指成爪,五指嵌入在他们这边树干里。
言豫津二话不说,跃上不到指头粗的细绳,疾奔到对岸,一转身,手臂上的弩箭齐发,将
林中冒出来的追兵一一射倒。
同时听得嗤溜一声,对方按下手臂上的机关,那人翻身迎空而起,宛如一只飞燕,藉著爪
钩线回收的力道被扯著,身若浮萍,就这样飞过山缝,悄然落地。
“好俊身手,”纵然紧要关头,言豫津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遐哥儿!多亏了你也!”
“走!”
※※※※※
“豫津,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打前锋?”
言豫津换下斥候的短甲,重新穿上全副战甲,戴上头盔:“我们这支斥候损失惨重,中帐
那里派出另外一支斥候,蒙帅见我时,已经准了我与遐哥儿归入前锋打头阵。”
出战在即,萧景睿是前锋军,言豫津自然是要跟跟他一起行动,不作他想。
“再说了,我得照顾你啊。”
萧景睿好笑道:“少臭美了,谁救谁不知道呢!”
一边言豫津的同伴已经穿戴好全副战甲,双臂交抱,两人笑闹著推推挤挤,领巾的嘴角不
由得微微翘起。
大帐中,梅长苏与蒙挚接到言豫津最新呈上的的战报,彼此对看一眼,蒙挚大步出帐,走
上高逃,对着等待许久的大梁精兵朗声道:
“进攻!将大渝扫出大梁国境!”
一时台前所有将士,全数鼓譟起来!
※※※※※※※
“我军大捷!蒙帅领兵,已将大渝已经被逼退数十里,损兵两万,我大梁精兵欲再乘胜追
击!”
此一捷报传来,大梁朝廷不由得欢声大作,皇帝不问事已久,因此是监国太子座于天子位
旁,闻言其数月深锁的眉头也终于稍许松开了。
但是当他回到自己殿内,检阅最新送上的战报时,拿着短戋眉头却又重新蒙上乌云。
短笺上的字句明显比上月传来的少了。
“来人!”东宫扬声,心腹亲卫立刻上前领命。
“去请静贵妃前来。”
※※※※※※
这两日大军拔营望前进发,可雪亦下得重,行进不易,今日大梁前头兵马行到此易守难攻
之地,各营重新搭建营寨,蒙挚正与梅长苏再议往后对大渝征战方针,话才说完,梅长苏
忽然晃了一下,咳了两声,然后“哇”的一口鲜血喷在直立著的形势图上,整个人靠着架
子软软滑倒,不是蒙挚先一步扶住梅长苏,梅长苏就要摔在地上了。
“长苏!”蒙挚话说到一半,才在商议如何再次将大渝逼退原疆域,“蒙大哥,我冷……
..”
“你先躺着!”蔺晨对一边小兵吼道:“生火!”
这时外面一阵骚动,一个部将冲进来道:“报!大渝趁着我军驻扎时,分作数支来攻,试
图破坏我军新寨!前锋营已经挡住寨前攻势,但先行军粮草摆放处也受到攻击,现在只能
拼死抵抗!”
猝不及防,梅长苏第一反应,喝令道:“粮草绝对不可有误!中军三营兵将立刻前往支援
!”这样说时,鲜血猛然从他口中喷溅而出!
蒙挚对那部将吼道:“苏先生!一切依照监军命令,快去!”
“派出…………骁骑营,绝对…………..”
“绝对不可让大渝兵马冲破阵线,阻断前后行军路线!蒙帅!你先去吧,这边我来!”蔺
晨第一时间冲上前来,将梅长苏放在榻上。
梅长苏躺倒在榻上,犹不忘道:“把…………我手上的短笺………烧掉!”一句话断了三
次,每一次随着言语出口的,都是一口口的血,像是连心都要呕出来般的剧咳,还是执意
将他手中本来握著的短笺拿给蔺晨,这才昏了过去。
那短笺在梅长苏吐血时,溅上了数滴鲜血,本来雪色纸面如今数点红痕滑过,甚是触目惊
心,原本上面的“平安”二字已经全然被血渍晕开,看不清了。
另外一边,寨营大门,萧景睿举刀提气大吼:“弟兄们,万不可让大渝视我大梁于无物,
让他们有去无回!”
“杀——!”无数吆喝,杀声撼动天地,雪片与火光间,只显得雪落得更疾了
※※※※※
蔺晨坐在那里,手里捏着装著冰续丸的小瓶子,半晌才倒出一颗药丸,用水化开了,却拿
著杯子呆在那里。
“苏哥哥!药!”飞流刚刚飞奔进来,看梅长苏躺在那里,显然吓坏了,一直拉着蔺晨衣
袖,急着要叫蔺晨让梅长苏服药。
蔺晨一时坐在那里,只是不动。
当时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年独秀!真的有!”蔺晨和晏大夫几乎要把英王府掀过来都没找到,原来真是被英王
带走了。
英王看着手里之物,言语渗入一丝怀念:“本王当年养活此物,是要用在故人身上,但现
在故人既已用不着,本王也只能搁至今日。”他语意一转,恢复平常声调:
“之前带走,是想着小殊还有两年时间,不急于一时,现在却是迫在眉睫了。”
“不过呢,”英王晃晃那瓶子,意甚悠然:“你既然认得此物,你应该知道怎么炼成药丹
吧?”
蔺晨心中咕咚一声,他是何等聪慧,他已经知道方才进来时,英王动作背后意涵。
英王道:“冰续草配合十人之血,可治火寒毒;百年独秀不能,但它之所以难得,是无论
是何奇病怪症,此物皆可以为病者延寿。”
这也是为什么蔺晨和晏大夫当初翻遍英王府的缘故,只用百年独秀遍可延寿一年半载,
对他们当时而言那怕是一年半载也是好的,
只是一枝独秀并非只能延寿一年半载,据说它百年前,曾使一绝症之人延寿了十数
年寿命。
但,那是以数人之血佐一枝独秀,才获得的效果。
“你已经见过本王了。”英王随着蔺晨神情,他笑意也逐渐加深:“本王今日就是来请教
蔺大夫一个问题。”
蔺晨背后汗毛根根竖起,这代表着一个可怕,却又充满可能性的答案在心中浮起,“殿下
的意思…….”
英王问道:假使不用数人之血,而是导入一个血气活络常人数倍的人之血,是否也有同样
的延寿效果?
※※※※※※
大梁连战皆捷,朝廷上下一片欢声,根据蒙帅上呈战报,此次行军目的不单击退大渝以解
燃眉之急,更要大渝国主动遣使议和,才是长久之计。
但虽然捷报频传,萧景琰却无喜色,上一回他已经请静贵妃检选药材送往前线,但是随着
隆冬将至金陵今年的雪特别深,想必北疆必然雪势更猛,寒意更深。
连战皆捷,大军追击,小殊做为军中智囊必然一路跟随,他……..撑得住吗?
他捏著那片短笺,上面不似以往是家常语,而是写了一首诗:
飘飖千里雪,倏忽度龙沙。从云合且散,因风卷复斜。
拂草如连蝶,落树似飞花。若赠离居者,折以代瑶华。(梁裴子野咏雪诗)
这是小殊所见到的千里雪景吧,可为何战火连天时,他眼中的雪景如此平和,甚至有一种
静好之感?甚至以雪代花,遥寄与我?
而且,诗后未有平常的平安之语,让萧景琰没来由地升起不祥之感,他走向门边,看着已
经连日不曾停止过的落雪之景。
一年之前,那人与自己立在靖王府的这端与那端无言僵立,那人立在那里,形如玉树,坚
若磐石,可后来萧景琰才知道此人除了一身傲骨别无其他。
小殊,你不能食言,我在这天下等你回来。
得知连战皆捷,大梁朝廷立刻发出命令:
乘胜追击!待大渝求和之时,梁军需立即回返!
※※※※※※※※
梅长苏今日已经吐了两次血。积劳成疾,连冰续草都只能拖着他的命,自己却只能看着这
个朋友,在短短十日间一点一滴死去的样子。
“小殊究竟………..”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蔺晨坚定道:“梅监军有令,全军前进!半月之内大梁军要
进拔到战场!成败在此一举!”
“那他………….”
“我会把他扛上马车!你是大帅,我是医官,我们都该做的事情吧!”
蒙挚看着梅长苏青色脸孔,半晌他冲出帅帐!
“全军进发!”
蔺晨交代飞流留在马车上照顾梅长苏,他自己则出了马车,策马在一边跟随。
前锋开路部队队伍远远在前面展开,因为大渝还留了数支军队断后,故大梁军每一步都是
浴血前进。
战事进行将近两个月了,随着战事开展,梅长苏的身体每下愈况,这时候蔺晨总是在心里
盘桓著那晚与英王的对话:
假使不用数人之血,而是导入一个血气活络常人数倍的人之血,是否也有同样的延寿效果
?
这个问题之于蔺晨,实在太好回答,却太难出声回应了,最后他艰难地说道:“……..长
苏不会答应的。”
“哈!”没想到英王闻言竟是嗤笑一声,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治水案:之前在行文时有几位道友问长苏是否有救,请原谅笔者一直安静到现在,实在因
为一说就破梗...........这个结局是早就写好的,下回文章正在整理中,长歌将尽,感
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