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醉归云深处、贰陆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7-07-21 15:54:52
  妖魔乱世,异象频仍。由于仙魔对峙的影响,到处充斥妖氛,前一日炎热高温,
隔一天就能降下大雪,上午暴雨,下午雷电交加,冰雹砸死了山里来不及逃生的飞
禽走兽,松云山的生灵无辜受累,最后都躲到修士们驻扎地里,受其庇护。诸派设
下的防护阵外,俨然是末日景象,而结界内的情景则是人畜和谐,形成吊诡的反差,
好比今早黄月儿跟惠严及几位松云居弟子一同巡逻到四圣院驻扎地,发现这儿每个
佛修不论静态、动态、起坐卧行,头上或肩膀都停著一只鸟,身后跟着一头野兽,
有的人甚至顶着一整窝鸟巢。
  惠严等人见状大感不解,黄月儿跑到一位和尚面前问:“这位师兄,你们这是
怎么回事儿?”
  那佛修念了句佛号之后,无奈微笑解释:“牠们害怕外面的煞气,所以逃难过
来。有的逃去其他门派不幸成了粮食,最后稍有灵性的都逃入佛门,我佛慈悲,众
生平等,不轻易杀生,因此……”
  “噗。”一名松云居的妖修憋不住笑,小声跟旁边同门姐妹说:“那佛修好英
俊啊,我也想化原形逃到这里求他保护呢。”
  “师姐妳小声点儿,当心被听见。哈哈。”
  那名佛修耳力极佳,惠严他们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一阵尴尬。黄月儿打哈
哈,拿了些灵泉水和灵植慰劳他们,就带队先回松云居。
  秋雾打退无相,是日又和黎庸探访过胡应元他们以后就在沙罗安排下要了间小
房间休息。沙罗认为他们两个大男人住小房间太拥挤,不料黎庸却说绰绰有余。次
日他才和秋雾来到松云居大厅,被介绍给其他宗门的人认识。
  秋雾是妖魔,对他不信任者自然占多数,只不过目睹他打击无相的情形,仍心
存一线希望而将心里的猜疑先压在心底。但还是有人危恐天下不乱,玹渊宗的掌门
和副掌门窃窃私语,后者扬声问:“黎长老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叫秋雾的妖魔能帮
我们杀掉无相?”
  云崖山庄、松云居的人都朝玹渊宗那两人看去,心中都想着同一件事:“咦,
这不是很早就被无相灭派的玹渊宗?这两个老家伙还在?”
  玹渊宗的龙掌门一头黑发,鹤副掌门一头白发,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壮年之姿,
虽然蓄须却未显老态,穿戴犹是清贵高尚,只不过同样是被无相攻陷的门派,对比
起云崖山庄为救弟子而亡的长老师父们,这两个抛下弟子带着宝物窜逃的老家伙才
真正是无相嘴里骂的道貌岸然。
  黎庸心中也瞧不起他们,但仍正面回应在场诸位修士说:“秋雾是我们的一分
子,不该将这份责任全部交给他,我们应该一同面对。无相的目标是我们全部。”
  龙掌门沉声哼气,他的鹤师弟扯著嘴角冷笑又讲:“传言黎长老还在人间那会
儿就已经擅于对付妖魔,还曾经炼出一件能消灭大妖魔的兵器。黎长老现在的修为
比当初更厉害,怎不说你那件兵器还能不能使?”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开始起哄要黎庸有所表示。黎悦泽察觉关瑜紧抿唇好像快
要破口大骂,暗暗地捉住关瑜的手腕微微摇头,关瑜不耐烦吁了口气,黄月儿方想
回嘴,就被一旁惠严拍了拍肩示意她冷静。水师父看见自家弟子们都很自律,也不
打算多讲什么,除非黎庸希望他们出面。
  秋雾不喜他们咄咄逼人,正想反呛就被胡爷抢先了。胡爷两掌相击,啪的吸走
所有人注意说:“阿龙阿鹤你们两个真是老糊涂,黎二郎哪有那种能耐啊,他要是
有那种兵器的话,他身边那只妖魔不就死了八百万次!”
  黎庸几不可闻的哼了声,微侧首对秋雾笑语喃喃:“听见没?我那兵器真能令
你死去活来么?”
  秋雾茫然瞅他,低声问:“什么兵……”话未讲完就被黎庸掐了下屁股,顿时
晓得黎庸所言兵器绝不是那种能见光的,羞耻得目光闪烁了下,强作镇定环扫其他
人,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他跟黎庸之间的暧昧小动作。
  黎庸掐完秋雾又暗地摸了摸,面上泛起一抹温雅绝伦的浅笑,这才出声令众人
稍安勿燥,他说:“诸位前辈有所不知,在下因故在前些日子就已经散功,虽然残
余修为犹胜在人间百年,但在这紧要关头也不值一提。至于灭绝妖魔的兵器,在人
间那是一回事,无相不是生自人间的妖魔,而是源于仙魔界……再者,那兵器现世
需待时机,现在却不是它现世的时机。”
  有的人沉不住气了,大声说:“你们就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拿出来瞧瞧啊。
就不信有这么厉害。”
  秋雾余光觑著黎庸,黎庸讲了什么他毫无心思听进去,脑海都是:“这人言谈
笑语间那么斯文,谁都不知道刚才他的手做了什么吧!”他的思绪被黎庸接下来的
动作打断。
  黎庸嘴角翘起却目无笑意,神态风姿雍容醉人,他抬手抽出发髻上的木簪,秋
雾和其他人都看呆了。
  “黎庸!”秋雾惊呼,赶紧徒手拢著黎庸的长发不给人看,小声骂:“你做什
么?”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把头发打散,他真是快被黎庸急死,匆忙接过黎悦泽
递来的丝绦替人束好长发。
  黎庸噙笑,竖起那根不起眼的木簪说:“除魔兵器在此。但我还不能用它,时
机未到。”
  龙掌门蔑视冷哼,鹤副掌门掩嘴怪笑起来,其他人跟着嘲讽,堂堂云崖山庄的
长老,拿根丑簪子说是什么神兵利器,笑死人。秋雾听了生气,黎庸按住他的手摇
头,接着讲:“承如你们所见,眼下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协防助阵还是可以。”
  说完还是迎来一堆冷嘲热讽,黎庸施力握了握秋雾的手腕要他不要再说,云崖
的人都绷著脸不吭声了。杏苦着脸要大家别再吵,众人的关注渐渐又落到秋雾身上,
他们问:“我们当然也想一起面对无相挑起的战事,可无相什么法宝都能吞,再强
的法力都会被吸收,而且还一直在吸这座山的灵气。大家都已经听胡爷的指示,拿
自家法宝当成媒介守在自己的位置,一起布下大阵把松云山的灵气锁住,却也只是
减慢无相吸取灵气的速度。再这么下去不行啊,眼下就只有秋雾能跟无相一拼了,
毕竟上回谁说的,只有妖魔能杀死妖魔。”
  秋雾自然是跃跃欲试,他上回没杀成无相,这次怎样都不想放过那家伙。可是
黎庸这回用力掐他手腕,他不解望着黎庸冷然的眼色,忍住没去接话。黎庸代他说:
“秋雾只是侥幸,短时间能和无相互斗,却并不是能赢过无相。”
  “不是啊,黎庸我──”秋雾想反驳,被黎庸睨了眼,他这次真的不说了,黎
庸一直挡着他肯定是有原因。
  黎庸说:“秋雾打不过无相,应该这么讲,就今时今日的局面看来,谁也赢不
了无相。”
  厅里一片譁然,黎庸在那些纷杂言语里继续讲:“除非,我们所有人能齐心对
抗无相。”
  鹤副掌门又带头提出反论:“你说笑吧。跑前头的肯定要死的,谁肯站出来?”
  “那就都一起死吧。”黎庸淡漠回应,脸上温雅的笑意教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栗。
他不在乎什么生死,只要秋雾和他在一起,同生同死都是一样的。他拉着秋雾的手
说:“我们走。”
  黎庸要的房间虽然小,却离胡应元的居处最近,水师父他们则和其他云崖弟子
进驻底下楼层,由于修炼的缘故,他们都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好一段时日,因此
也不需要像凡人那样讲究,道行高又有收藏洞宝的则是直接回自己的洞宝里修炼、
休憩,完全不占楼里多少空间。
  在松云楼里还住了其他门派的弟子,多是经过沙罗、杏她们的评估,优先让爱
好和平、擅长防御的阵修、符修、器修等门派进驻,其他好斗又和松云居关系不睦
的门派自然被安排在山里其他地方住得远一些。
  黎庸跟秋雾一回小房间里,前者就法宝袋里拿出之前收妥的宝盒,展开来就是
一套袖珍家俱,里头有秋雾喜欢的架子床。两人分开的日子里,黎庸将这精巧机关
木匣改造一番,添了些家俱,还造了另一个新的专门当作浴室用,一块纯白美玉雕
琢成的盒子,打开来盖子有光滑镜面,两旁小机关拉开就是衣架和置物架,中央凿
出的圆盆即是沐浴的池子。
  黎庸将灵酒倒进白玉池中,秋雾欢喜笑着在空中画了道圆,穿过见微阵以后变
成三吋小人翩然飞落到浴池里,还朝黎庸招手喊:“你也来啊。”
  黎庸坐在桌边支手撑颊,瞅著小人莞尔说:“不必了。我看着你就好。”
  “一起来啦。”秋雾用力招手,扯住黎庸的衣袖拉了两下。
  “我一起泡的话,就不会只是泡在那儿了。”
  黎庸说完,秋雾害羞松手,转身背对人搓搓洗洗,然后靠到池缘闭眼休息。黎
庸拿指腹给他按摩背脊,他酥爽得连连低吟。黎庸忽然收手,秋雾抬头疑问:“怎
么不继续?”
  “你这么出声,我听了会很想进去一起泡。”
  “那就进来泡啊。”
  黎庸苦笑提醒:“可我不会只是泡澡。”
  “噢。”秋雾一手摀嘴,闷声说:“那你继续,我忍着。”
  黎庸笑了,他故意说来逗秋雾,却不尽然都是戏言。秋雾一个小眼神都能把他
骨头看酥,他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能耐克制住疯狂的欲念,也许他不必克制,但还
是怕会伤了秋雾,所以习惯了压抑。
  秋雾看他不按摩了,没趣的撇撇嘴,翻过身两臂靠着池畔,双腿踢出小水花,
一派惬意。他仰起小脸问:“刚才在那些人面前你为何要阻止我,还说了那些话?
我跟无相真要斗起来不见得输。”
  “我知道。”黎庸说完轻叹:“就算你斗赢了无相,那又如何?山中,海里,
人间,你历练这么多年,该晓得兔死狗烹是什么道理。”
  经黎庸这么一点,秋雾当即恍然大悟,他吸了口气蹙眉忖道:“真麻烦。我不
认为外面那些家伙会团结,成天吵吵吵,都要死了还在计较谁付出的多、谁家宝物
发挥的力量多,比较有权发话。哼,各个都喧宾夺主了,也不想想他们占著的是妖
修的地盘,对姐姐们的态度都还那么不客气。”
  黎庸拿手指抵著秋雾脚ㄚ轻笑道:“就是吵,也算有个对象。被挡在外头的无
相连个吵架的对象也没有。”
  秋雾笑起来:“所以他要毁天灭地嘛。我就不同啦,我心中满满都是我们。要
是无相像我遇到黎庸一样,也有一个人……”他话语顿了下,摇头改口:“嗯,不
一样,我是我,黎庸是黎庸。无相是无相,他遇着谁也就是那样,不会改的。当我
没说吧。”
  “说得是。没有谁会是一样的。无相就是把全天下都抢过来也还是孤单的吧,
因为就是他。他就是为此而生。”
  秋雾听出他话里有话,歪头问:“黎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黎庸继续拿手指撩著秋雾娇小的身躯玩,秋雾干脆游过来攀在他食指上,一个
小人就那么挂著,下半身漂在灵酒里,着实可爱得诱人犯罪。他慢慢眨了下眼睫,
定了定神回说:“不算是知道什么。只是根据过往经验,隐约窥知了一些可能。当
初你出现在人间,和无相出现的情况有点相像,你现世的影响是要令所有役使鬼神
的术士几乎消失在人间。后来虽然妖鬼并没有大肆毁灭人间,但术士确实越来越少,
往仙山灵地聚集,飞升他界。
  而无相出现大概是为了让所有修仙者都消失吧。有仙就有魔,这世界的天道容
不得那么多生灵靠着修炼违逆自然,所以就有了无相,以及无相后来获得的气运。
因此,饶是我有神兵利器,此刻也绝对灭不了他。”
  秋雾无语,他明白黎庸为何跟那些修士们说那些话了。团结、誓死如归,或许
能拼出一些希望,反之就是大家一块儿死吧。对这世界、对天道来说,仙魔间争斗、
生灭都无影响,是自然的轨迹。一旦有什么东西太多、太过了,就会遭到无情的肃
清、洗刷,祂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要求得一个平衡,所谓的平衡并非一滩死水,
而是恒久的无常,在这无常之中的天机难以窥测,因为不断的在修正、改变。所以
他们对无相不是没有胜算,只是这胜算的代价很大,而且得摸索天道潜藏的机变而
为。
  秋雾陷入沉思,忽听黎庸含笑低哝一句:“对天道来说,你或许是个奇蹟、是
意外。”
  “我?”秋雾歪头,勾起嘴角纠正他说:“不是我,是我们。”
  黎庸被他理所当然的笑语触动心神,微笑低应:“嗯。”
  有些事无关感情,是现实,很残酷,却也很自然,察觉到这些的并非只有他们
二者,但谁都不忍心、也不敢道破,只在心中默默祝祷,同时有所觉悟。
  黎庸将秋雾从碗里捞起,搁在铺展丝帕的掌心上细心擦拭,他神色认真而沉郁
低语:“我可以和你一同面对所有的事,但我不能接受自己搁在心尖上的活宝被当
成棋子、工具。”
  秋雾顺口问:“什么活宝?”
  “就你啊。”黎庸轻轻拢手,指头轻蹭秋雾的脸颊笑语:“什么宝贝东西都比
不上你。”
  “唔。”秋雾抿嘴羞笑,无处可躲,落在黎庸掌心被揉得浑身酥软,嗓音低哑
的软声求饶:“别闹,再弄我、我要变回水母啦。”
  黎庸不是怕玩出火,而是不喜欢玩得不尽兴,所以才压下煽情挑逗的举动,一
脸正经替秋雾更衣。秋雾不让他帮忙,抓了衣服往机关匣的刺绣小屏风后头奔,里
侧嵌著宝石和夜光珠,足下站着是珠贝磨过的地,更衣动静投映在屏风上宛如鸟雀、
蝴蝶飞舞。
  哪怕黎庸这高度只能隐约窥看到秋雾的头顶,也能想像那小人的可爱,所以他
只是撑著半边脸默默欣赏。
  秋雾穿衣时想起了什么,问他说:“你说的兵器就是那根阴沉木簪子吧。”秋
雾拿过它,把玩好几回了,能感受到阴沉木里蕴涵难以想像的力量,深不可测,但
黎庸从不忌讳让他碰簪子,也不避讳他晓得这些事。
  “是啊。我祖父当初传了极阳神玉给我,我将他炼成自己的兵器。”
  “本来是用来灭我的吧?”秋雾谈起这事也不带什么情绪,倒是黎庸忆起往事,
笑容微微苦涩答道:“是的。但即使能那样做,回到过去让我选,我也不会,不会
伤你。”
  秋雾穿好那身法衣站出来,仰首和他相视,笑问:“真的?因为你……你爱我?”
  “我爱你。”黎庸颔首:“千真万确。”
  秋雾高兴死了,不是在缠绵悱恻时说的,但不管何时听到这句,他都感动,他
跳上前落到黎庸手心里,躺着踢腿打滚乱蹭,哈哈大笑说著:“开心死我了,我要
变回水母然后化成一滩水了!”
  “太浮夸了。化作水怎么办?”
  “再变回水母啊。”
  “……不能变回秋雾么?”
  秋雾跪立在黎庸掌上,低头拿双手摀脸,羞怯闷叫,傻笑了好一阵才消停。黎
庸噙笑凝望他,蓦地看到他抬脸大喊:“黎庸,我爱你!”
  黎庸低声笑起来,心里欢喜,却又听秋雾问:“你的兵器会耗损你的性命是不
是?”
  “嗯。”黎庸笑意淡去,看着秋雾回答,没有欺瞒,也无逃避。
  秋雾变回原来大小抱住男人,埋首在其颈窝说:“谢谢你告诉我。如果有天你
的兵器要出鞘,不要丢下我一个。”
  黎庸轻拍他背脊说:“不会的。到哪里都带着你。”
  秋雾咧嘴笑,察觉黎庸呼吸略沉,偏头问:“你心跳得真快,呼吸也不稳。”
  “因为我喜欢看你笑。”黎庸腼腆笑了下,低声补充:“最喜欢。不过,有时
候你哭的模样我也喜欢。”
  秋雾懵懵眨了眨眼,明白黎庸指的有时候哭是何时,立刻羞得低头摸鼻子,小
声说:“黎庸,你其实想做什么就做,不必顾虑太多。我是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就开心啦,你讲什么我都听、都信,都喜欢。”
  “就算我骗你?”
  秋雾抬眸瞅他一眼,不觉噘了上唇失笑说:“如果我被骗,一定是被自己最信
赖的人骗。就算被你骗我也甘愿。以前我不也讲过,什么誓言承诺都不是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管你怎么许的承诺我都信。这是我宠你的方式。换作我是你,你是我,
不管我讲什么,哪怕胡言乱语你都肯理我、信我,在那当下我就会很幸福。”
  黎庸想了下,苦笑:“对不起,我一直不够宠你。”
  秋雾挺胸坐正,大方摆手说:“没关系,我喜欢你嘛。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黎庸捉住他手腕,朝手背、虎口轻吻,再握着他的手垂眸思忖:“你有你的想
法,我有我的思路,我们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心有灵犀,互相了解,可哪怕遇到误会,
也还是想陪伴在对方身边。”
  秋雾往男人脸上香了一口,笑应:“就是这样。”
  黎庸被他这么一逗,别开脸含蓄笑了笑,笑得秋雾害臊捶他胸口要他别笑。黎
庸也画了道见微阵,拉着秋雾一起缩成小人落到精巧的机关屋里,两个相拥在架子
床上,黎庸说:“我还是不忍了。难得有这空闲喘口气,我们多喘几口气吧。”
  秋雾仅是在他怀中就已经浑身骨头发酥,肢体发软,暧昧含笑回话:“嗯,都
好。”
  小房间一隅春色无边,甜蜜温馨,但这时松云居大厅里的气氛仍旧不好,压抑、
沉闷、不安、紧张。聚在厅里的不是散修就是各宗派的尊长,他们只须调遣弟子在
外守着,自己就在这厅里争论。一派认为秋雾和黎庸不可信,但没讲出来,只在心
中猜疑,一派则将黎庸他们当成救世主,还有一派说得最多、做得最少,而且不仅
疑心黎庸带着一只妖魔招摇,更提出了异议。
  胡归是布下最大护阵的阵修,坐镇大厅随时掌握各方回报的风声,而水师父就
在一旁煮茶休憩,同样负责主要后援和丹药、人手调派。沙罗则分配门下弟子勘察
山中灾变,杏则是器修,带着自己的部属和徒弟为其他修士们修复兵器、法宝。其
他门派依自身修习的法门加入不同队伍中,里外奔波,反而显得这座大厅里的老家
伙们最是没用,除了争吵别的贡献皆无。
  这会儿鹤副掌门故意用旁人也能听见的音量谈论道:“掌门师兄,我还是不能
信任叫秋雾的那只妖魔。听说那是跟黎长老有渊源而被带回来教养的,但说到底妖
魔就是妖魔。”
  龙掌门回他话:“那可不是普通妖魔,据传是混沌道体。”
  “那是什么?恕师弟我见识浅薄。”
  “就是无论灵气、邪气、神气、煞气都能吸纳为己用的道体,而且后天几乎没
人修炼得来,通常是天生的,这也是为何那位黎长老想亲自教养秋雾,令其迷途知
返、改邪归正。”
  鹤副掌门大笑一声:“哈,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妖魔,说不定反过来要受其魅
惑。”
  水师父蹙眉,扬声反驳:“不会这样。黎长老并无受其魅惑,若然如此,又怎
会让秋雾去斗无相。”
  一名女修也心生疑惑:“真的不受其迷惑么?可是贵山庄的黎长老已经散功,
修为远不及那秋雾了。倘若妖魔有心要迷惑他也不是难事吧。”
  其他修士也开始议论起来,胡爷嗤声,劝水师父说:“别理他们,他们就是闲
出来的。妳怎么讲也没用,不过。”他也刻意大声讲:“如果没证据就胡说八道,
那还真是有失厚道,而且更可能居心叵测。要知道,无相最擅长的还有挑拨离间啦、
造谣生事啦、伪装成名门传人假传流言什么的。”
  鹤副掌门气得嘴角抽了下,他昂首抚须道:“说得对,搞不好无相的分身已经
混进来,希望胡爷的护阵能防得了这种事,免得那分身伪装成任何一人。”接着又
对其他投来注目的修士们说:“你们不这么认为黎长老跟那秋雾值得怀疑么?有谁
有自信去驯化妖魔,与之亲近的?通常都是各取所需,订下契约,立下誓词。我看
黎长老跟那个叫秋雾的形影不离,眉来眼去,好像有些暧昧,莫不是已经教那妖魔
迷去神魂了吧,倘若秋雾跟无相有所勾结怎么办?里应外合,岂不是……”
  此时关瑜跟着黎悦泽走进厅里,要向水师父禀报外面事态,碰巧听见鹤副掌门
的说词,气得一皱眉发出一记眼刀,不仅是瞪人,而是真的凝气于眸,化作凌厉剑
意将鹤副掌门半边八字胡削掉。鹤副掌门惊声尖叫,一个踉跄肘击龙师兄的胸口,
周围人迅速散开,他厉声骂:“是谁!”
  黎悦泽晓得是弟弟,一下子站到关瑜面前将他挡住,不让人瞥见弟弟方才施展
法术时变紫色的瞳眸。只不过能以眼力出击的法术少有人练,关瑜早年更以此闯出
名气,这时厅里的焦点都自然落到黎悦泽身后的男人身上。
  关瑜掐了掐兄长的肩给予无形安慰,迳自站出来笑曰:“是我,刚才进厅里就
听到有人诋毁我黎二叔,还以为是无相那邪魔伪装成谁潜进来大放厥词,所以本能
的就……呵,对不住啊,鹤掌门。”
  “是副掌门。”不知谁出声提醒,惹了一些人憋不住笑出声。
  关瑜又说:“不过,我以为鹤副掌门本领高强,我那点雕虫小技应该能轻松躲
开的。是受了什么伤?应该不是被伪装或操控了吧?水师父就在那儿,快给她瞧瞧
吧,也好验明正身,免得有谁也空口白话、胡乱造谣。”
  鹤副掌门指著关瑜恼道:“好,好你个黄口小儿,伶牙俐齿。”
  关瑜拱手谢道:“过奖。比不上鹤前辈。”
  黎悦泽扯了扯关瑜的袖子让他住口,关瑜拿眼尾睐著那伙人,轻蔑笑了声,听
哥哥向水师父他们报告外面的情形。胡爷的护阵虽然有许多道友们拿兵器法宝撑住,
但松云山的灵气越来越淡,这里又聚集太多修士,他们行动上也越来越吃力,只要
能走能跑就绝不飞,能劳动身体完成的差事就绝不施法术,但在这种情况下辟谷也
没什么用,反而开始产生食欲,感受得到饥渴、疲惫。山中资源本就不多,如果越
来越多修士被虚耗而沦为凡人那样,后果不堪设想,到最后恐怕连与无相等众妖魔
一战的实力也没有了。
  “已有三成的修士境界退化,要支撑原本修炼的道体需要足够灵气,此境灵气
不足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补足,就是进食、饮水、睡眠。外面灵泉干涸,大概只
剩胡叔那儿的一小池吧。还有我这枚银戒所召来的灵酒。”黎悦泽说完叹了口气,
转头对其他人讲:“都别再吵了。在场都是修炼有成的前辈,应该感受得更明显,
再这样耗下去下场就是黎长老讲的那样,大家再这样耗下去就是一起等死而已。岂
不是中了无相的计。”
  “唉。”一位女修叹息,她是兰洍仙境的主人沐芳芝,生得并不绝美艳丽,只
称得上清秀,但性情内歛温婉,行事低调,默默有一群修士在喜欢她。听她这声轻
叹,不少人都投以关心的注视,她说:“在下认为黎长老和这位郎君都说得没错,
应该齐心面对难关,纵是落得灰飞湮灭的下场,也好过走上歧途、堕落魔道。有仙
就有魔,此次想全身而退是万不可能的了。”她的语气平柔温和,态度坚定而赤诚,
难令人心生反感。
  沐芳芝看向水师父等人说:“在下这就去调遣弟子,随时准备出阵迎战。如果
谁有应付无相的战略,请务必知会在下,在下会竭力配合,誓死如归。”说完即翻
手变出她的权杖,转身走出去了。
  不少仰慕沐芳芝的散修说着要追随她而跟了出去,惠严受那女修鼓舞也点头决
定去号召琉璃院所有弟子随时应战,其他受感召而响应的门派陆续动员,大厅气氛
有所转变。玹渊宗和其他同流的门派不好意思继续赖在松云居大厅,默默撤出去回
到被分派的驻扎地。
  “啊,终于落了个清净。”胡爷坐在他的古董椅上哈气。
  水师父搁下茶碗起身说:“我也该再做最后一次确认了。逃出云崖时走得仓促,
不知丹药够不够。”
  胡爷站起来送她:“去忙吧。”
  护阵外的山林已经被无相侵蚀,百里之内寸草不生,连带松云城也已成了一座
废城,凡人早就逃之夭夭。无相没兴趣理会那些如蝼蚁般的凡人,他藏身在云里疗
伤,心中怨恨那青年给予的创伤,却也对其念念不忘。他虽无法直接攻进那只老乌
龟设下的结界里,却能窥探许多事情,从而得知那青年叫秋雾。
  “秋雾……”无相身在妖云里,闭起眼就浮现那青年的模样,嘴里喃喃念著那
青年的名字,模糊的五官浮现笑容,再发出低沉笑声。他恼恨、不甘愿,妒嫉却也
崇拜强大的秋雾,他自言自语:“好像也有点喜欢上了。呵、哈哈哈。”
  无相是许多弱小妖魔怨念杂灵的综合体,他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心,如果有的话,
他想这种心情应该能称之为喜欢吧。他想占有那个叫秋雾的家伙,一口一口啃食,
细嚼慢咽,将其元神炼成珠宝随身配饰,留起那颗脑袋欣赏。如此想像了片刻,他
又觉得吃掉秋雾太可惜,还是把躯壳留着吧,那妖魔的躯壳也近乎完美,和他简直
是反差,唯一的缺陷就是秋雾不该和那个凡人为伍,他们是同类,他们才适合在一
起的。
  想像总是美好,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覆著一块块细绒诡异的白斑,
不仅长在他躯壳和战甲表面,就连体内都是,怎样搓磨都弄不清,而且影响了他的
行动和气脉运转,他又惊又慌,更是恼怒叫骂:“这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有一群修士组成一支小队朝云里发动法术轰炸无相所在的范围,刀
光剑影劈砍刺进云里,厚重的云层被轰出一个大窟窿,仍无法顺利看到真正的穹苍,
但有听到无相怪叫。修士们赶紧躲回护阵中,云里浮现一张比这座山任何一座湖都
还大的脸,那张脸狰狞道:“不自量力。哈──”
  那张脸哈气,引来无数毒雾跟雷电,这些不是无相本体的法术仍能多少冲击到
结界内部,好在修士们都非省油的灯,早就布下另一支队伍展开各种护盾,还能将
攻击多少反弹回去。在前锋指挥的是秋雾,他让黎庸在后方坐镇,自己擅于应付无
相、捕捉那妖魔的心思,所以跑在前头助攻。
  无相发现秋雾也在,很快从妖云里现身,这次出现的是个身形纤柔的貌美女人,
她媚眼如丝望着秋雾嗔道:“你真是坏心眼,在我身上弄了什么,害我连路也走不
好。”
  女人肤白,但细瞧确实还能看到那一块块绒白的斑。秋雾插腰大笑:“只是恶
作剧。早先跟你打的时候,我想起以前在山里的事,就把你当成虫草一样炼炼看,
不晓得你会长出怎样的草蕈来。”
  “什么?虫草?”
  秋雾指她头顶,往身后修士们笑说:“你们看她像不像头上长角的怪兽?”
  无相摸到头顶确实突出一根尖角,额角的皮肤也被古怪的黑角刺破冒出尖头,
她气红了眼尖叫:“混帐,秋雾你真是王八蛋!竟敢将蕈蛊种到我身上!”他浑身
皮肤出现许多突起的圆球,它们滚动、游移,将体内的蛊吃干净才又恢复了稍微正
常的模样,不过这会儿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穿着女装的身躯依然性感,但那颗头
有点大,而且脸又模糊不清了。
  在松云居高楼上观战的黎庸面无表情,背手立在露台上,胡归疑道:“那厮怎
么一反之前变成女的出来应战?难道他傻到认为有谁会被他用女色迷走?”
  黎庸目光沉黯,闻言才稍微牵动嘴角轻哼一声冷笑,回话道:“应该是看上秋
雾了。”他想起了往事,虽然无相总是恼怒瞪着他的秋雾,但那激烈的反应之中也
包含了欲望,就像很久以前的相柳,还有其他妖兽、鬼怪。因为解了秋雾身上的药
性,所以秋雾又变回从前那个轻易能令妖魔着迷的样子。
  无相揉了几次都弄不好满意的脸,发出奇怪的声音叫骂:“秋雾你这王八!”
  秋雾耸肩,扭身指著松云居楼上说:“王八在那儿呢。胡乱喊什么。”
  胡归咋舌,秋小郎真是个小王八,不过他碍于黎庸在旁,所以没骂出来。之后
又是其他门派轮番出阵,他们商量的计策并不复杂,就是轮流上阵消耗无相的实力,
虽然无相有许多元神可供其复活,但他们也有很多修士相互照应,打完了一轮再回
来休息,换另一支兵力上阵,直到把无相的本尊逼出来为止,至少要知道无相把自
己的元神藏在哪里,到时由黎庸使出最后一击,将其一举诛灭。
  说来简单,却不晓得谁能撑得够久。越来越多修炼者陨殁,秋雾也越发狼狈,
但黎庸还不能轻易出招,只能耐著性子看同道们送死,结界里堆的尸体越来越多,
为了不让道友们的尸骸遭无相利用,只能施火术烧掉。
  石室里,钟须静在胡应元怀里转醒,胡应元左臂环拥着他问:“怎么了?发噩
梦?”
  钟须静仰首瞅著胡应元,后者视线心慌跳开辩解说:“我怕你睡一睡掉进水里,
所以才抱你。”
  “挺暖和的。”钟须静微启唇,悄声打了个呵欠,略带困意的话音轻吟:“怪
不得……应该不少人喜欢你抱。”
  “咋。”胡应元已经懒得解释,但还是想了下又反驳:“我才不乱抱人。你、
你睡得好不好?”
  “好。不过该醒了。外头需要我们。”
  “你留下吧。我去。”
  “老狐,我知道你为了我牺牲半条命,六尾都变得只剩一尾,不过我还是要去。
不能丢下他们,我……”
  胡应元烦躁大声道:“知道啦、知道啦!都是一家人、几百年的交情,不能丢
下任何一个。那一起吧,一起走,一起面对。我不能让你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出事。”
  钟须静坐直身望向胡应元淡笑,抬起双手环住他,上身倾靠过去,回拥低道:
“谢你啊。胡应元。”
  胡应元感觉到钟须静说话时不仅气息吐在颈窝间,侧颈皮肤好像被柔软的什么
轻轻磨蹭,令他打了个冷颤。
作者: thewaymilky (德维谬祈)   2017-07-21 16:39:00
黎爸这种时候都可以吃醋太好笑了,拜托认真点啊
作者: KateChen (Kate)   2017-07-21 16:42:00
最后面还以为十七要亲下去>///<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7-07-21 17:41:00
缩小雾豪可爱!!!!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7-07-21 18:54:00
缩小阵超厉害www 十七为什么不亲!!!!
作者: TOXICAPPLE (毒苹果)   2017-07-21 19:07:00
十七超可爱(捧颊)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7-07-21 19:09:00
所以胡应元偷抱。-w-
作者: tweety421 (崔小崔)   2017-07-21 20:31:00
买进十七股的我是胜利者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7-07-21 21:02:00
小雾三八得好可爱>0<黎爸竟然公然调情!!那些修仙修道真让人火大,来避难还这么自私>"<
作者: cola1205   2017-07-21 22:28:00
结果黎爸灭无相的最佳时刻是醋意满点时…XD
作者: iceplume   2017-07-21 22:30:00
求缩小版的秋雾肉>///<只会出一张嘴的门派赶快喂给无相吃啦(看了有够阿杂= =好心收留你们又不是应该的...是说月儿会跟惠严凑一起吗XD十七老狐亲完可以滚床了!(咦?
作者: phaiphai (诗耀粉? 药粉? Orz)   2017-07-22 03:02:00
老狐真是风流客假斯文.... 十七好会撩啊! >/////<
作者: orangedog (orangedog)   2017-07-23 00:54:00
最后停在这边太高招了!喜欢十七和老胡的互动~推老胡先攻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7-07-23 15:57:00
哦哦~~~这两天才想说让十七先攻,噗哈哈。总之轮流。ww
作者: orangedog (orangedog)   2017-07-23 18:27:00
哈哈哈 不管是这样攻那样攻都是可以de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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