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写仙侠架空※
四、【山有木兮木有枝】
落雨不停,日东国边境的石臼山被一片阴郁郁的雾气环绕,时不时还打着闷雷。
入了深林更是难见天日的雾黑,云祁珞走到林中突然一挥衣袖,才知眼前竟是一片
幻象、而幻象散去、一石洞就在眼前,他再一挥袖,石洞又让另一片幻象蒙住。
是当时两人同居的居所。
“看来这雨是下不停囉!”每回云祁珞只要心情有些起伏就会下雷雨,月帛廷
自然知道是因为这回到日东国又没个下文,只能叹了口气、顾左右言他,“每一
回来都觉得雅致可爱。”
月帛廷正要往摆着棋盘的石桌旁坐下,就被云祁珞阻止。“别坐那儿。”
“我说你也真奇怪,把我带到这儿来,也不想想这屋子以前不是你就是他的,平
时不招待些客人,就这两张椅子,不让我坐你的椅子、我坐他的椅子你也不乐意,
这不整我吗?你干脆开口叫我坐地上!”月帛廷又是一阵囉囉嗦嗦地抱怨,“也真
好笑,要你在那十年内有想到我,约我来泡茶吃酒,我就给你带张椅子来,不谢!”
“你坐地上。”云祁珞果然要他坐地上,他天生不喜欢别人用他用过的东西,
更不喜欢别人用小家伙用过的东西──原本还沾着浅浅的他的余味,却被别的味道
淡了。
“欸你还真……”月帛廷被他激得跳起来,“好,我也不坐地上,我去坐外头树上!
你就这样自个儿一个人在这耍孤寂,随你的便!”
他做错事了。
云祁珞在床榻上坐下,从怀里取出一条丝帕,轻轻地卷成长条,掩在眼前,
就像当初小家伙天天为他做的,但他却无法再回到那时候了。
从小他就没叫过任何人的名字,对云祁珞而言,除了父神,其他人都在他之下,
就只是官名、或是连叫了都失身分,朋友?没有那种东西,连后来认识的月
帛廷,他都是喂呀欸的叫,他知道月帛廷的名字叫月帛廷,但他就是没有这
个习惯;月帛廷知道,所以也“大爷”、“龙爷”、“您”、或是有时候气了
也叫他“欸”;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叫他名字,身分不够,于是仿佛“殿下”二字
就是他的名字,大家都这样叫他,只有小家伙叫他云祁珞。
他以为这是公平的,当云祁珞第一次叫他小家伙,小家伙不开心,所以直呼了他
的名讳。
很特别,云祁珞、云祁珞,既不是父神母妃叫他的珞儿,也和殿下二字扯不上边,
这世上只有小家伙这样叫他,有几次,小家伙问他:“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当然不想,破坏了这美好的平衡。
只是他怎么就不知道呢──对他而言他是特别的;而他也不知道──他多想让他知
道他是谁。
于是小家伙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我不叫小家伙,我也是有名字的。”
口吻决绝。
决绝到云祁珞甚至问不出口。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云祁珞知道自己或许在也不能弥补,却在这逝去的时光中,
每日每日的练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一定永远记得。”
云祁珞在床上仰天而卧,闷雷打着,轻轻敲在他的耳膜上,当初他因伤晕厥,
虽然说是被小家伙所救,小家伙却也趁着他不省人事的时候,给他下了咒,
让他一点法术也使不上,说起来要硬是挣开也行,但他就是好奇,好奇他到底安什
么心,究竟为什么要将他留在身边?是为了攀著裙带成仙吗?还是为了将他卖给魔
族领赏?结果什么也没有,小家伙就是离开了,没留下任何样貌。
直至今日云祁珞都不懂,他为何留下为何走?就像他不懂小家伙明明怕雷怕得紧,
却还是在响着大雷的雨中离开了,让他不敢、再也不敢像以前依样恣意地打雷落雨。
从前降雷的快意,再也得不到了;就是惆怅如雨、潮湿满身。
而月帛廷走出洞外,飞身上树,幸而灵族仗着天生的气场也淋不湿,百般
无聊地倚在树上本想打个小盹儿,却又把闭上的眼睁开。“我说怎么有
这么好的事儿呢?已经知道我们在日东国了,还放我们走?”
“怎么可能是吧?这么好玩的事儿,我是自然不会放的。”音千帆凭空而来,并非飞
越、反如在空中滑步,双手背在背后、衣袖飘飘,三两步就来到月帛廷身前。“怎么
就草包你一个?”
“因为外头正下雨你没瞧见吗?”月帛廷指指天上,音千帆还跟着看了一眼。
“下雨?跟你在外头有何关系?”音千帆知道他打趣,却还是乐于跟他抬杠。
“你有见过草不淋雨能活得吗?傻呢你!”月帛廷端出个千刀百砍都不破的厚脸
皮笑容。“况且我还是一草包,多需要淋雨你不知道!”
“也是。”音千帆的笑容很甜,仿佛现在任何的嘲讽都伤不了他,神秘的表情让
月帛廷觉得怪。
怪都有缘由的。月帛廷板起脸。“哪儿来的?”
“什么呢?”终于发现了。音千帆笑得更沉,清秀的脸上连梨涡都深了。
“是祁珞的东西。”音千帆身上藏有什么东西本来就瞒不住月帛廷,多看了一眼、
月帛廷就发现了那枚龙麟。“你见到小家伙了?”
小不隆冬,叫小家伙也真合适,音千帆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叫小家伙呀?”
“拿来。”月帛廷压低了声,嘶哑地带着杀意。
“我还想你到底要装这草包装多久。”音千帆也冷下脸,在手心上划一道伤口、
便往月帛廷身上拍。“长著一双鬼眼的怪物。”
从小,连同胞兄弟都是这样叫他的──长著一双鬼眼的怪物。
月帛廷矮身闪过,一双眼已然泛出金光,骨架也逐渐抽长、直到黑色的内里将薄薄的
皮囊撑开撑破,利爪和森森白牙也冲破翻出,本性逐渐疯狂、月帛廷却还是记得
云祁珞要的是什么,攻击之际还夹着嘶嘶低吼。“把小家伙交出来!”
“有着玲珑眼的夜狼,”音千帆一肘子挡住月帛廷的瞧也瞧不清的千百下攻击,
但还是被逼着退了好多步。“果然是最接近魔族的灵。”
“是最能和魔族抗衡的灵。”云祁珞听见外头打斗声出来,第一眼就瞧见妖灵化的
月帛廷,一掌拍在月帛廷的天灵盖上,在月帛廷张口探出血红色长舌之前将他拍回
原形,旋身之际也将音千帆逼到十步之外。“不拿来吗?”
月帛廷有着玲珑眼夜狼的身分,因为有着武力强大的肉身血统,从小就被以见到魔族
必杀之的戒律教育著,甚至,从他还是婴儿时就日日啜饮魔族血、长成幼儿后就以魔族
死尸的生肉喂养长大,是以只要被魔族血喷溅,就会让他疯狂。
是以当他逐渐有了自己的意志,就逃离了夜狼族,过著自由潇洒的生活,也是因此,
月帛廷长久以来乐于当个不出拳脚的草包,连和云祁珞在一起的时候都让龙族皇子贴身
保护,能不妖灵化就不妖灵化。
“这么想要就还给你好了,反正我本来就是来还你这东西的。”音千帆假作委屈的表
情、扁扁嘴、将锦囊从怀中取出,丢到云祁珞面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不多和
你们纠缠囉!”
是他的第一片龙麟。
初始,九天龙族是人身,从小就要忍耐著千刀万剐之痛、熬过长出龙麟的岁月,
成为龙、方能飞天;若不能忍过这百年长龙麟的日子,终究会死于这天降的酷刑。
于是每个母亲都会保留孩子长出的第一片龙麟,庆贺他度过生命的第一场劫难,
终成真龙。
这龙麟,是如印记一般珍贵的物品,甚至许多九天龙都会将这片龙麟制成颈饰或是
头饰,送给终身伴侣。
云祁珞将龙麟握在手中,说话说服自己也反驳音千帆。“你可是魔族王子,你若要
抢,他能抵抗吗?”
“你这么说是有道理,我要抢、怕连在你身上我都能争一争,可是……”音千帆
望进云祁珞眼中。“你说得这么掷地有声,当初两个人又为何会分开呢?”
就一瞬,云祁珞愣住了,像那时候一样,小家伙下一个瞬间就再也不回来,
解开了伏灵咒,将他留在冰冷的石洞之中,一走就是几十年。
不可以。云祁珞又清醒过来,一把想抓住音千帆,他却已经挥袖在半空中打开裂隙
一跃跃入魔界。
“阿珞!”云祁珞大步奔去跟着跳入裂隙,月帛廷没得思考、也只能闭上眼跟着往
魔界飞身,但心里忍不住声嘶力竭──
这个血气冲脑的蠢阿珞、这明显就是陷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