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日没有待很久,不多久就走了,他走向门口时,灰影认为他看了自己一眼。但煦日
没有其他表示,迳自推门离开。
煦日好香。灰影在他经过时,闻到一个很香的味道,和一般人类身上会有的味道不同
,是一种……很好吃的味道。
灰影想来想去只想得出这种形容。很好吃的味道。而且似曾相识。
曾经在哪里闻到过呢?
灰影不禁跟着煦日走出去,隔了一段距离跟在煦日后面。夜晚的街道上甚少人车,灰
影毫不费力就能轻易跟着,他没有特别想做什么,因为他还不知道人类的求偶方式,只是
想继续看着喜欢的对象而已。
就像那时候,月牙还在原生的家族中,他坐在远处的树旁盯着她瞧,接着她站起来,
离开家族身边,独自走在林子里,他也是远远跟着,走了好一段路,心里一直想要怎么样
跳舞讨好她。
然后,月牙回头看他──
灰影虽然回顾过去,但他发誓绝对没有分心,狼的目光一盯住猎物就不会偏离。
然而,煦日的身影消失了。
灰影大步往前跑,可是他不管跑去哪里,都没看到煦日。
他回到之前跟丢煦日的地点,趴下来想闻闻看煦日的味道,一个路过的男子以为他在
找东西,还询问他要不要帮忙。
他在地上闻不出煦日的味道。这并不让他意外,人类形态的嗅觉比狼形态弱太多了,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透煦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再去那家店,就可以见到煦日了!
灰影乐观地想,轻快地跑向克雷格的家。
将近天亮,克雷格才和亚伯尔回来。克雷格一边抱怨老板要让女儿当模特儿没关系可
是未免太难搞,一边回到床上倒头就睡。亚伯尔也想先睡一觉再说,于是霸占客厅的沙发
,也是一倒下去就睡着了。
灰影被他们两个回家的声音吵起来,结果两人一回家就睡死,肚子有点饿的灰影去冰
箱翻找,冰箱不会自己长肉出来,里面当然还是只有菜和水果,他跑去摇一摇克雷格,没
醒的克雷格只咕哝几句听不懂的话,再摇也没反应了。
失望的灰影去厨房手口并用撕开吐司的塑胶袋,大嚼两片后把剩下几片丢在餐桌上,
回到房间床上抱着月牙的毛皮。
没多久,亮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得灰影睁不开眼。他仰头看出去,深浅渐层
的蓝色天空,让他想起月牙的眼睛,以及煦日的眼睛。那么蓝,那么美。
灰影抱着毛皮在床上打滚,他真希望有条尾巴,好想摇尾巴来表示发现新伴侣的喜悦
。
他又蹭著毛皮小睡一会儿,听到克雷格伸懒腰的声音,忙不迭跳下床用四肢跑过去。
刚在床上坐起来的克雷格又被扑倒,他揉揉眼睛打哈欠,一副还没清醒的模样,灰影
哪管那么多,迫不及待地问:“克雷格,教我,人类求偶!”
“求偶?”
克雷格不解地看他,然后发现他一丝不挂,本来要叫他去穿衣服,想想家里没别人就
算了,没想到听到亚伯尔的声音从房门的方向传来。
“什么求偶?”亚伯尔也打个大哈欠走过来,接着惺忪的双眼陡然睁大。
全身光溜溜的灰影正把克雷格压在床上!这是什么情况!
“求……求……求……”刚睡醒的脑子还处于一片混沌,亚伯尔像唱片跳针一样结巴
地重复求偶的第一个字,脑子不断想:难道灰影想向克雷格求偶吗?现在这场面分明是硬
上吧!
既然家里有别人在,克雷格就不能放任灰影光身子了,“灰影,去穿衣服。”
“教我。”灰影执拗地说。
“你先去穿衣服,我再来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
灰影开心地跳下床跑出房间,克雷格看他用手脚飞快地跑,叫道:“站起来走!”
亚伯尔还呆在原地,克雷格走出房间时拍他的肩问道:“怎么没回去?”
“昨晚太累了,想先睡一下。”亚伯尔吞吞吐吐地问:“刚才……灰影……”
“哈哈,让你看到奇怪的画面了。”克雷格不好意思地笑。他教灰影的第一件事就是
穿衣服,所以亚伯尔还没看过光身子的灰影。
“你们、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是那样吗?”亚伯尔跟在克雷格后面。
“没办法,他还是不喜欢穿衣服。”克雷格耸肩。
“……所以他都裸体磨蹭你起床?”亚伯尔终于问出口了。虽然说灰影是披着人皮的
狼,可是再怎么看还是人啊!怎么能假藉狼的名义猥亵他的克雷格!
“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克雷格大笑。
“他不是要向你求偶?”
克雷格回想刚才灰影的话,笑道:“他是要我教他怎么求偶,应该不是向我求偶。”
穿上衣服的灰影又跑出来,这次他听话用双脚,然后站定在克雷格旁边,双眼闪烁著
期待的目光。
克雷格看墙上的钟,“我先去洗澡,然后出去吃好了,都快中午了。”
趁著克雷格洗澡,亚伯尔先问灰影来龙去脉,这才放下心,“原来如此,你是喜欢上
那个人了?”
灰影点头。
“求偶舞简单啦!跳舞我很行。”亚伯尔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朝灰影伸手,“来,我
教你。”
灰影投以不信任的眼光,亚伯尔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挺胸强调说:“我真的会啦!想
当初高中的时候,还有人叫我舞会王子喔!”
灰影半信半疑站起来,亚伯尔拉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背后,自己搭著灰影的肩,另一
只手轻轻相牵,然后带灰影跨出第一步──
“啊噢!不要跨那么大步……你又踩到我了!……等等,手放松,握太紧了……不要
一直低着头,来,看我──啊!”
克雷格不断听到亚伯尔在外面大叫,出来一看才知道他们两个在跳舞,连走路都稍嫌
笨拙的灰影当然不可能照亚伯尔的指示跳,几乎每移动一次都会踩亚伯尔的脚,或是跨太
大步撞上他。
克雷格觉得滑稽,“你干嘛教他跳舞?”
“他说他喜欢上一个唱歌很好听的人类,想去跳求偶舞──噢!别再踩我的脚了……
”亚伯尔痛得眼泪快流下来。
“喔?”克雷格很惊讶,因为灰影毕竟是狼,居然会喜欢人,“女的吗?长什么样?
”
亚伯尔停下动作看着灰影,他还没问过这个问题。
灰影高兴地大声说:“像太阳!”
“啊?”克雷格和亚伯尔不约而同发出疑问声。
“像太阳、像雪、像天空!”灰影回想煦日的模样,笑嘻嘻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
“听不懂。”克雷格摊手,“不过,人和狼不一样,不是随时都可以跳舞,莫名其妙
找人家跳舞,只会吓到他吧?”
“是吗?”灰影吃了一惊,然后用带着责怪的眼神看亚伯尔。
“说的也是,要有舞会才行。”亚伯尔点头。
“人类不跳求偶舞?”灰影不死心。
“人类通常是从聊天开始认识彼此。”克雷格简单收拾一下包包,“走吧,先去吃饭
再说,我饿死了。”
“我也是!”灰影附和。
“灰影说他是在一家有卖食物的店遇到那个人,不然我们去那里吃饭,顺便打听看看
。”亚伯尔提议。
不知道店名的灰影为他们带路。灰影说用走的,他们两个以为很近,但那家餐馆在城
市的边缘,和他们家完全反方向,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抵达,一想到回程还要走那么远,
克雷格后悔没开车出来。
午餐时间店里相当热闹,明亮的阳光洒落室内,气氛与晚上大不相同,不过整体的气
味没变,灰影很自然地推开木框玻璃门走进去,和晚上不一样的服务生前来迎接。
就座后,灰影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当然没看见煦日。
点完餐,克雷格顺口问道:“请问这里晚上是不是有歌手驻唱?”
“是有几位会在固定时间来唱歌或演奏。”
“昨天晚上!”灰影说。
“昨天晚上……我不清楚,要问晚班的。”服务生抱歉地笑。
服务生离开后,隔壁桌留了一脸亚麻色落腮胡的男子转过来说:“你们昨天晚上也来
听过了吗?”
灰影点头。克雷格趁机问道:“你认识那位歌手吗?”
“他喔,他不是歌手,只是偶尔来聊天,兴致一来才会上去唱首歌。”男子露出偏黄
的牙齿笑道:“他的声音真好听,我们都问他怎么不去上电视呢?肯定大红!”然后他小
声说:“不过别给他听到那种话,他一生气就会好久不来。我宁可在这里听他唱歌就好。
”
听起来是个万人迷。克雷格转头看蓬头垢面的灰影,这模样对方应该看不上眼,在灰
影去搭讪对方之前,得先好好教他当个绅士才行。
不过,克雷格发现落腮胡男子用的第三人称,于是小心地问道:“那位歌手……是男
的?”
“是啊,可是声音比女人还好听。”
克雷格和亚伯尔对看一眼,然后转头看灰影,灰影也看着他们,似乎不觉得哪里不对
。
克雷格想男子道谢后,小声对灰影说:“那个唱歌的人是男的。”
灰影呆了一下,无所谓地点头,“喔。”
“男的,就是公的喔。”克雷格怕灰影没听懂,又强调一次。
“有关系吗?”灰影歪头看他,“亚伯尔也很喜欢你啊。”
正在喝柠檬水的亚伯尔听了差点把水喷出来,硬吞下去的水呛进气管,咳得他面红耳
赤,想反驳也无法说话。
不要乱说话啊灰影!要是克雷格讨厌我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亚伯尔只能用纸
巾捂著流水的口鼻,用哀怨的眼神瞪不痛不痒的灰影。
克雷格没有特别看亚伯尔,只是默默把视线移向桌面,再移回灰影脸上,“你觉得好
的话我是无所谓啦……只是你要想清楚。”
灰影傻笑的脸坚定地点头。
“他不能生小孩喔。”克雷格又强调。
“我也不想生狼人。”灰影笃定地说。又是狼又是人,两种天差地别的身份让他痛苦
死了,完全不想生出这样的后代。
克雷格点点头。他不难理解灰影会有这样的想法。
亚伯尔倒不认同,“狼人很好啊!为什么不想生狼人?你不知道狼人的数量已经很少
了吗?再这样下去吸血鬼就──”
“可是克雷格也不会生啊。”灰影歪著头,不懂亚伯尔既然这么热中生狼人的后代,
为什么还喜欢克雷格。
亚伯尔咳嗽的红潮未退,现在窘得更红了。
克雷格终于抗议,“关我屁事!不要老是扯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