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也交往了三个月,是大一下学期初了。
刚交往时,齐实便知会那两人,说等稳定一些再带去让他们认识。
有时齐实看见萧井然来的讯息,会有些罪恶感。萧井然于他是理想。只是理
想并非人人都能触及。
算得上是精神出轨吗?他无法断言,但能确定自己正尝试爱上身旁的人,并
学会放下。
那天他和李项临第一次做了,当然也是他的初体验。
完事后齐实边冲著澡,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才是属于他的现实。虽还称不上爱,但他或许开始喜欢他了。
从李项临的公寓出来时,有些迟了,便罕见地晚到约。
那两人坐在沙发区研究菜单。徐言看见他,招了招手。
其实他下身还有些不适,毕竟是第一次。那人又不太节制,大多是不带技巧
的胡乱顶撞,很是粗鲁。
他看了看眼前的木椅,便对萧井然勾了勾手指,要他让位。
“怎么?晚来的人要惩罚,不给坐沙发。”并没有言听计从,他仅扯了嘴角
,指指木椅要齐实认命。
齐实环顾四周,确认与他桌客人的距离后,俯下身压低音量,“我屁股痛,
你给我起来。”
听他痛,萧井然立刻起身,和他交换座位。
“痛是怎么回事?”
齐实没回答,抬手唤了服务生来。点完餐后,才开口:“告别处男了,我请
你们喝一杯?”虽是询问,他却立刻叫了两杯调酒。
待酒送上来,齐实以水代替著与他们干杯。见状,萧井然便问他怎么只喝水。
“除非我男人在场,不然不喝酒。”酒是太多意外的借口,而这是他的坚持。
“说到你男人……他乱来吗?不然刚刚怎么说痛?”徐言将齐实的手拉过,
轻轻的揉。眼里满是担忧。
他摇摇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因为他大。”
“我白担心你了!”她甩开齐实的手,惹来他低低地笑。
萧井然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将酒杯放下,“小实。”
“嗯?”他一面与徐言玩着手指相扑,有些漫不经心地应。
“有戴套吧?”
“当然。”他按住她的拇指,抬眼与萧井然四目相接,“我可是个洁身自爱
的gay。”
三人久违的一块搭车回家。下了车后,齐实答应陪徐言去买些日用品,便稍
微绕了路,往生活卖场去。
“精神出轨的感觉如何。”
她拿手机细算卫生纸的价差时,头也没抬地问了这么一句。
齐实有些挫败,却也心安。这女孩总是能看穿自己,又为他留余地。他因此
能毫无保留地和她来往。
“很明显吗?”
她摇头,“你进步了,我想萧井然是不会有感觉的。”徐言垫起脚尖、伸长
手想取上层的商品,齐实见状便为她代劳。女孩ㄧ米六五的身高,要搆到上
层还是有些吃力。
他将卫生纸放进推车,随着徐言的脚步前进。
“我会克服的。”
走在前方的人没回头,但齐实知道她听见了。
他和他们约好,交往满半年后就要带李项临参加聚会。
这段时间,他们常约在李项临租的套房见。在私人空间里,不必受外界眼光
打扰,能尽情拥抱。
他逐渐找到生活的平衡——死党、读书、音乐、恋爱,便足够填满自己。
四月中,李项临说系上有之夜要忙,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偶尔,他会藉
著读书的名义,到李项临的公寓去,在那里狠狠地发泄欲望。只是经常在完
事后,那人又得回学校帮忙。赶场似地,连温存的时间也没有。
这样的互动持续了一个月。
企管之夜那天,齐实也去捧场,看李项临展现他高中时代参加舞社所累积下
的精湛舞技。
结束后,他想到后台去给他送慰劳品,却没见着他。
隔周,是五月底的周六。齐实在自己生日前夕,到李项临的公寓去,收了一
份大礼。
“齐实。”那人在床沿,抓着他的手要他坐下。
“我想和你谈谈。”
去年十一月,李项临和他交往三年多的情人分手。为了疗伤,他开始到健身
房慢跑。
直觉一向准确的他,认定隔壁跑步机上的那人也是为了疗伤才来健身。只是
李项临猜不准那人的性向,也看不清他为何神伤。
他第一次遇见无法轻易看清的人,出于好胜心便向他搭讪。
那人还算清秀,并不是特别亮眼,但给人的感觉很好。李项临逐渐和那人熟
识,当时压根没想过要和他有更进一步发展。因为齐实的外型条件入不了他
的眼。
圣诞节前夕,李项临在脸书看见前男友和现任的恩爱。不愿服输,便想找个
人选填满心里的空缺。于是他赌气了,决定向那人告白,也顺利的开始交往。
齐实是个很好的情人。他幽默、体贴,也给自己自由,从不多过问些什么。
只是他清楚,自己钟爱的是交往过三年多的那个男孩。
他想试着喜欢上齐实,便和他上床,希望能做出些激情。过了一个月,却做
不出更多的喜欢。就在这时,李项临的前任和男友分手。他便想赌一赌,试
试能不能复合。
很巧的,这次也让他押对了。
正好之夜的活动忙了起来,在复合成功的旧爱知情下,他敷衍著和齐实之间
的感情。
“齐实,你太相信人了。”
“他知道我在敷衍你,而不阻止我。原因是他要我确认,自己有多爱他。”
他扯了扯嘴角,眼里有些怜悯,“说实话,他真的不需要担心。你的条件根
本比不上他。”
齐实没有说话,他有些颤抖,喉头又浮上那仿佛噎著的不适感。
“我或许喜欢过你,但我一直都爱他。”
李项临双手抓住齐实的肩,就像那时他向他告白时一样的姿势。
“分手吧。”
齐实并没有留太多东西在那人的公寓。
那些流过的汗水和泪水,带不走。离开前,他将那套房好好地看了一遍,让
不愿带走的回忆留下。
李项临说错了一件事,齐实不全然相信他。
齐实是为了自己,才视而不见。他需要这段感情,也需要体温。
他其实很敏锐。自李项临忙碌起来后的行动不太寻常,而每一次的做爱都像
交差了事后,他心底便有了准备。
想起徐言说的精神出轨,感觉自己有些可笑。这场恋爱到头来,无论是自己
,或是李项临,都是想着另一人和对方交际。
不同的是,齐实是认真对待这段感情,想走出单恋;那人则将他当垫档,一
心向着对方。
在往城南的公共汽车上载浮载沉,窗外的风景愈看愈模糊,他摘下眼镜擦拭干净。
下车后,齐实撑开透明伞阻绝细雨,漫步著来到石头路。
推开门,听见熟悉的吉他声,和那让人安心的背影。
“大路叔。”
他开口,嗓音嘶哑的难以入耳。
“叔,你听过灰姑娘吧。”
他抬眼看着大路手冲咖啡。壶里升起带焦香的濛濛白烟,看着让他有些走神。
“你是说童话,还是那首歌?”他将咖啡杯往齐实那推,又在杯子里补了更
多鲜奶,“歌原本是没听过的,不过我的两位会员都很喜欢,就放来听了。
”
听见他这么说,齐实不觉莞尔。
“如果玻璃鞋象征理想的爱情,那么有多少人能找到它。”
大路端了黑咖啡,面对齐实坐下。透过镜片,越过氤氲水气观察着眼前的青
年。那双眼略欠生气,干渴地望着前方。青年看见什么了?他好奇,也感觉
答案呼之欲出。
成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习惯隔着滤镜看世界。问了关于理想爱情的青年究
竟是天真,还是看破。他没有资格定论。
“找到了,也不适合穿,不如找双好穿的鞋。”
大路呼口气,将袅袅雾白吹散。听见自己的回答,青年并没有太大反应。伸
手捧过加了双倍牛奶的咖啡暖手。
要冷了。他催促他,青年才赶紧喝了口。
“我才刚磨破脚。”齐实摩挲著洁白的瓷杯,不太能集中精神。他不难过,
只是心塞。“不过叔,你说得对。玻璃鞋不适合穿,可那是理想,才觉得矛
盾。”
大路将余下的咖啡饮尽,白瓷杯上的深色渍痕便浮现。他尝试解读那不规则
的图样,边思考青年说的矛盾。
“理想总是梦幻的,或者该说……”男人起身续杯,往另一只杯子也添了些
。“理想和现实间有难解的障碍。”
“又被叔说中了。”
“那歌里不也唱了,在尝试的过程中被背叛。”看着齐实的苦笑,大路向他
举杯,“找到那只鞋,看见的梦和不安都更多。”
“我怕醒了,会寂寞得痛,所以连梦也不敢做。”和男人碰杯后,他捧起热
饮,一口喝去半杯,闭上眼感受身子回暖。“我明白自己心中的理想是什么
,所以不好放下。”
“你可以心怀着理想,同时找合脚的鞋,总有适合你的。”
犹豫半响,大路起身播放那首灰姑娘。进歌时,近乎清唱的部分能听清主唱
的声质。那确实是很有魅力的嗓音。
——不会破坏它的,所以告诉我吧。你所见到的那个梦境。
齐实听着曲子,像在放空。但男人读得懂他的眼。似乎是厘清自己了,比想
像的要坚强。大路
想,或许和青年再谈深一些也无妨。
“如果找不着,赤脚也是种选择。”
歌曲播放完毕后,男人才幽幽说了这么一句。像是在回忆,又像斟酌著用语
那样犹豫。他低下头,以瓷杯掩饰著不自然的安静。
秒针滑过一圈半后,大路终于放下咖啡杯,与青年四目相接。
“我也是赤脚呢,但至少还过得自在。”
华灯初上时,齐实搭车返家。不像来时那样景色模糊,倒是多了几分清晰。
大路的提点只到那,而他也不敢问得更深。只是心境上明朗了不少,不甚喜
爱的咖啡,喝着竟也顺口。
“赤脚也是选择……”在心中复诵著,他随车子的摇摆阖上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