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江明瑯
江明瑯,在明字辈里行三,平常惯被称为江三少爷。
江家在当地扎根已久,各项行业都多少有参与,还有几支专跑不同地域的商队,
可谓家大业大,就连知府都对江家礼让半分。只是江家虽然钱多势大,却没传出过什
么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传闻,相反地施粥送衣造桥铺桥倒是常做,所以当地民众提起
江家都会发自心底说一声好。但没人知道除去明面上的产业,江家真正的生意其实是
暗地里的情报买卖。
除了极少数聪明人,很少有人能将江湖中传得神乎的玄天楼与江家这间商家联系
在一起,所以江家一直以来都过著十分平静的日子。
江明瑯记事很早,早到发觉他的那对父母只是貌合神离,被他称为娘的女子更是
不知为何对他心存恶意。幸而他还有乳母疼爱,再加上毕竟是江家子孙,日子过得倒
也不差,尤其是在被长辈发现他可说是过目不忘后,更是受到重视与宠爱。
不过比起他显露出的聪慧,更让人赞叹的是他的容貌。
他长得与双亲并不怎么相似,越长眉目就越精致,江家人的狐狸眼长在他脸上简
直注定是个祸害,要是女儿,未来肯定是名倾城倾国的美人。
长得太好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江明瑯就为著自己这容貌遇见诸多恶心的遭
遇。
幼时被叫出去拜见客人,江明瑯始终记得对方瞧见自己容貌时赞叹的目光下隐藏
著一种令他不舒服的光芒,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懂得那代表了什么。过了不久,自幼
亲近的奶兄说要带他上街玩,却在热闹的街上差点搞丢了他。一开始江明瑯只当这是
件意外,但在听见下人说前阵子来访的游商突然一夕暴毙,据说还是死在一名小倌身
上时,他突然就懂了什么。自此之后他远了奶兄,也不肯再与乳母亲近。
或许奶兄并不是故意的,毕竟奶兄也只是个比他大了两岁的孩子,但江明瑯却无
法原谅因为奶兄的大意,他曾经差点要落到那个恶心男人手中这事。
下人们因他年幼,在他面前有时候并不忌口,所以他懂了小倌是什么意思,更懂
了自己要失了江家庇护会经历什么。为此他开始小心地去争夺长辈们的宠爱,只要他
表现得越是优秀,他就越是安全。
他越长越大,那种让他感到不舒服的视线就越来越多,偏偏身为男子,他无法像
女子般藏于闺阁之中,而是必须去面对那些心怀叵测的淫邪目光。
他有时真想挖出那些在他身上打转的眼珠,用力捏碎它,才能解心中那股恶心感
。
虽然常有不长眼的拐子盯上他,但江明瑯总是能化险为夷。不过就算是他再小心
,八岁那年跟着兄姐们出去逛灯会时,他仍是在人潮中被伺机而动的拐子给带走了。
那拐走他的男人手掌溼热,捂着他嘴时差点让他窒息。
他听着那些拐子们说要把他远远卖去江南,他这种长相的小童在馆子里可卖出高
价,只要拿到钱后不再回来,谁又知道江家的三少爷是被他们拐走的。
那些人仿佛忘了他们拐来的孩子还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毫不顾忌地谈论著那些
南风馆里的小倌们被调教得多会服侍男人,屁股操起来不比妓子差,还说等到江明瑯
开始接客后,一定要找机会去光顾,毕竟江三少爷的美貌可是他们亲眼所见。
江明瑯低着头装作害怕的模样,趁著拐子们松懈时,毫不回头地逃了,丝毫不管
那些与他一起被拐来的其他孩童。
在那群拐子追补下他逃得十分艰辛,对一个富家少爷来讲就连路边的野草都能划
破他的皮肤,可是江明瑯却咬著牙撑了下来,因为他不想成为那些男人口中卑贱的存
在。
他蓬头垢面地回到江家,直到他洗干净前,没人相信他是那个养尊处优的江三少
爷。在那之后他知道了江家暗中的产业,因为长辈们判断他有这个资质可以当上闇主
候补——只是候补。
江五也是这个时候来到他面前的。
就算江明瑯一点也不信那个看上去比他大了几岁的孩子能保护好自己,仍是对江
五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必须得收服对方的心,这也是他的考验。唯一让江明瑯觉得舒
服的,大概是对方见到自己笑容后,眼睛里没有出现一丝令他难受的光芒。
江五似乎是真的完全相信他是个刚从拐子手下逃生饱受惊吓的孩童,总是小心翼
翼地跟在他身后,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冲到他面前来挡住他的身影。
蠢货一个。江明瑯常在心中这样评断江五,但不得不承认江五真的把他服侍得很
好。不管是作为侍从还是护卫,江五对他可说是尽心尽力,似乎从不会怀疑他说出的
每一句话。
他知道江五只是拿来掩人耳目的侍卫,等他当上闇主后,江家有自己私下豢养的
暗卫,那才会是他真正安全的保证。但看着江五每日辛勤练武,他也从不曾开口叫对
方不必这么努力。
江明瑯有时候会想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单纯的人吗?真愿意为了主子奉献生命?
他是不信的,可江五平常所作所为却又似乎是发自真心。
或许是因为抱持着再观察看看这种想法,江明瑯接过闇主的位置后并没有处置江
五,而是继续将对方留在身边。当然暗中还有另外的暗卫在跟着保护他,不过这件事
就不必让江五知道了。
不知不觉他跟江五相处了五年多,当初那有些干瘦的孩子长成了健壮的青年,唯
一没变的只有江五依旧将他当成易碎的宝物般保护着,试图帮他挡掉一切风雨。如果
是别人或许就感动了吧,但江明瑯却天生不是这样的性情。他在江五面前装成不谙世
事的天真少爷,每当看着对方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模样就觉得满心舒爽。
本来这也没什么不好,就当养了只宠物在身边取乐而已,但江明瑯却发觉这些年
被照顾得太好,竟越来越无法想像离了江五的自己会怎样。
他不需要这种感觉,所以他为江五设计了一场戏。
江明瑯想,被弄脏的玩具,或许他丢弃起来就没有那么不舍了。
看着雪中停在江家大门前的马车,及候在马车旁的青年,江明瑯踏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