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迪开车驶向郊外──他和苏杞弦初次相遇的地方──那里是他的私人
住处,不在帮里或酒吧度过时就会来这里。他脑中不停浮现稍早和苏杞弦的
对话,和那张苍白而悲伤的脸,似乎很久没看过苏杞弦这么难过的模样了,
而起因竟然是自己。
车内音响拨放著悠扬的小提琴曲。
离开的时候,弗莱迪带走一片苏杞弦的专辑,封面上苏杞弦穿着西装靠在
三角钢琴上,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神采闪烁,长发及肩,比他看过的任何明星
都还要俊美、意气飞扬。
他感觉自己可以盯着那张照片看一整天。不,也许他的下半辈子,都只能
靠那张专辑封面度过了。
弗莱迪眼中浮现焦灼的神色,又带着深深的自责。苏杞弦是这么全心信任
自己,然而自己却背叛了他的信任。
离开苏杞弦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的内心就被痛苦和思念占据。他一边
希望苏杞弦不要难过太久,一边却又祈求对方不要忘记自己,在一切结束
之后,能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
离开苏杞弦住的高级住宅区,穿越城市,经过一片荒凉的草原后,一栋
白色的房子映入眼帘,弗莱迪将车子停下。他屋前的草皮已经长得很高,弗莱
迪走到门前,门上原本贴的苏杞弦联络方式已经被撕下来──他交代马克这么
做的──注意到屋里有人时,弗莱迪表情一变,眼神顿时变得冷厉,他掏出
手枪蹑手蹑脚走进屋内。
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坐在他家客厅,他有一头微卷的黑短发,正翘脚看着
电视,偶尔跟着低笑几声,雪茄的烟味弥漫客厅,两名穿西装的男人站在沙发
后方,还有一个在厨房。弗莱迪犹豫一下,还是放下枪走了出去,他认识这个
男人。
“泰勒先生。”
站在沙发后方的人们这才察觉他的存在,纷纷掏出枪转身,看电视的中年
男子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都放下吧。”
弗莱迪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名为泰勒的男人抬眼看他,打量那张
冷峻的脸,“玩够了?终于想回来了?”
“前两天是你派人来的吗?”
弗莱迪的问句让气氛又紧张起来,附近三个男人全都看着他,伺机而动。
黑发男人──本州著名的黑帮老大,现任‘冥王’的教父布里斯‧泰勒──却
笑了起来。
“是大众柯洛那狗娘养的混蛋。”泰勒吸了口菸,“正好你回来了,我们
一起对付他。”
弗莱迪摇摇头,“你当我已经死了不行吗?”
黑发男人神情险恶地瞇起眼。这段期间以大众柯洛为首的帮派处处与他们
为敌,不但吸收他们的小弟、砸场子、抢他们的货,甚至还派人暗杀他底下
最凶恶的杀手。那场爆炸后,有‘地狱看门犬’之称的弗莱迪行踪不明,大众
柯洛的挑衅也越来越明目张胆……但从刚才的回答,泰勒很明白弗莱迪是刻意
隐瞒行踪,想从此脱身。
“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你吗?就算你离开‘家里’,他还是不会放过你,
还有你那弹钢琴的小情人。”
弗莱迪内心一沉。他没有回答,但心里很清楚泰勒说的是事实。当初他的
确想趁著爆炸假死离开帮派,然而既然已经知道他没死,恐怕他们都不会放过
他。
不管是大众柯洛,或是泰勒都一样。
他不是没想过带苏杞弦走。他有一些钱,足够让他们躲到一个谁也不认识
的地方好好生活。但是就算苏杞弦愿意,弗莱迪也舍不得让他放弃自己的
事业。弗莱迪还记得苏杞弦想成为一个国际知名的音乐家,总有一天让父母再
前来聆听音乐会的梦想;然而,只要苏杞弦还继续公开演奏,就难逃有心人士
的追踪。
和他不同,苏杞弦的未来应该是光明而坦荡的。
他从十三岁开始到处流浪的生活。因为父母吸毒,他被送去了寄养家庭,
寄养家庭的父母会检查他的书包、手机,他每天放学后被规定必须坐在客厅,
不能回到自己房间,直到睡觉时间为止。他最后忍不住逃出去,辗转换了好
几个住的地方,一开始在餐厅当洗碗工,却被诬陷弄坏器具而失去工作和容身
之地……
弗莱迪二十岁的时候被布里斯的父亲带回帮里,那时候他在黑市擂台已经
是很有名的拳击手。一个半大的少年,却有着惊人的耐力和攻击力,屡战
屡胜,当时他的代号就是电影杀人魔‘弗莱迪’。弗莱迪的学习能力很好,无论
是拳击、泰拳、柔道……还是各种格斗技,有人看上他的天赋愿意教他,他学
得很快,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赢了擂台,就能吃饱。
老泰勒把他带回帮里,教他杀人和用枪的技巧,给了他一个安身之处。
弗莱迪成为他底下最凶悍的一条忠狗,久而久之,开始有人称他为希腊神话中
替冥王守门的三头恶犬可鲁贝洛斯,只要有人没得到允许擅闯冥府,就会遭到
地狱犬的吞噬。
但弗莱迪对帮派其实没多大感情,也不插手帮内事务,只是听从给了自己
一个容身之处的老泰勒,早在老泰勒过世的时候他就想离开了;他也不关心
大众柯洛到底想干嘛,看多了这些人为了利益和莫名其妙的私怨杀来杀去,
他觉得很厌烦,他现在满心只想和苏杞弦在一起平静地生活。
“事情总要解决的。”布里斯‧泰勒站起身,把雪茄按到咖啡杯里熄灭,
“干掉大众柯洛后,你要退出和那小钢琴家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弗莱迪沉默地点点头,跟在他们背后走出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