珦澜狼狈跪在高地草原上,对面截其去路的黑袍男子是虎仙盛夕霄,两者都没
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盛夕霄难以置信又问了遍:“真是珦澜?”
青年站起来拍掉身上女装沾的一堆草屑,无奈吐口气点头重声:“对啦,就是
我。那回我被黎凰抓走,她一不高兴就把我烧死了。幸好我和尚叔叔及时救下我,
护着我的魂识、施行秘术助我转生。所以我现在不是野猪精啦,应该说本来就不是、
嗳,说来话长,总之我得赶紧离开妖界。小夕你这是……”
盛夕霄还在琢磨其言虚实,一面回答:“我曾是百兽岭之主,与檎竟兄弟相称,
后来厌倦妖界斗争,加上得了机缘才去白梅岭修仙。本是受邀到万妖会与兄弟们一
叙,到了才知旧部四将受创,更从檎竟那里听说一些事。他原想立一个叫珦澜的男
子为后,但对方辜负他逃跑了,我得知逃跑的男子叫珦澜,当下不敢相信是你,心
存疑窦,这才主动要帮檎竟追杀叛徒。”
珦澜翻了下白眼,揶揄道:“叛徒,嗤、说得好像我效忠过他似的。何况我原
就不是妖界的一员。”
“没想到真的是你。”盛夕霄沉缓叹了口气:“好像每次遇见你都有谁想要你
死。”
珦澜听见关键字,神色一凛站出弓步、摆出应敌姿态,盛夕霄苦笑了下安抚道:
“勿慌,既然知道是你,我就不打算杀你。”
珦澜恢复慵懒站姿,昂首瞇眼:“你现在也不见得杀得了我。”
盛夕霄感觉出珦澜已非当初幼弱的小野猪精,确实有能耐应付他追杀,不过他
猜想依这孩子懒散的个性若要实战还是吃亏的。他对珦澜浅笑,转身面向来时路:
“叙旧留在待会儿吧。檎竟可不会只让我来追杀你,”
盛夕霄化回虎形和陆续追来的刺客相杀,杀完一批又一批,珦澜几度都想直接
走了,却听盛夕霄说还没完,珦澜大吐一口气坐在一块石上翘脚嘀咕:“明明就能
避开他们,硬是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盛夕霄一面毁尸灭迹一面回话:“我不喜欢留麻烦的活口。”
“万一还是让那只鸟发现了,你们会不会兄弟反目?”
“不值得。”
珦澜不清楚他指的是不值得为此反目,还是不值得什么,也没心思再问,只是
盛夕霄这么做没完没了,他对着天边霞云发了会儿呆,老远看天空有许多黑点,灵
识一扫知道那都是跟牛犊一样大的毒蜂,连忙跳起来抓住盛夕霄的手肘低斥:“我
不管了,你别再杀了,要么陪我逃一段路,要么就各走各的,你也别追来。”
盛夕霄只好妥协,他知道前方不远是座大裂谷,过去檎竟跟他在这一带和魔族
打过仗,他知道哪里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于是他让珦澜骑在自己虎背上再跃到对岸
峭壁一处洞穴里,施展障眼法和结界躲起来。
珦澜想说他其实能易形为羽族飞过去,不过还是没开口提起,盛夕霄把他拽到
自己虎背上朝裂谷断壁冲刺,他想起以前在白梅岭也曾这么骑过老虎。那时盛夕霄
是认定他弱小而无防备,但现在的盛夕霄是因为信赖他么?
为了伪装而随意扎成的女髻在强风里散开,如瀑黑发飞扬,淡紫色衣裙和黄蘗
色身影一齐掠过高空,飞箭一般窜入岩壁洞窟。
他们迅速来到洞窟深处找了个角落藏好,不久之后听到洞外出现忽远忽近的刺
耳怪声,应该是巨大毒蜂的振翅声。盛夕霄把珦澜拉到身前,两手罩住其双耳,珦
澜会心一笑也举起两手覆在他手背,抬头冲着他挤眉弄眼。盛夕霄严肃的表情缓和
了些,彼此倚偎在黑暗角落等追兵远离。
“应该不会再来了。”盛夕霄说完,珦澜头抵在他胸口松了口气,然后很自然
抽离他怀抱舒展腿脚筋骨,接着施法点亮几簇光火照亮洞窟,再盘腿坐下来运气调
息。
珦澜感觉盛夕霄一直注视自己,迳自休息片刻才睁眼回看,盛夕霄凝视他的脸,
瞬也不瞬说了句:“你变了很多。”
珦澜想起他现在跟以前相貌差异变化大,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脸庞:“是么?”
盛夕霄单膝拄地蹲到他面前,伸手碰他面颊轻问:“这是你原貌?”
“是啊。好看么?”
“好看。可我更喜欢你从前的模样。”
珦澜拨开他的手笑了声:“少来。”
盛夕霄浅笑坐到他对面,两人相对无语,却都噙著微笑打量彼此,珦澜先开口
说:“你好像没怎么变?”
“对我来说你变很多。”
珦澜哈哈笑起来,拍了下自己大腿调侃:“讲得好像你很懂我似的。”
盛夕霄也讪笑了下,附和说:“确实我们相处的时日不多,彼此也不算真正了
解得够深,我至今连你究竟来自何处也不知晓。”
“我出自紫云宫,是天龙族裔。不过死了一回,现在原形是昙花。”珦澜简短
交代一遍,耸肩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告诉你也没什么。都是我爹不想让外面
的人知道我是什么,所以老是用法术蒙我的原形教人认不出来。我当过很多其他精
怪,不只野猪,还有海马啦、山犬啦、山雉鸡啦,唉,不说这个了。”
盛夕霄低笑几声,听他提及父亲才想到先前从檎竟口中听来的事,他迟疑半晌
才开口:“吕逸曾是你爹的相好,所以才招惹出这次万妖会这么多麻烦祸事。不过
我听檎竟说你和你爹相处不似寻常父子,而是……”
“乱伦么。”珦澜鼻音轻哼,不甚在意:“有什么不好说的,该知道的你都知
道了。”
“我与檎竟几乎无话不谈,这些事他自然不会对我隐瞒。只是这回我没有帮他
杀了你,他要是知道确实也有点棘手。别看他清高冷傲的姿态,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其实若是认定了也是很死心眼。他一旦想要你死,就算我不出手,他也会想方设法
让你消失在这世间。”
“他是疯子吧。”
盛夕霄笑而不应,跟珦澜两个大眼瞪小眼。珦澜对着他挑眉眨眼,好奇转着脑
袋瞅他,他大方迎视后笑道:“这模样虽说变了,神韵依旧。”
珦澜莞尔,余光一瞥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女装,忍不住皱眉摸了摸戒环,只不过
他从前穿的衣物都是出自紫云宫或无涯之手,那都是不会沾染尘埃的衣裳,后来被
檎竟关着也常常更换衣物,所以自己戒环里没有收纳更替的衣服,倒是乱七八糟的
丹药、器物堆了不少。
他抬眼觑了下盛夕霄,心道:“难得重逢我却是这种装扮,之前还跪地求饶,
确实窝囊死了。”
盛夕霄见他眉眼间情绪复杂,开口关心:“怎么了?”
“你有没有衣服借我。这身衣衫是从一只兔精那儿抢的,我总不好一直穿着它。”
盛夕霄讶异挑了下眉,珦澜一下子红了脸强调:“我是为了逃出来,没有着女
子装束的癖好啦!”该不会之前盛夕霄说的变很多也包括这个,珦澜越想越尴尬。
“衣服有是有,但肯定不合身。你将就一下。”盛夕霄虽然想顾及对方面子,
却没忍住嘴角和眼里的笑意,看珦澜握拳别开眼逃避,干脆逗他说:“不过这样也
意外好看。”
“你瞎啦。哪里好看,远一看还行,近看就露馅啦。要不是途中变作老鼠怎么
溜得出来。”他最初天真换穿女装,结果一遇到守卫立刻被认出是男扮女装。
盛夕霄笑着摇头说:“确实看得出是男子,不过正因如此才觉得……有意思。”
珦澜气恼哼了声,接过递来的衣物赶紧换穿,他当着盛夕霄的面把女装脱下,
乌亮长发竟已及膝,在微黄光亮中和白皙身躯相对比,再穿上宽松过大的衣袍,画
面变得有些煽情。盛夕霄瞥了眼那头长发,暗忖这孩子确实修为增进很快,已非当
初的小少年了。
珦澜误解盛夕霄审视自己的目光,穿着宽松衣物踱近虎仙,一手描画对方眉眼
邀道:“可能还得在这里躲一会儿,反正也是无聊,你要不要做点什么?”
盛夕霄抓住珦澜阻止他凑上来的亲吻,珦澜诧异:“你真不要?”
“我没有将你当作玩物,也不想被你当作跟他们一样被拿来修炼的道具。没有
感情谁都可以,你过去也不是这样的、至少──”
“够了。”珦澜打断他的话,声音清冷,偏著脑袋觑他说:“其实变的是你啊。
以前你才不管这么多就压上来,现在懂得谈什么感情了,变贪心啦。而且至少讨一
样我有的吧。我确实也是喜欢你,但是我还喜欢我那两个师兄呢,我喜欢的对象可
多了。只不过我这种喜欢跟他们的喜欢差不多,就是顺眼、舒服,没别的了。”
盛夕霄还握著青年的肩,掌心的温度随青年转身而离开,他被呛得哑然无语。
只是珦澜没放过他,拿换下的女装铺垫好就坐回方才的位置,接着讲:“我很喜欢
你,想和你交朋友,以前在紫泽大湖那儿就羡慕别人有朋友,但他们都不屑理我,
一来是我太弱小,二来是我身份不怎样,而且想到我在同一个地方不会太久,也就
没有积极作为。你是我第一个想主动亲近交往的对象,可是你也不管我怎么想的,
偏欺负我让我喊你相公。师兄不是师兄、朋友不是朋友、爹也不肯当我爹,那好吧,
反正是不是都无所谓,在一块儿舒服快乐就行了。从来不是由我所想,你们也没什
么不一样啊。今天你要跟我讨感情?哈哈哈,好笑。”
盛夕霄脸色难看,不是因为恼羞成怒,而是恼恨自己当初对珦澜的作为,他愧
疚低头,沉默良久才哑著嗓音说:“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没能挽回你一命,如今又
得寸进尺。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你别误会。”珦澜摆手澄清:“我说这些不是要怪你,而是讲明白。我不欠
你,也不打算做什么,你这回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也算还清了。往后就互不相欠吧。”
“如果当初我不是那样对你,会不会也有可能对我日久生情?”
珦澜与那双金眸子对望,又移开视线回说:“不晓得,我现在只知道没有可能。
何况,从来就没有如果啊。而且我感觉……”
“你现在什么感觉?”
“我感觉你变得太囉嗦,还是当朋友就好。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珦澜友
好微笑。
盛夕霄也报以浅笑,在知道他不讨厌自己后松了口气,只是胸口仍苦涩,因为
明白珦澜的喜欢不是自己所求,然而他已经失去追求的资格。
他们在洞窟里休息,静候时机离开,盛夕霄化回老虎的姿态让珦澜靠着睡觉,
珦澜过去睡觉常常梦呓,现在却能安静休息,盛夕霄猜想是因为珦澜已经把自己藏
得太深。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珦澜突然叫了声,盛夕霄变回人形将他拥住关心道:
“你怎么了?”
珦澜的手被握住,他用力回握,表情殷切道:“小夕,有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了。”
“讲什么拜托,我们是朋友,我还欠你一命,你不必如此见外。有事就讲吧。”
盛夕霄语气态度都比平常还温柔,就算知道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呵护了,爱护之
心也油然而生。
“我有个小兄弟被卖去春湫房当奴隶,叫凛岳的雪蛛精。你要是可以的话能不
能带他离开那地方?我当初答应过他要带他走的,只是我顾著自己逃命,却忘了他。”
“好,我回头立刻去找那孩子。”
“那多谢你了!”
盛夕霄摸他头发,问:“你喜欢那个叫凛岳的孩子?”
珦澜讪讪然答道:“也是喜欢啦,不过当初也是因为我卖了他才害他到那种地
方。他又多次维护我,我这么一逃说不定害他被迁怒。讨感情我是没有,但我还算
是讲义气的,既是答应了他也不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盛夕霄拍拍他肩膀安慰:“我也答应你,一定会去救他的。只是你怎么办?再
过去就是魔界了,这个裂谷处在两界之间相当混乱,你一个仙灵之气饱满的家伙去
到那里,还不被生吞活剥?”
珦澜笑着说:“他们哪舍得啊,我长得这么好。要吃也不急于一时。”
“珦澜,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我吞了百万曙,又自玉球习得易形术,还有一堆紫云宫夹带出来的法宝,没
事啦。我看妖王派来的追兵应该没在附近巡了,你快回去吧,凛岳等着你救。我自
己一个没问题的,有缘来日相会!”
盛夕霄瞪大眼看他,一把捉他手腕质问:“你拿的百万曙?”
珦澜心虚莫名:“是啊。”
“那日是你?”盛虎仙瞇眼。
珦澜看这反应就猜到盛夕霄八成是那天抢百万曙的其中一个,但他怎样也没料
到盛夕霄就是买主。他点头,盛夕霄咬牙瞪他,失笑道:“我是斑华。搞了半天居
然是你,又是你,你真是……”
“呃,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本来是要拿来炼器,现在算了。”盛夕霄捏他脸颊肉说:“因为是你才作罢,
换作是别人,哼哼!”
珦澜讨好苦笑:“嗳,对不起嘛,可我也是为了度劫需要。”
盛夕霄释然吁气:“罢了。反正也不是天下间仅此一个,亿年铁树有两棵,其
中一棵在魔界,也是最近开花。我的手下已经得了消息赶过去,那铁树恰恰就在魔
界边境,就是这裂谷一带,所以我顺便送你一段路。”
他们就这样结伴而行,盛夕霄遣手下守着铁树花苞,珦澜一路听盛夕霄聊,说
来说去无非都是修炼的大小事。盛夕霄虽是神兽后裔,血脉存有神威,但毕竟待过
妖界、经历不少杀戮战场,亦正亦邪,他的修为迟滞百年未有明显进境,这才想取
得百万曙藉以突破困局。
一望无际的荒野间有一青年骑虎狂驰,虎背上青年听到这里面有愧色:“那还
是我不好啊,要不是我抢了你的东西……”
“我的事不急,反正五十年前遇见你也就是这样了。”
“唔,你这么说也、咦,五十年?这里已经五十年啦?”珦澜讶叫。
盛夕霄听出古怪,反问他说:“究竟你之前都在哪里待的?依你所言应该是过
多久才对?”
“恰恰好一年半吧?”
“你的一年半是仙魔妖界的五十多年,这里五十多年对人间来说是五百多年。
有些地方因为界域混淆的缘故而例外,比如元圣峰,再比如晶丝洞某几个洞窟内隐
藏的秘境,或是其他水府、洞天。那么你?”
珦澜往前倾,揪著虎耳大喊:“我是天龙族裔,家是紫云宫。刚见面那会儿不
就讲了么?”
大老虎还在跑,忽然虎吼一声,惊诧道:“那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跟你爹……”
“乱伦啊。”
“所以才没听进去其他的。原来你是神界天人!”
“不像么?”
“……”盛夕霄绝对不会说出口,除了过份俊丽的壳子以外都不像,特别是这
古怪的性子。
盛夕霄带珦澜越过大裂谷和荒野,穿过一片异常茂盛的丛林后又进到一片沙漠,
这片沙漠据传是因为一滴上古魔神的血而遭到咒蚀,变得寸草不生。盛夕霄说,这
沙漠里也流传一个关于铁树的传说,算不上什么故事,讲的是上古天魔与神人相斗,
最后魂魄躯壳相糅作一起,铁树其实是天神不让天魔无止尽的侵蚀一切,故而牺牲
自己封印天魔,所以铁树是上古天魔的骨骸所化,开出来的花则是天神仙灵之气的
精华。
珦澜疑道:“可是拍卖时那个主持的说百万曙是经过很久很久的日月精华汇集
生成的?”
“所以我才说是传说,听听就好。”盛夕霄带珦澜跑了好几天,虽说他并不感
到疲惫,也不介意珦澜这么懒都不自己走,可是珦澜趴在他背上打瞌睡还把口水流
到他身上,这让他有点难以忍受,第六天他们赶到沙漠中一个小绿洲,盛夕霄特意
化回人形更衣,忍不住对珦澜发几句牢骚。
没想到珦澜的脸皮厚度也大有增进,居然回嘴说:“我就是睡觉流个口水而已,
你那话儿以前可是天天往我头脸、上下里外一一招呼的,我都没嫌你了。”
盛夕霄换了一袭黑袍,对着珦澜无语了。理亏的他摸摸鼻子,点头轻拍珦澜肩
膀说:“好,都是我的错,我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别翻旧帐了。”
然后他好像听见珦澜“嘻”的笑了下。这孩子原先就这么鬼灵精怪?还是本性
渐露?他心里微悸,觉得不大妙,早已告戒自己退守在朋友的界限就好,旁的也别
多想,可是越看到珦澜其他面向就越是觉得可爱。
盛夕霄多少回想起过往心中埋藏的那份矛盾,面对黎凰的威胁,他最终还是妥
协,选择了保住白梅岭和自己,而不是他曾经想守护的少年。其实珦澜说的对,他
们也许没什么相欠了,原本能拥有的早就自愿舍去,这几日相逢后对珦澜的温柔关
切都是一种悼念。
整装完毕再出发,这回珦澜也化作一只老虎和盛夕霄竞速,在这魔界沙漠里难
辨方向,盛夕霄带着辨位的法宝,要珦澜好生跟紧,终于看见大老远有一片金色灿
烂的树海。盛夕霄说那片金色的胡扬木林是这沙漠中唯一活得下来的,但没人知道
这跟天魔有何关系,林里有一座湖泊,铁树就长在那湖泊中。这座树林和湖的名字
只有魔族人念得出名,但他们不会念,生怕唤醒了什么东西,珦澜认为这其实又是
一则谣言。
进了金色树林不久就听见打斗声,盛夕霄似乎不意外,他跟珦澜说:“好东西
总会有很多人抢,毕竟百万曙是少有的不分种族都能吸收的法宝。”
珦澜化回人形跟上他在树林间穿梭的身影,他问:“那你的手下抢得赢么?”
“很难输。”盛夕霄自信说完,迎接他们的战场,湖畔和湖水里已经有几具尸
骸,湖中小岛上长著一棵参天大树,正是传说中的铁树,树身并不算粗大,但长得
非常高,那朵花苞不晓得长在哪一处,树顶被云雾笼罩看不清楚,而树下则站着一
个戴锥帽、著蓝色劲装的剑修。
盛夕霄的手下都受了伤或倒或坐,没一个站直,所幸还没发现认识的死尸。他
让伤员拉着昏死的同伴退一旁去,往前一站,珦澜也与之并肩,压着嗓子讲话:
“小夕,我看那身装扮跟他的剑,很眼熟啊。”
“入梦。”
“啊,就是那天也想抢百万曙的。”珦澜越过盛夕霄往前迈步:“我既然抢了你
的,就替你再抢一个。”
“嗯?”入梦看清上前的青年面貌发出一声疑惑,珦澜听见即问:“阁下认识我?”
“不认识。”
“那就好。打坏了不伤感情。”珦澜当即化作一只银龙飞到空中,入梦的剑耍
得再厉害也无法砍伤他覆满全身的龙鳞,他绕着入梦戏耍了会儿,几度张口却也咬
不死对方,双方缠斗许久。
盛夕霄看他们僵持不下,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果然他感知到入梦浑身气势一变,
直觉喊道:“珦澜当心!”
入梦沉吼一声,手中长剑一下子变成血红色,没有虚招或华丽过头的招式,仅
凌空一刺就凭剑气将一只龙爪斩断,龙啸震天,珦澜的龙形被破自高空坠落。盛夕
霄惊吓冲上去接住珦澜,看到怀中人右臂断得俐落,血液汩汩流淌、喷溅,心疼得
六神无主。
反倒是珦澜断了一臂却异常冷静,只有表情忍不住吃痛的皱起,甚至反过来安
慰盛夕霄说:“小夕莫怕,我的手还会长出来的。我、呃,止个血先。”他左掌隔
空运灵气止血,封住大穴之后尴尬说:“麻烦你帮我、咳,包扎一下。哈,大意了,
可能得你自己抢了。”
珦澜视线投向入梦挥剑后落地的方向,盛夕霄也恨恨看去,那名剑修这时摘下
锥帽错愕道:“你刚才喊他什么?珦澜?”
珦澜的表情比对方更错愕,而且他叫出来:“怎么是陆师兄啊?天……天大的
乌龙。”
所以说大家不要遮头遮脸的多好,有事先用说的不行么?珦澜如此暗恼,翻了
白眼很干脆的晕在盛夕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