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伶叶和相丹抵达天外云海后，意外发现自己多年前于此地的居所住进了相丹徒弟，是名清
秀和煦的少年，名唤离墨。相丹让他出门来见过伶叶，那名少年依言行礼道：“伶叶先生
。”
伶叶点点头回以一笑，转过头惊喜问道：“相丹，怎么收了徒弟也没跟我说？”
离墨见他话语神情间竟似与师傅交情匪浅，不觉诧异，心下也有了亲近之意，笑道：“入
门不久，大约是未及和伶叶先生提起吧。”他想了想，又道：“伶叶先生和师傅此行长途
跋涉，奔波劳苦，请先入屋歇一会吧，我来泡茶。”
离墨为人温和，言谈举止间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伶叶很是欣赏，便忍不住笑着和他多说
了几句话。三人坐了一会，离墨又问道：“伶叶先生既然为金神大人所延揽，可是已决定
在天外云海何处落脚了？”
伶叶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相丹，一边道：“那倒还没有，我们预计晚点先到金神之
城里见金神大人……”
“近来从其他四方天界来了许多天神天将，天外云海的空屋似乎都住满了，也不知金神之
城里是否还有闲置屋舍，”离墨顿了顿，心思一转，提议道：“此处屋舍原本就是伶叶先
生住着的，若伶叶先生不介意，我便先搬出去，将此处留给伶叶先生吧？”
离墨话说得诚恳，伶叶尚踟蹰间，忽然听见相丹道：“不必，若是当真无空屋，伶叶便住
到我屋里来吧。”
“咦？不过师傅屋内不也只有一张床－－”
“无妨。”相丹语气云淡风轻，像是稀松平常地谈论天气一般，“伶叶，时候不早，我们
该进城面见金神大人了。”
伶叶见他对离墨溢于言表的惊诧处之泰然，又将话说得这般斩钉截铁，不由得苦笑，也不
好在相丹徒弟面前多说什么，只得和离墨打过招呼，便跟着相丹起身走了。
两人到金神之城与金神蓐收一番长谈，云海医殿经先前一遭魔物袭击，尚有浊气残余，不
适合雪蓿棉幼苗生长，便议定了种在金神之城里；金神对于伶叶愿意为西方天界效力很是
高兴，问清楚了伶叶的意向，知晓他无意加入炽仙军，便允诺伶叶一个殿上仙官的职位，
能直接在金神面前走动，足见其器重之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伶叶也在天外云海待满一年。
与心上人情意相通，日日相伴左右，自是相丹经年累月暗自殷盼魂求的。只是不知为何，
他愈来愈觉得伶叶笑起来的时候不再如旧时在千华梦地那般无忧无虑，怡然自得，尤其每
一回自己接到任务下界除魔，和伶叶提起，便见对方眉眼间莫可名状的愁绪淡淡，让他忍
不住便伸出手，抚著伶叶眉间浅浅的沟壑。
他只当伶叶是挂心自己，便柔声安慰道：“现下魔道已开，人间魔物不多，多半是些残兵
败将，无须担心。”
相丹的双手轻轻贴到了伶叶脸颊上，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仿佛不探究出那其中深意不罢
休。伶叶眉眼间仍有些惶惶不安，看着他似是想说什么，沉吟再三，终是化为一声轻叹：
“我无事，你明日放心去吧。”
相丹点点头，低下头在他唇上细细亲吻，舌尖缓缓描绘著伶叶唇齿轮廓。伶叶忍不住闭上
了眼，抬起双臂环紧对方，含住下唇用力吮吻，主动将原本温存自抑的吻加深得愈发不可
收拾。两人一时难舍难分，直至双双低喘著结束一吻时仍情欲未褪，轻轻蹭著彼此的面颊
，无数细碎的吻复又夹着急促鼻息杂乱无章地落到面上，像是羽翼缓缓挠著，直痒到人心
尖上去。
两人再见时已是十日之后，相丹回来时伶叶不在，直到暮色渐浓时才见伶叶进门。
伶叶看见相丹，明显有些猝不及防地愣了愣，一手下意识地去抓另一手的衣袖，仿佛有意
掩饰什么。相丹眉头一蹙，走过去拉开他的手细看，那衣袖竟似是被刀剑给划开了长长一
道口子。“……怎么了？”
“从金神之城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几位仙官，说是想和我较量切磋。在金神之城动起手来不
好看，我虚应了几招，学艺不精，没能及早抽身。”伶叶见他神情阴鸷，心里不免有些发
虚，也无意再多加隐瞒，只得摸摸鼻子坦然道。
说好听是较量切磋，实则就是蓄意挑刺，还以众欺寡。伶叶说得云淡风轻，相丹却能轻易
推敲出那些仙官的不怀好意。
相丹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隐约像是有了一丝裂缝，却又转瞬即逝：“……他们难道不知你
是勾芒大人座下首徒么？”
伶叶摇摇头，冲他安抚地温和一笑道：“是我没说。”
言下之意倒是直接把责任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去了。相丹意会过来，眉头深锁。纵然他深知
以伶叶的实力，全然不需自己担心或保护，自己更不应对其决定多加置喙，心上却又不由
得因伶叶所受到的轻视与敌意而郁郁不快，登时罕见地在矛盾心绪之中举棋不定。
伶叶在金神之城也已届一年，那些仙官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只怕此前这类事端早已层出不
穷，然而伶叶掩藏得太好，若非他今日碰巧撞见，是不是伶叶便索性不提，让自己这么不
闻不问下去？
说到底是自己疏忽了，他早知东方天界与西方天界从仙术到行事作风都是南辕北辙，却为
著自己的那点私心从旁鼓动伶叶来到天外云海－－是他错了么？相丹面色一沉，原以为自
己早已习惯了天外云海的人情势利，此刻却自心底油然生起一股厌恶烦闷的情绪来。
如此想来，伶叶近来的忧虑愁思也未必完全是担心自己……莫非是至今对他诛魔一事仍耿
耿于怀么？
他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之间，伶叶已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替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笑道：“
相丹，今日你回来正好，我有一事想告诉你。”
相丹抬眸看他，听出他口气慎重，心下已是隐隐不安。
“这一年我仔细思量了许多，我们俩的是非对错也许终究还是殊途难归。你有你的对错，
我却连自己的对错是什么都想不明白……我已和金神大人秉明，想出去游历一段时日，好
好想想。”
“我与你同去。”他毫不迟疑地道。
伶叶没有正面回答，却柔声问他：“相丹，自我们二人相识，如今几年？”
似是未料到他有此一问，相丹微微错愕了下，却自始至终定定地看着他飞快答道：“至今
将满百年，相聚时日……不足两年。”
伶叶笑着点点头，放任自己的眼神在相丹的眉眼轮廓上仔细一一扫过，剑眉斜飞入鬓，朗
目如墨空繁星，薄唇刚毅端正……他收整心思，才又道：“我自己的惑疑，便只能自己一
人去面对、去堪破，你随我去，也是无济于事。”
伶叶说这话时神色自若，嗓音如平素一般温润清澈，然而措辞却已甚是坚毅，好像一切尘
埃落定，没有什么能再动摇他半分。
相丹只是一言不发。
世间万般生命，所求不同，心思各异，免不了互相揣度臆测，凡人是如此，仙神之间又何
尝不是。然而相丹这些日子里总想，他和伶叶费了将近百年，才一点一滴地探得彼此心意
，纵然一时不明白，只要两人还在一起，日久月深，又有什么是无法一齐面对的？
也许他在伶叶心上分量多重，伶叶便能和他坦白多少，他们相聚时日至今仍嫌太少，伶叶
尚不能悉数坦诚相告，那也无妨，待到他在伶叶心上再重一些，伶叶可以再和他多说几分
。他们总有大把的时间去等——等伶叶主动和他说尽一切，等自己想明白伶叶究竟所求为
何。
谁知是他想得太顺理成章，一切在伶叶一句殊途难归之下戛然而止。
相丹寻思至此，如梦乍醒，只觉自己不仅错得离谱，还一厢情愿得荒谬之极，却连笑也笑
不出来，满腔情绪生生地全被堵在胸臆，连呼吸都不顺畅，然而这都比不上一点一滴将他
吞没的的无力感，伶叶愈是镇静以对，他心头那股束手无策的挫败感只是愈深。
两人相对良久，默然无声。过了好半晌，相丹才黯然问道：“你还会回来的是么？”
伶叶闻言，伸手过去在桌案上握住了相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处。伶叶才
又安抚地轻声道：“我自然是还要回来的。”
“好，”相丹垂眼，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了然道：“我等你回来。”
TBC
情侣同居须谨慎。
中间的肉写了一半……有时间之后再补，反正不影响剧情（

写一半R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