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终)
那生日会过了的隔天,剧组照样开工,不论沈律岑或谢轻渔都是继续拍摄。谢轻渔更清醒
地面对沈律岑以后是怎样的情形,我并不知道,也没问。就算要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实在不确定沈律岑究竟听见了没有,何况我觉得我是不应该轻易受到这言论的困扰,然而
决定了不在意,偏偏记起曾经看过的视频。没有看完的那李未和沈律岑过去仍旧在一块受
访的视频。
当年找到的那网站连结已经不知道记在哪里了,虽然花费时间上网搜寻大概也是能找到,
但我怂,心里有种怕,又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理智上都知道那是过去式,情感上也真
是好难不介意。
其实那天后,我和沈律岑之间的相处如常,面对他,我倒是不会纠结。而他一点都没问过
我那天是否发生怎样的情形。
另外也是那天以后,谢轻渔再次从住的酒店搬出到别的酒店了。媒体大肆报导了这件事,
堵住他问说法,也问夏寄;两人之前一直对外称是朋友关系,如今更加坚持这个说法。不
过他们两人在等戏时的互动似乎少了,反正这方面的新闻渐渐没有看见。
那电影的拍摄进度是终于快了起来。
有一天沈律岑能提早下戏,他在信息上说了。我看见,记起那拍的地点距离我们住的地方
不远,突然心里一动。我说:‘我去找你吧?等一下就一块去吃饭。’又补一句:‘我知
道地方,我自己能过去。’不然还要麻烦董姐。她这阵子要时时来回两地已经够累了,不
该多增加她的事情。
沈律岑是过了一下子才回复:‘好,小心点。’
我说:‘嗯。’附加了两个笑脸。
我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在S市这儿住了有一阵子,单独出门的机会其实少,即使有,通
常我都是习惯叫车子坐,这时也是。车子很快来了,我上车,司机对我客套两句,打开广
播听,正好听见播的一首歌刚刚唱到尾声。
我兀自一怔,光是一个尾音也依稀能够听出是谁的歌声,是谢轻渔,他的声音一直足够辨
识度。这应该是他的旧歌,他已经将近两年没有发行专辑,之前因为他和夏寄的绯闻,网
路上也能看见歌迷说起这件事。
这时广播传出主持人的声音:“刚刚我们听的是《爱不知》这首歌。”又说:“这是收录
在你的第六张专辑,是吗?”
有个人回应,竟然就是刚刚唱歌的声音,说:“是的。”
我一顿,原来这节广播节目邀请了谢轻渔去。听见主持人说:“我算一算,你总共发过十
张专辑,五张单曲,两张EP,五张演唱会专辑。嗯,你出道几年了?”
谢轻渔说:“明年就第十三年了。”
主持人说:“哇,有这么久了?我记得你是,呃,二十八岁吗?”
谢轻渔笑了,说:“我出道早,十五岁就开始唱歌。”
不得不说每次当面看见也实在感觉不到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我总是觉得他应该比我小了
两岁。原来我们几乎同龄。认真想起来,孔薇也不比我大几岁,都是出道早的缘故。
后面主持人是和谢轻渔聊起了他的出道经过。也不是秘密,众所皆知,他的姑姑也是歌手
,很出名,当年办演唱会带他上场,因此受到唱片公司青睐签约了。他刚刚出道的前两年
,名气当然没有现在的大,都是发单曲,直到第五张单曲真正引发流行,曝光率大增,发
了一张专辑就举办了售票演唱会。
主持人说:“上次歌迷见面会,听说你唱了一首孔薇的歌。你是她的歌迷?”
谢轻渔只说:“她唱歌很好听。”
主持人笑,说:“你唱的是《有人无情》。这首歌,她自己也没现场唱过几次,我查了一
下,那是收录在她的第一张专辑,之后专辑再版,好像拿掉了。”又说:“我记得你当时
说,这首歌本来是你先录唱的吗?”
谢轻渔说:“那的确是我录唱的第一首歌,不过是不是我先录唱,这就不清楚了。我很遗
憾不能收录在我的第一张专辑。”
主持人说:“为什么特别喜欢这首歌?”
谢轻渔是静了一下,说:“我喜欢它……的词。第一眼看见就很喜欢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我是说没有机会可以唱。它没有机会变成我的。”
我怔怔地听着这一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点古怪。
这时主持人说:“你没考虑翻唱吗?换个编曲,其实也可以是你自己的歌。”
谢轻渔说:“其实错过了就错过了。”又说:“只是想起来总觉得很不甘心——我是说,
不能收录原版,换了编曲就不是一样的了。”
主持人笑说:“都知道是在说这首歌,但这个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失恋的味道。”
谢轻渔只是笑笑。后面话就岔开了,聊起谢轻渔自己唱片的事,当然又谈到他近两年投入
到电影事业;而他这次抽空上广播,就是为了前面主演的电影的宣传。后面几段谈话,又
播歌,我听的不太认真,回头再注意,主持人已经和谢轻渔谈起正在拍的片子,以及说起
中间发生的趣事。
不免谈起前阵子都知道的那场盛大的生日会。当天媒体不入场,但赴会的明星们一个个公
然拍照自曝到社群网站,方便了记者们截取。突然主持人说:“对了,你酒量好吗?”
谢轻渔是笑笑,说:“我觉得好,不过我周围的朋友都说不好。”一顿,又说:“好像我
喝多了,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主持人笑说:“真的假的?好想听听看是什么奇怪的话。”
谢轻渔说:“我也不知道,通常不会记得。我就在这儿说了,如果那天我喝多,说了什么
不好听或者冒犯了,请多包涵。”
主持人是笑,说:“哎呀,没这么严重吧。”
此时谢轻渔回答什么,我实在没办法注意听了。我感到有点怪,正好在那生日会后说起这
方面,口气又好像是道歉?但是对谁道歉呢?
我不想关心,还是觉得心情的抵触。不等主持人又问了什么,实在庆幸我的目的地已经到
了。我没有直接过去拍摄现场,而是到附近的一间咖啡店等沈律岑,一面发信息告诉他。
没等太久,沈律岑就过来了。我们照常说话,眼看咖啡店人非常少,这儿又供餐,就直接
在这里吃了。他告诉我,拍摄可能要拖延到年底,这表示在十月底之前不能结束了。十月
是我们结婚的月份,去年说好,以后这月份都要安排旅行。
我的确有点失落。但听他抱歉,反而过意不去,我说:“没事,我知道这也不是你愿意的
。”
沈律岑说:“拍完它,后面没有工作了,我们再去哪里玩。”
我点头。但我想着等到电影上映,他一定要配合宣传,不如趁机先休息。其实我也不一定
要去玩。而听我说,沈律岑是微笑。
当晚回去后,已经收拾好上床,沈律岑照例读著几页剧本。我还不困,坐着靠着床头拿手
机上网,突然看见今天谢轻渔宣传的电影消息。我一时记起了坐车那时听的广播。我看看
沈律岑,一时有股冲动,没忍住说了:“我今天坐车,听见他上的广播。”
沈律岑看来,说:“嗯?”
我侷促了一下,说:“谢轻渔。”就很快说了一遍,又说:“原来他的酒品不太好。”
沈律岑说:“是吗。”
我说:“他这样说。”又看看沈律岑,突然实在不知道要怎样继续这方面的话题。我只好
说:“要睡了吗?”
沈律岑说:“嗯。”就放下剧本了。
我马上躺下来。沈律岑则去关了灯,他重新上床躺下,将我搂了过去。我也去抱住他,能
感觉湿润的触感擦过前额。
我更紧地靠着他。这时房内是暗的,非常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熟悉的吐息,通常也会感
到安心。可我在这天是过了好久才睡着。
可能心情方面的不定,近几天写的小说内容大幅动荡,角色之间的情感关系越加纠葛,读
者留言又热闹起来,然而有部份质疑那情节是为虐而虐。君君针对这几次的内容给我评论
,她倒是认为能够继续朝这方向多写一点。
我说:‘其实差不多快虐完了。’
君君说:‘前面那么甜,现在只虐这几章不成比例。而且你前面写男主角瞒着女主角做的
事差不多该爆发了。’
她不说,我差点都忘记写过这个,我赶紧翻出大纲,果然当初写了。我说:‘那继续这样
写了。’
君君说:‘加油。’又说:‘照这种速度写下去,年底可以完结吧?’
我很感到一股压力,说:‘大概行吧。’
君君说:‘等你交稿。’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发了一条信息:‘以后我说不定会离职。’
我一呆,‘什么?’
君君说:‘我可能明年结婚。’
我一顿,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方面。我说:‘噢。’又补一句:‘恭喜妳。’
君君说:‘谢谢。我想还是要告诉你,放心,到时编辑的工作都会做好交接。’
我说:‘嗯。’
我有点犹豫问不问她的结婚物件是谁,虽然心里依稀有个答案了。
马上看到君君说:‘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其实林主任和我正在交往。但那天之前我完全不
知道你们认识的事,也不知道你们闹到翻脸了。上次抱歉。’
我想着果然,这时不知道能怎样回复,本来她也是不知缘故的第三人,并不用对我抱歉。
我说:‘不说这个了。’又说:‘我回头继续写了。’
君君是继续说:‘我不清楚你们以前是为了什么吵架,我也没问,那也不会影响我对你和
你的作品的看法。’又说:‘我相信林主任也一样,对你的作品出版的策划都会尽心尽力
,我希望你别拒绝以后任何当面讨论的机会。放心,你不是特例,我们很多作家都和你一
样不愿意曝光,不过有需要都很愿意到出版社一趟,这没什么。’
这道理我都懂,然而也还是感到为难。我说:‘我知道意思。但我真的对书的设计不会有
什么意见,其实你们讨论就好了。’
君君说:‘之前不找你讨论,是因为做你的第一本书,不确定市场反应好不好,现在又卖
出影视版权了,预定明年出版的小说现在连载的反应也很好,我们这里当然更重视你的意
见,希望能够透过讨论,把书做到最好。’又说:‘我就是提出一个可能,到时也不一定
。’
我只能说:‘我知道了。’
后面君君终于不说了,她下线了。但此刻我是一点也写不了东西了,我认真考虑起解约赔
偿的事,本来写小说也不是志业,只可惜在这之间投下的心力。
我不确定是否编辑部真的对我改变了经营方向,总之让我非常困扰。假如我真的想出名,
当初完全不用资料作假。又不说负责出版的是林闻,这也可能是他单方面找理由要我过去
说话。
另外又猜中了君君是林闻的女朋友。我是经过之前那次的传话就依稀察觉了,但我和她往
来一向不触及私事,一直也受到她的帮助,然而她以后将会是林太太了,那情形就两样。
即使我对于林闻的整个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以后和君君往来中间可能总要胁个他,这样下
去很难合作。我并不方便去信出版社申请更换编辑,本来君君也没有失职,真正原因又不
能说。
假如真是解约不做,我怎样都要告诉沈律岑来龙去脉,只是今天是这样为难的状况下,怕
他认为我是因为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但我想了两天,还是做出坦白的决定,以前就想过
在恰当的时间一定告诉他过去的事情,或许现在就是了。
但我不能知道沈律岑会不会对我说起那李未的事。本来他对过往的事都很少透口风,经过
那生日会后,好像更渺茫。何况我也不确定他当时究竟听见没有。
然而我终于想好了怎么做,还是找不到机会提起。
沈律岑这阵子的拍摄非常紧,以及之前预定好的工作也开始进行了,他时常连着拍好几天
的戏,隔天又到外地;他倒不在外地过夜,工作结束就回S市。我和他虽然不至于不够时
间说话,但这种情形下,我常常感觉不好开口,也是因为怕他心烦。
于是又拖延下来。
这一天沈律岑同样去拍戏,我写完一段东西,拿手机看见曹盛在群组里发了信息。我和他
们聊了一会儿,一面逛起朋友圈,突然看见堂哥发了消息。堂哥一直是国内外两边发展事
业,但近两年更加着重在国外,时常伦敦和纽约两地跑。
我在那消息下方点赞,马上收到新信息。是堂哥,他说:‘最近怎么样?’
我想想,说:‘还行。’
堂哥说:‘你也在S市?’
我不意外堂哥知情我跟着沈律岑一块来。我说:‘嗯。’又说:‘哥现在在哪儿?’
堂哥说:‘在国内,昨天回来了,在家里孝敬老先生老太太几天。’
我说:‘辛苦了。’
堂哥只说:‘律岑还在拍片?’
我说:‘嗯。’
堂哥说:‘拍电影有时候是这样,拍的快很快,慢的话,有时一拍几年都有。他也不只电
影要拍,还有别的工作吧。不过他的好处就是不会因为忙就冷落其他事了。’
这的确是,沈律岑不论多忙,只要有时间都会和我一块吃饭,甚至一块出门走走,即使去
的地方不过是超市,而其实他也还是很耐心地听我说话。突然我感觉一切犹豫只是我的决
心不够。明明他说过,只要我想对他说什么,什么时候都合适。
我不理会堂哥又说了什么,只想着发信息给沈律岑,今天他在港湾那一带拍摄,但我不知
道确切的地点。我键入字:‘今天拍到几点?我能不能过去找你?’
沈律岑很快回复,他发来一个笑脸,说:‘今天结束时间不一定。这里有点远,我让董姐
去接你。’
我说:‘不要紧,我坐车去。’一顿,又说:‘我有一件事想当面告诉你。’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我兀自七上八下,终于看见沈律岑说:‘好。’
我马上下线,匆匆收拾后出门。一出去,马上感受到冷意,这两天气温陡降,尤其在这样
的傍晚,我有点后悔不拿外套穿。不过心里着急,实在也不想回头。我叫了车子坐。
报了地点,我拿出手机,看见沈律岑刚刚发的新信息。他说:‘附近有一间咖啡店。’就
说了店名,又说:‘到那儿等我。’
我说:‘好。’
今天是平日,这时间是交通尖峰时段,在路上堵了一会儿,总算到了以后,我付了车钱就
急忙下车。那间咖啡店在路口,店面不大,招牌的投射灯在这溟濛的暗的天色中非常明亮
。
店内的客人不多,大部份是两两成对。我买了两杯咖啡,望瞭望,去到面朝外的靠窗的位
子。我坐下,拿出手机给沈律岑发信息:‘我到了。’
沈律岑好久都没有回复。但我这时完全不感到着急,心情是平静下来。我知道特地过来见
他实在突兀,他最多再晚一点也会回去,难道到时不能说?但我就是不想等了。
突然听见一个不能说陌生但意外的声音:“四桥?”
我一顿,掉头过去果然看见的是林闻,一时僵著不答话。林闻则好像没察觉,露出笑,说
:“真的是你!我刚刚在对面看见……你怎么在这儿?”
我掉头回去不理会。想不到他到旁边的空位坐下了,他说:“既然在这儿碰见了,我们谈
谈。”
我没说话。林闻又说:“就一会儿。”
我维持沉默,低头看起手机,把他看作空气。
林闻仿佛都不觉得尴尬,自顾地说:“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定不好过。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但是我,我实在不得已,我家里人不能接受,尤其我妈,这你都知道,她当时对我用尽
办法,最后她是躺在病床上哭着求我,我……你说,我还能怎么做?”又说:“我不知道
跟你怎么说我要出国去,这之间一切都很匆忙,出去后也是,每天都不知道怎么过去,一
天一天的,光是应付生活。”
这话不论怎么听都实在荒谬。然而我一点多余的情绪起伏也没有了。从前那时候我到处找
人问他的去向,没人愿意说,那剩余的感情随着时间过去也慢慢耗尽;即使得到解释,不
过是他当初想摆脱我的借口。现在是又一次看清楚他的懦弱。
我朝他瞥去。他似乎一直看着我,马上又说:“后来我也想了很多,我当初对你做的太不
对了,我不该不声不响就走。这几年我想着这些,心里真的特别难受。我也一直想着找你
,又不敢。当时我刚刚回国也没有成就。我到S市做事,有部份是想要降低我家里人的防
备,他们总是担心我马上去找你……”
我完全听不下去了。我说:“林闻,过去的事不用再说了,以前是我自己想不开,是我自
己笨,看不清楚……其实从开始你就是一个差劲的人!现在也是!”
说完这些,突然我有种无比的痛快。早早就承认了感情的错误,然而过去吞下的种种难堪
始终没能得到发泄,那郁闷在心里随着时间是淡了,然而不是不存在。现在是真正不存在
了。
林闻像是愣了。我又说:“今天我的编辑告诉我,你和她是在一块,明年要结婚。希望你
这次真心对待人家女孩子。”
林闻是仿佛不高兴似的皱了一下眉,说:“你别说这种话好不好?”又说:“我们的交往
还不到那种地步,她,她误会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告诉你?”
我一顿,霎时感到这话的可气和可笑。我忍了忍,只说:“总之你记得以后别再透过她传
话了,不然我绝对赔钱解约。”
林闻说:“你不要这样。”一顿,又说:“我,我对你,是一直——”
我说:“林闻,这种话别再说了。”又说:“你离开了,早已经结束了。”
林闻张张嘴,然而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我也是无话可说。我想着走开不和他在这儿耗著
了,就起身要走。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吓一跳,挣脱开来,不注意挥到了林
闻的脸。我一顿,他朝我看来,那神情不是很好。
因为造成了一点动静,依稀有人注意过来。我感到尴尬,说:“你刚刚不拉住我就好了。
”就赶紧走掉。
想不到林闻跟出来。也不顾路上有别的人,他扯住我的手抬起来,说:“你手上这只戒指
该不会……你结婚了?”
我甩开他的手,不理会。他紧跟上来,再问一次:“你结婚了?”
我并不用回答,走得更快。这里靠近港湾,风是非常大,我冷的哆嗦,不禁抱住两手在胸
前,这时很后悔当时不回头去拿外套。突然有股温暖的触感搭到脖子上,是围巾。我一顿
,掉头去看林闻。他缩著脖子,说:“围巾给你。”
我马上扯下来丢还他,“不用了!”
林闻一顿似的,又追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结婚了?”
我说:“不干你的事。”
林闻说:“你和谁结婚?男的还是女的?”
我无语,只管着走,而林闻又来拉我的手,差点没走稳。这一条路上人不多,但也有人,
都是朝着这儿注意过来了。我要推开林闻,突然有只手早一步介入把我和他隔开了。我刚
刚一愣,已经被那只手向后一带。我看着来人,又怔住。来的是沈律岑,他戴了一副平光
眼镜,又光线暗,一时难以看清他的神情。
而林闻看见沈律岑出现也像是怔住。他看看我,又看沈律岑。能听见周围隐约的嘁嘁杂杂
,我一时紧张,拉住了沈律岑的手。
沈律岑是马上握著了我的手。他对林闻说:“你有什么事吗?”
林闻像是才回过神,他说:“干什么你……你,呃,你看着好眼熟。”那视线像是朝着我
和沈律岑交握的手看来,又说:“你——你和梁四桥有什么关系?”
我正要回答,听见沈律岑说:“我们是合法婚姻关系。”
我想不到沈律岑这样直接,霎时呆了一下,然而是不禁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感到心头
有种满涨的热意。
而此刻林闻神情是不太好看,但仿佛是更仔细地打量沈律岑。突然他瞪大眼,张张嘴,指
著沈律岑,说:“我,你,你,你……等等,你是沈律岑?”
这时那些停下看好戏的人已经不是小声议论了,非常明显的交头接耳起来。我看状况不对
,更不想多理林闻会要怎么想,连忙拉着沈律岑朝另一个方向走开。我走得很急,怕真是
要引发大骚动,一径地向着最安静的路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一整条路上都没有别的
人,这儿的路灯光影熹微,照出一条条黑的随风摇摆的树,偶有几片叶子零零地掉到行道
上。
我不禁走慢下来。这时心情也能够冷静下来了,但心跳依旧快,在这儿的安静分外突出了
某种气氛的压抑。沈律岑虽然没有松开我的手,一路却不说不问。我不禁瞥了他一眼,心
中很忐忑。本来特地来一趟要告诉他关于林闻的事,想不到竟然就遇到林闻,偏偏让他看
见我和林闻好像牵扯不清。
我猜不到此刻沈律岑心里会怎样想,但我确定我是非常想说清楚。我一停,开口:“你,
你听我说。”
沈律岑站住了,不过并不掉头看来。
我说不清这时的感觉。我只一鼓作气地说:“刚刚那个人是我以前交往的对象。他也是我
现在出版社的出版主任。我事前完全不知道,给影视版权签约的时候才碰见。今天我来找
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但我在咖啡店等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出现了。”
沈律岑依然没动静。我看看他,我感觉心头好像给什么纠扯了几下,又酸又痛。我张张嘴
,说:“我,我在认识你的时候,已经和他分开很久。”一顿,又说:“说起来也没提分
手,他跑了,不知道去哪儿。我,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在一块很久,不是
,认真来说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在一块,他还是交女朋友,有时也有男朋友,我——”
突然我感到一直被握著的手痛了一下。我一顿,怔怔地看着沈律岑,他转身对着我,说:
“手这么冰。”又说:“怎么穿这么少?”
我愣了一下,说:“呃,我,我赶着出门。”
沈律岑没说话,他是松开我的手。我眼看着他脱掉了那身上穿的外套,他把它披到我身上
,然后就著把我拥向前。他抱着我,我靠着他,耳朵里像是听见了在胸膛里的跳动声,那
一下一下好像也敲在我心上。
我感觉刚刚笼罩在心头的像是窒息的难受消失了。
这时听见沈律岑说:“我刚刚心情有点乱。”
我一愣。又听他说下去:“我很不高兴他问我们什么关系的口气。”一顿,又说:“你突
然要找我说一件事,结果出来这个人,我会觉得,你是想要提离婚。”
我呆住,“呃?”
沈律岑说:“抱歉,我想不到他是……我并不是想要逼你说出以前的事。”
我很难说清此刻的感觉,实在想不到沈律岑会发生这样错觉。可他这莫名其妙的担忧,仔
细想想,我的心情竟然会有点激动。我顿了一下,说:“我,我是自己想说。以前那段感
情真的很糟糕,也真的有段时间很痛苦,但是,真的已经过去了。我想过有一天有机会一
定和你说,想不到他会出现。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了。之前我没有告诉你他是出
版社的人,是我考虑不够。我,我以为不说,才不会让你误会。”
我又说:“后来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沈律岑向后让,那隐微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神色显得轻柔。我看着他,说:“我没有想过
离婚。”
沈律岑静静地看我。他说:“我知道了。”
我去拉他的手,而他立刻握住了,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想想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说
你不高兴,我听了却很高兴。”一顿,又说:“你怎么会觉得我想离婚?其实你完全不用
担心这方面。”
我向他看去,心头鼓动着,又感觉实在太不好意思。然而我还是想说出口:“如果我不喜
欢你,干什么要跟你结婚啊。”
沈律岑没说话。他注视着我,那神情依稀还是平静又有点难描述。他低下脸朝我凑近了一
点,那唇就贴上了我的唇。只是这样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他朝后让了让,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觉得脸上一阵的烫。我说:“好,好像现在我才说喜欢太晚了吧。”
沈律岑微笑,说:“不晚。”
我也笑。这时我才想到一件事,不知道他能过来找我是因为拍完今天的部份了,还是趁著
休息过来?我说:“你拍完过来的?”
沈律岑说:“嗯。”
我说:“那我们回去吧,不然外面这么冷。”又说:“啊,你把外套给我穿了,你现在冷
吗?”
沈律岑握着我的手,说:“不冷。”和我一块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他说:“还有一件
事。”
我说:“什么?”
沈律岑看着我,说:“难道你不想问吗?”
我不明究理地看他,但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我怔怔地看他,张了张嘴。而他已经说:“那
天我听见你们说话。”
那天是哪天,我又和谁说话,想都不用想。我说:“你,你听见了?”
沈律岑说:“嗯。”又说:“谢轻渔或许喝醉了才那么说,但不论他有没有喝醉,我们之
间的事都和他无关。又任何的情形下,即使我们不曾认识,我和曼纬都不可能发生感情,
即使李未离开了。”
我听到最后,心跳霎时跳快了一拍。我没说话。
沈律岑静了一下,说:“我和李未交往的事情一直是公开的,到现在也能够在网络上看见
相关评论。我想细节就不说了。”
我一顿,点了头。听到他说:“当时认识,我和他在很多地方都比较有默契,真是各方面
很合得来,很快交往。但那时其实对感情很多时候想得还不太清楚,不知道什么才是合适
自己。也不够确定。虽然和他之间很好,我时常还是感觉少了什么。可能他也这样想过,
后来工作都多了,有些意见就出来了。想不到因为足够了解,反而不想争执,也不想改变
。”
他说:“分手是我提的。”一顿,又说:“那天他倒是发了很大脾气,其实难怪他会生气
,我忘记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我一愣,突然又想到那没看完的视频。当时视频里的李未说过当天是他的生日,难道就在
那之后?我犹豫了一下,说:“为什么你要提分手?你们那么了解彼此,又不吵架,就算
有意见,应该能好好沟通出一个办法吧。”
沈律岑说:“我有我想做的事,他也有他的理想,而我以为我的耐性够好了,他比我更好
。我想着耗了四年已经够了。”
我没说话,点点头。
沈律岑接着说:“我和他在一块的时间足足四年,其中缘故怎样不是别人能了解,我和他
分开后,他回去美国,李未是他的中文名字,通常他在美国是用英文名字,发表作品也是
用英文名字。这件事媒体都不知道,因此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或者以为他死了。”一停,
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以为我放不下。但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太喜欢说起来
。那天之后,我想着是不是应该告诉你这一段,我不希望你在意,又想要你在意久一点。
”
他看着我,说:“我是不是很奇怪?”
他这么问我,我竟然感到心跳非常快。我说:“不奇怪。”
沈律岑笑了一下,突然说:“那天他有一点说得对。”
我一愣,朝沈律岑看去。他说:“我们的确认识的时间很短。”
我没说话,而他又说:“我有时候是不太了解你的事,比如你告诉我写书。我一点也没想
到。不过你终究是告诉我了。可能你对我……有的方面还是不习惯,我想着我们在一块的
时间更长一点就好了。但是我的工作方面不免有些流言蜚语,以前我不觉得需要去解释的
事情,可能影响你。”
我听了,也不知道该怎样想,突然有种愧疚。我说:“其实都是我常常胡思乱想……”
沈律岑说:“那表示你在意。”又说:“这样久以前的事,已经很久不联络的人,我想不
到可能变成影响我们之间的人。”
我连忙说:“那些话是影响了我的心情,但就是这样而已。”就去拉了他的手,又说:“
是我不对,有的事一开始没想到和你说。你当时听到我说出版的事,是不是很生气。”
沈律岑看着我,说:“你不一样,我知道我没办法。”一停,又说:“我,我总觉得舍不
得。我不愿意浪费时间对你发脾气。”
我一时心跳加遽起来。简直无法形容这时心情,好像应该要激动,又有一点不确定。我说
:“噢。”
沈律岑看着我,笑了笑。他伸手把我揽了过去亲吻。之后他握着我的手,说:“回去吧。
”
我微笑,点了点头:“嗯。”
沈律岑说:“手这么冷。”
我说:“你才是。”
沈律岑是看着我笑。我想到他把外套给我穿了。怕他可能着凉。我说:“你先穿回去,你
现在不能生病。”
沈律岑是掉过头,伸手把我揽住。他凑到我的耳边说:“来不及了……。”
更多的话卷著热息又钻进了耳朵,我感到心头像是烫得哆嗦。我忍不了冲动,偏过头去吻
住了他。
而他把我整个人都搂住。
一回去,门在身后砰地关上,等不及把屋内的灯打开,我和沈律岑已经搂着,唇舌交融在
一块,直到不能不分开喘气。但马上舍不得,又吻住。我的手扶到墙上,依稀按下什么,
墙壁上的一盏灯就亮了,光线很小地照着我们。
明明已经是冷的十月天,但这儿的温度是仿佛热焰的不得了。我吻着他,一面去拉扯他的
衣服。他也是。上衣外套一件件落在地上,我抱住他。我们身体紧贴著,那下身的变化非
常清楚。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前额,望着我,那眼神在这微弱的光线下显出几丝浓烈,仿佛
有火。他的两手扣着我的臀部向前带,说:“你饿了吗?”
我感到心跳加遽,嘴里说:“嗯。”
沈律岑没说话了,他欺近,不过只是很轻的亲了一下我的唇。我怔怔地看他,任由他拉着
手一块掉过身。我随着他走开。他到房门前站住,转身看来。
突然我有股冲动,也真是忍不住,我伸手将他按到门旁的墙上。我吻着他的嘴,急促地和
他的唇舌交融在一块,他倒是很配合似的打开,让我在他的口里作恶。
吻到分开,几乎快窒息了。我望着沈律岑喘气,沈律岑的胸膛也剧烈起伏著,他向后让,
光看我。明明他一言不发,但仿佛已经说出了好多的话。我是仍然看他,再不会比现在要
放肆地看,那对黑的眼睛,长的眨著的睫毛,挺的鼻尖,以及湿润的实在动人的嘴唇。我
忍不住又凑近去亲它。
沈律岑单手捧在我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那热软的舌头探到我的嘴里,我更打开嘴,搂
住了他。他则揽住我的腰向前带。
他另外的手摸去我的裆部拉下裤链,就探进去了,隔着布料描摹起那形状。他放开我的唇
,我马上想呻吟出声。他又亲着我的脸颊,去碰着我的耳朵。那抚摸着我的手这时垂下去
拉了我的手,带到他的两腿间。他说:“摸摸它。”
我照做,伸手进去,那勃起的阴茎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热度。我随着他做动作,拢着他的
东西揉弄,依稀能感觉那儿的逐渐濡湿。我的也是。我始终看着沈律岑,他也看我,缓缓
凑近吮住我的唇。
分开时,都是喘气,在下身那儿的状况受到的刺激更剧烈。突然沈律岑向后让,动手脱起
内外裤,腿间的巨物曝露出来,前端依稀透著晶莹似的体液。我一时脸红,感觉呼吸像是
困难。我也脱下裤子,同样赤裸裸。他朝我伸手,我去握住了,随着他去床上。
沈律岑覆到我身上,低下头,那唇肉压捻着我的唇,又探出舌尖去描摹,他堵住我的嘴深
深地吻。我追着他,几乎要不能喘气。而这吻却很快向下溜,沿着脖子到胸膛,他舔咬著
我的一侧乳头,带起细微的痛的快感。我不禁扭动身体,他把我按住了,唇舌往下,一只
手跟着在我身体的每寸游移。那每次走过的地方好像要燃烧起来的烫。
然而怎样都感到差了一点,他偏偏不碰焦灼的那处,只在周围走。我感觉腿间挺立的阴茎
非常濡湿,在身后的那处也已经湿滑一片。我不禁屈起腿,用脚趾去蹭著沈律岑的肩膀。
沈律岑看来,那眼神让我心跳再快了几拍。他去握著了我的脚踝,微抬高我的腿,侧过脸
去吻著小腿那儿的皮肤。那唇舌仿佛卷了火星,逐步延烧,我感觉脑袋热胀著,非常晕,
整个的人好像在热河里颠簸。
我感到难耐,手摸到我自己的腿间,一手握着我的阴茎,沿着茎身抚弄。刚弄了起来,突
然沈律岑欺身靠近,我的一条腿还挂在他的肩膀,在身后的那入口是大方地曝露了出来。
他吻住我,一手拢住我的手一块捋弄着我的性器,另一手沿着下方的囊袋摸到那入口。他
的手指探到里头,我差点呻吟。
已经不能更刺激了,我祈求他,他不说话,但很快松手。他放下我的腿,用手拍打我的臀
侧,又亲了我一下,说:“趴着。”
我几乎等不及地照着做。沈律岑提着我的腰,一手按住我,那热的硬物在我的两股之间滑
动,弄得依稀湿淋淋起来,在腿的内侧都是一片湿滑。但他迟迟不进去。
我掉过头去哀求,说:“你,你直接进来,快点。”
沈律岑没说话,他扳着我腰胯的手是溜到我的前头,圈住我那高翘的阴茎捋弄。我刚刚呻
吟,在身后抵著的那硬物突然就闯进我的里头。
我打了个激灵,呜咽著射了。不等我缓口气,沈律岑是用力鞑伐,每次都到很深的地方,
在总是能生出兴奋的地方戳刺。他的一手又托着我的腰胯向后带,能清楚感觉到埋在体内
的阴茎的形状和力度,他的顶弄又更重。
我克制不住叫着:“唔,啊,嗯……嗯……太,太快,啊。”
沈律岑低下身,那胸膛紧紧地贴覆着我的后背,他咬了咬我的耳朵,下身的挺动缓了几下
,那声音带着热气,说:“你看这样行吗?”
我说:“嗯……嗯……不行,你,再快点……啊”
沈律岑没说话了,他是拍打了一下我的臀部,进去更深。在我腿间的性器再次挺翘了起来
。他的一只手去摸它,圈著缓缓抚弄。前后夹击,非常刺激,我只能呻吟了,说什么都不
知道。
那快感非常折磨,整个人好像掉在滚烫的水里,心跳非常急遽,眼角酸涨著。我的阴茎在
他的手里抖动起来,他的手在那前端擦过,我哭叫着又射了。而他再不久也到了。
我整个伏在床上动不了,一时感觉是很恍惚。沈律岑伏在我身上,也是喘气,这样一会儿
后,他把我拉起身抱住亲吻。他亲了亲我的眼角,又摸我的脸,说:“怎么哭了?”
我的脸一红,看看他,没好意思地说:“那什么,是太爽了。”
沈律岑笑笑,又吻我。我掉了一下方向对着他,我搂住他,和他更深的亲吻。
吻著吻著,身体再次热了起来,勃起的下身依稀地蹭到一块,那前端都是湿淋淋了。他用
手拢住了这两根东西擦弄,而另一手沿着我的腰脊向下探进臀间的隙缝,浅浅地抽插起来
。我忍不住呻吟:“嗯……唔,嗯。”
沈律岑舔弄着我的耳肉,说:“让你来,嗯?”
我难为情地点头。身后的手退出去了,我有点没好意思,低下眼,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一
手去扶住他的那根东西,慢慢坐下去。
那热胀的满足感让我不禁呻吟了一声,差点跪不稳。我抬起眼,对上沈律岑的目光,脸更
红,然而仿佛受到鼓励了,我扶着他的肩膀上下地动起来,把那东西往身体深处吞进去。
我喘口气,动的快起来。沈律岑伸手揽了我的脖子向前带,堵住我的嘴,他的舌头钻进我
的口中,抵着我的舌头。而他放在我腰胯的手一紧,跟着向上挺动。
沈律岑松开我的嘴,我马上呻吟起来。我的两手都圈住了他的脖子,他另外一手再次拢住
我的阴茎,随着顶撞的节奏捋弄。他低喘的热气呵着我的脖子,在那儿依稀生出一丝麻痒
。我感觉更加刺激,呻吟更大。这时心跳很快,全身是汗,又紧绷,想着快点解脱,又更
眷恋这份热意。
我的阴茎再度在他手里颤巍巍地射了。他则又重重地插干了几下,也射进我的身体里。我
喘口气,刚刚看他,他已经凑近吻过来。
我张开嘴,和他的唇舌交融在一块。
之后到浴室清理了。不过到收拾出去也不知道几点,我感到非常累,肚子也真的饿了。反
正床上那凌乱不堪都要收拾,我想着这时候也能去煮面。
不过没有面条,只有方便面。吹干头发后,我想起来,说:“我记得冰箱还剩下蕃茄和肉片
,啊,还有蛋。”
沈律岑说:“这样也够了,我来做吧。”
我说:“那我能做什么?”
沈律岑凑近吻了我的唇一下,把一迭布放到我手上,说:“换床单。”
我没好意思地点头。等我弄好以后,沈律岑也煮好了两碗面,他另外做了调味,做出蕃茄
肉片蛋黄面。我心满意足地吃完了。
我抢著说:“我来洗。”
沈律岑笑笑,说:“好。”
不过他没有走开,陪着我弄好以后,我们一块回房间。他看看我,微笑,说:“睡了吧。
”
我点头,先去躺下。照样是他去关灯,回来后上床把我搂住。我抱住他,感受那平稳的心
跳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突然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我醒了来。拉下窗帘的房内依稀透出灰濛的光线,我望着那手揽
在我的腰间还在睡的沈律岑。一直也是这样子睡在一块,可我感觉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心
满意足。
我朝他又靠近,他没有醒,但他揽在我腰上的手依稀紧了紧。我微仰头,去亲了一下他的
唇,继续睡了。
等到下次再次醒来,房间已经非常亮。而沈律岑并不在。我赖了一会儿,爬起来去拿放在
床旁桌子的手机,打开果然看见沈律岑的信息。他当然去拍戏了,他给我发了两个笑脸,
说:‘有早饭,记得吃。加热时要小心。’
我看着这普通不过的叮咛,不禁微笑。我回复:‘嗯。’附加了三个笑脸。
洗漱好后,我到厨房去,桌上放了瘦肉粥,另外的小碟子上有颗剥好的皮蛋。我这时突然
要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一时想笑。我把它放微波炉加热吃了。
吃完后,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把那没一直看完的视频找出来。
坦白说我即使不是沈律岑身边亲近的人,光是看了很多相关评论,也要认为他和李未合适
,为他们分手可惜。何况我是。我的确是比我自己想的要在意李未这个人,这种种在意都
是因为我喜欢沈律岑,而我始终没有确认他是不是。
然而我想不到沈律岑在这方面也会对我发生不确定。透过昨天,一切已经不用再疑问。即
使他不说那俗气的三个字,我都清楚了他的感情。
因此这视频不能不看,我觉得只有看完,才会真正放下我心中的那块疙瘩。
我没找太久,很快找到了那连结的网站。倒是想不到那站主在半年前又开始更新内容,增
加了好多资料,对方把这几年的没有关注到沈律岑的消息都补足了。最新的那则内容是他
这阵子在拍摄的电影,她放了一些我都没看过的工作照,在下面写了和谁谁一块去探班。
有好几条留言,一个大概是熟人,说:‘又开始追星啦!小孩呢!’
站主说:‘哈哈,小孩子不管了,妈妈我决定要放飞了。’
我欣赏了一下她拍的沈律岑的工作照。她很会捕捉画面,每张都拍得很好,不论是眼神或
细微的神态变化都一清二楚。我当然以前就知道沈律岑演技很好,但他又长得太好看了,
其实有时候很分心。当然只要专注地看下去,很快就能随着他的戏进入到他诠释的角色里
。
我回头去翻到了那视频。我把它打开。从头开始看。再次看到了镜头对着沈律岑和李未的
那画面,听见采访者又说:“那沈律岑你有没有准备要给李未惊喜?”
沈律岑没说话,光是笑。李未说:“惊喜不用了,先唱一首生日快乐歌来听听吧。”
镜头向着沈律岑拍,他笑笑——他拒绝了。李未还是笑着又要求了两句,那采访者是帮忙
怂恿,也仍然不唱。
李未就不提了,那采访者很快把话岔开,本来这场访问就是针对李未,因此话题重新专注
到他身上。沈律岑离开画面。我看着李未的神情,仍旧那样自然,一时也说不清感觉,又
究竟此刻他心里怎样想也不可能知道。我想着沈律岑在他的生日当天提分手,是否其实他
也已经有了同样想法?都不得而知了。
后面的访问不再看了,我准备关掉网页,突然我发现站主之前对这则内容做了更新,她说
:‘从前时时关注这两位,他们分开也一直觉得可惜,他们各方面都那么合衬,又有默契
。其实我现在回过头来,还是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匹配,但我现在会觉得,这样的合衬是不
是真正的合衬呢?两个都是完美的人,我有点难想像他们一块过生活,会一样完美吗?生
活中就是要有些惊喜或惊险才叫生活啊。哈哈,当妈妈以后特别多感触,尤其对婚姻对生
活,嗯,希望以前和我一块追星的各位,现在都找到实在的人过日子了。你们看,沈律岑
都结婚啦!’
我逐字读完,心里突然有种不知道怎样形容的温暖。
我关了网页了,把记录一并删除掉。以后是不会看了。
结婚近两年没有出片及公开活动的孔薇终于有新消息。她即将在十月底发行新专辑,并同
时要在B市举办一场露天音乐会。消息公开的非常突然,马上引起热议,又其实她在结婚
之前已经有半年以上没有过类似的公开演唱。很多歌迷已经等不及那日期确定以及开放售
票,包括我。
我发私信给王观新:‘看到消息了没有!’
王观新立即回复:‘看见了!’
我说:‘怎么样?’
王观新说:‘我等著日期公布了,我这儿不能说放假就放假。’
我说:‘知道。反正我们就注意著。’
王观新说:‘嗯。’
过了两天,那日期终于公布,她的发片记者会是在十月二十五,那露天音乐会就在隔天的
二十六日。我看见日期,心情一时有点挣扎起来。这十月二十六是我和沈律岑结婚的纪念
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律岑说了,何况要去那音乐会必须回一趟B市。
沈律岑这几天一样拍戏,之前他是告诉过我,十月底以前不能完成拍摄。但我不想留他一
个在这儿工作,不陪他。我发信息给王观新:‘糟了,是在十月二十六。呃,我的结婚纪
念日。’
王观新是稍晚以后才回复:‘我……我那天要拍结婚照。’
我发了一个哭脸,说:‘那都不能去了。’
王观新也回了哭脸,说:‘你觉得我能去吗?’
我说:‘老婆重要。’
王观新说:‘老公重要。’
我和他同时都发了一个哭脸。
于是我就没买票了。又反正不去,我没有向沈律岑提过这件事。但我想着即使他要工作,
拍摄说不定不会太晚,到时在S市这儿小小庆祝一下也行。
我想着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但想来想去,只想到做晚饭。我上网找一些简单的用微波炉就
能做的食谱,不过都是家常菜,似乎不够气氛。我仍然到超市去买东西回来试着做了,然
而效果不太好。我还花了一点时间把那喷溅到微波炉上的酱料都擦了干净。
当天沈律岑在傍晚就结束拍摄回来了,他看见冰箱有菜。我赶紧说:“我今天出去随便买
的。”
沈律岑便说:“这样不出去吃吧,我来做。”
我感到一点紧张,那试做的残渣还在垃圾桶里,他一收拾一定看见。我说:“噢。”又说
:“呃,不然还是出去吃?你难得这么早回来,太累了。”
沈律岑微笑,说:“不要紧。”就卷起袖子,一面说:“拍摄要暂停两个礼拜了。”
我怔了一下,说:“怎么又暂停?最近没新闻啊。”
沈律岑一笑,说:“是导演的决定,他对剧情上有点考虑。我也认为现在剧情推进的确有
点不顺,角色之间的关系也很难弄清楚,整理一下也好。”
我点头,说:“那我们要回去吗?”
沈律岑说:“嗯,公司那里要去一趟。”又说:“还有,我们很久没去看爸妈他们了。”
我想想,说:“也对。”
沈律岑说:“我想着明天回去。”一停,看着冰箱里,又说:“你买了鱼?”
我一顿,说:“我在生鲜区随便拿的。”
沈律岑拿出来,说:“还算新鲜。”一顿,又看冰箱,说:“还有一袋虾?”
我说:“呃,就是顺手。”
沈律岑看来,笑了笑。他说:“那一定不能出去吃了,今天把这些都解决吧。”
我当然说好了。而后来沈律岑也看到了那在垃圾桶的残渣,但幸好他什么也没问。隔天我
们稍微收拾一下就回去B市。
已经快要两个月不回去,差点要不认得了,也不太习惯,B市真正冷起来要比S市冷的太多
,尤其一大早,每次起床都是折磨。
我们在家休息了两天,回去T市家里一趟。这天除了大哥一家子,二姐以及三姐也回来了
。二姐夫的朋友送他们好的牛肉,她拿回来给父亲做点什么。父亲特地又去一次市场多买
几样菜,晚上大家围炉吃牛肉火锅。
三姐这一趟带了女儿。她女儿已经快要两岁,养得圆滚滚的,天气冷又穿得多,非常可爱
。她还说不好话,时常呀呀地叫,现在倒不会像是更小的时候怕生;她让我抱了一会儿,
看见沈律岑,马上移情别恋。
我说:“妳这个小没良心,亏舅舅买了一堆玩具给妳。”
三姐说:“他也是润润的舅舅啊。”润润是小外甥女的别名。
我无法反驳,又对着沈律岑,一时有点不好意思。我看着沈律岑抱住了她,她像是怔怔地
看他,伸出手去摸他的下巴,露在袖子外的手是短又胖。
我不禁对三姐说:“妳真会养小孩。”
三姐说:“哦,没什么,她胃口好。”
二姐走过来听见了,说:“我记得小四你小时候也那么能吃,不过大了就瘦了。”
我依稀看了沈律岑一眼,有点窘,说:“我没有她这么胖吧?”
三姐这时是打了我的手臂一下,说:“说我女儿胖!”
大概知道是在说她,小外甥女突然扁起嘴巴,好像要哭了。二姐去接手沈律岑,她拍著小
外甥女哄了两下,就好了。
我说:“不愧是二姐。”
我们这次没有在家里住下,晚上吃完饭后不久就要回去。回去是我开车,父母亲非让我开
。母亲说:“你也就开车这个技术比较可以了。”
我想着我不服。不过我什么也不说。上车之前,沈律岑说:“还是我开吧。”
我说:“那不行,说不定梁女士在楼上看呢。”
沈律岑笑笑,并不坚持了。
再隔天是早就说好了要去看爸爸妈妈,不过这之前沈律岑要去一趟公司,我不想他来回麻
烦,干脆跟着去。还是一样在那宏伟的大楼,我们上了八楼。这次来,我感觉已经没有前
几次的不自在。那些职员看见我,都是笑笑,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沈律岑是从没有特地
介绍过我,不过不介绍也算得上一种介绍了。
沈律岑去会议室了。我本来在他的办公室,咩咩敲门进来,说:“哈囉。”
我说:“嗨。”
咩咩说:“要不要吃点什么?一个助理买了甜汤回来,我给你拿一碗吧。”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你们吃就好了。”
咩咩说:“不要紧。”又说:“不然你过来和我们一块吃?在这儿等很无聊的,反正大家
都知道你是谁。”
正因为这样,我才实在没好意思。我说:“呃,我去太打扰了。”
咩咩说:“不会的。”就拉了我一下,推着我离开办公室。
几个好像都是助理的人都聚在一间休息室,这休息室内的休闲设备齐全,非常舒适。他们
围着一张桌子,从一个大袋子里端出一碗一碗的甜汤。看见我,他们态度和气,说话也非
常自然。不过他们和我说了两句,很快七嘴八舌起来。
“你和沈先生真是朋友介绍吗?”、“你们认识几天就在一块了?”、“沈先生在家里是
什么样子?”……诸如这些。我感到招架不住,幸好手机响了。我赶紧找了这个借口出去
。我走在走廊上,松口气。我看了手机,是曹盛发来的信息。我回复起来,已经走回办公
室前面,突然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正好周围没有别的职员,没有人奇怪。
对方是女人,不过这人本来应该是留着长头发,现在是短的齐肩的卷发。我怔了一下,孔
薇已经回头过来,当然看见我了。我不禁紧张,想不到她对我点了头,说:“你好。”
我说:“妳,妳好。”
孔薇笑笑,说:“我听说沈先生到公司来了,就上楼来找他。”
我怔了怔,她又解释:“我在楼下录音。”
我记得了楼下是华擎音乐,那是孔薇的唱片公司,而她的经纪公司也是映乐。我不禁说:
“是在录新歌吗?”
孔薇说:“新歌早就录好了,这是另外的。”
我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能问一下吗?就是除了后天的音乐会,这次妳还会不
会办类似的活动?”
孔薇微笑,说:“目前公司只规划了这一场。不过我会记得你的提议,有机会就和公司商
量。”
我不禁高兴,说:“大家都很期待妳这次的专辑,不过也想听妳唱更多的歌,能办更多演
唱会就好了。”
孔薇笑笑,说:“谢谢你。”
我没好意思地笑。突然她说:“这次音乐会的曲目还没决定,通常你们会希望听见哪些歌
?”
虽然我不能去,但也马上说出好几首,很多都是她比较早的专辑的歌。有两首还是她作曲
的,当时也非常红,后来她逐渐不唱它们了,尤其这两首,之后过去的专辑改版重发行,
也没有收录了。我说:“这些都是大家很喜欢的。很希望听见有现场的演唱版本。”
孔薇听了,像是沉思。过一下子,她说:“这几首歌,我也很喜欢,不然当时我也不会想
收录进去了。”又说:“但后面你提的两首,我不太方便唱。”
我一怔,说:“噢。”我想着可能是版权的问题。
想不到她又说:“我听说梁先生有我的全部专辑。”
我一顿,霎时不好意思。我点头,她是微笑,说:“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我忍着激动,也还是忍不住笑。我说:“是妳歌唱得好,大家喜欢是应该的。”
孔薇笑笑,又说:“上次给梁先生的第一张专辑是初版,现在已经不会有了,后面再版拿
掉了一首歌,另外一张专辑的再版也拿了一首歌。”
她说的就是我刚刚提到的两首,其中一首就是谢轻渔对外表示过也很喜欢的《有人无情》
。
孔薇继续说:“其实这两首歌的曲都不是我做的。”
我一愣。当时那歌词本上写的作曲人就是她,想不到不是?
她是继续说:“我知道你和沈先生的关系,所以今天才和你说起来。”一顿,又说:“其
实,那两首歌的词曲都是沈先生作的,当时他似乎是随手写了,他和我的制作人谭复生老
师是朋友,谭老师不知道怎样拿来让我试唱,收进专辑,当时为了我的形象包装,将作曲
人改成我,因为谭老师知道沈先生不可能发表。”
我实在愣住了。
孔薇说:“沈先生很早就知道了,他没说什么。他和谭老师还是朋友。后来另一首是我自
己……我一定想唱,但曲风相似,作曲也不可能挂名沈先生了。我后来也真正自己写歌了
,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向公司提出专辑改版,拿掉那两首。”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我一怔,想了想摇头。我说:“我喜欢妳的歌,包括妳的声音,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不过妳也不只唱这两首歌,还有别的,以及很多的其他表现,那些都让我感动。”
孔薇对我微笑,说:“谢谢你。”
我有点没好意思。她说:“不知道我方便进去找沈先生吗?”
我一顿,过意不去地说:“怪我没早点说,他,他不在里面,在会议室。”
孔薇一笑,说:“不要紧。”突然递过来一纸信封,又说:“给梁先生也是一样。”
我一愣,又看看她,伸手去接了。
孔薇说:“那就麻烦梁先生了。”就点点头,要走。
我想想,对她说:“请妳一定要继续唱,大家一直都很期待的。”又说:“请妳加油。”
孔薇看看我,笑笑,说:“谢谢。”
我重新进去办公室,对着手上的信封一怔。想不到听见那样惊人的事情,又更惊人的是那
首《有人无情》会是沈律岑所作。
突然我记起当时在车上听见的广播,现在已经能明白了谢轻渔说的意思。他喜欢的它,其
实是他。不单单指那歌词。我回想起这些,心情倒是还好,不过也有点不知道该怎样想。
我用手机上网找到歌词看。以前我都觉得这是失恋的歌,现在知道了是沈律岑写的,不免
要猜当时是写给哪位。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念头。我倒是又想,他不唱歌竟然写歌,实在奇
妙。
沈律岑过不久来了,他看到我给的信封好像不奇怪。他说:“刚好董姐看见孔薇,请她留
了一会儿,我们才说完话。”
我笑笑,说:“那她早知道就能自己交给你了。”
沈律岑微笑。他看看我,说:“你把它打开吧。”
我一怔,说:“这是要给你的。”
沈律岑说:“给我,也给你。”
我又一怔,便打开了。信封里是两张纸,我抽出来一看,愣住,这是后天孔薇的露天音乐
会的票。我张张嘴,说不出话。
沈律岑倒是笑,他说:“开心吗?”
我点点头,忍着激动把票小心放回去,说:“你,你,你怎么会……”
沈律岑说:“我想着你是她的资深歌迷,一定想去。”
当面被指出来,我脸一红,说:“但我没有说啊。”一顿,又说:“而且后天是,是我们
的纪念日。”
沈律岑微笑,说:“嗯。”就来握住我的手,又说:“我想着和你一块去听。你答应吗?
”
我连连点头,说:“嗯。”
沈律岑没说话,微低了头,凑近吻了一下我的唇。我顺势搂住他,再靠过去把唇贴到他的
唇上,和他又吻了一会儿。分开时,我们还是抱着。他的手环在我的身后,轻轻的抚动。
我平复情绪,想了一下子,说:“能问你一件事吗?”
沈律岑说:“嗯?”
我说:“为什么你不唱歌?”
沈律岑向后让了一点,对着我笑,只说:“为什么问这个?”
我也不回答,说:“你讨厌唱歌吗?”
沈律岑像是想了一下,说:“也不是。”又说:“比起唱歌,我对于演戏的兴趣大一点,
我想要专心做好一件事,不想分出心思去唱。”
我说:“我知道你以前上节目,有主持人叫你唱,你拒绝了。偶尔唱一下,这样不要紧吧
。”
沈律岑笑笑,只又问了一次:“为什么问这个?”
我说:“我听说了一件事。”就告诉他。
沈律岑听了不说话,倒是一笑。我说:“都不知道你还有写歌的才能。”又说:“其实这
首歌我以前刚刚听不是很喜欢,后来反复听过好几遍,越来越喜欢了,结果本来那张专辑
被我弄坏,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沈律岑看着我,又笑了,他搂着我的手一紧,说:“这样你是迷恋我了吗?”
我凑上去吻他,说:“早就是了。”
后天的露天音乐会在市区的一座大的绿地公园举行,园内有规划的剧院场地,那里可容纳
至少几百人,就在那儿办。音乐会是七点开始,在五点就开始入场了。这场音乐会是售票
制,因此拉了线管制,各个方向都有工作人员验票,普通来游园的民众不能轻易闯进去。
我和沈律岑是在开场后才过去。因为在户外,一路上可能要碰见很多认出他的人,出去前
我们都特别做了伪装,都戴了帽子和平光眼镜。
我们牵着手一路走。我说:“戴眼镜的感觉真奇怪。”
沈律岑说:“不舒服吗?”
我说:“还行。”又说:“以前读书,大家都羡慕我们不戴眼镜的,想不到现在一大堆没
近视的人流行戴眼镜。”
沈律岑笑笑。我说:“不过你是不得已。”
这时远远的已经能听见欢呼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音乐响起了。我们加快脚步,到了验票口
,那查验的人反复地看票,又看我,当然更看沈律岑。我忍不住去催促了一下对方。
不过一入场,马上心情很好。周围聚集了几百人,每人手上都拿了萤光棒,非常陶醉似的
摇晃,又跟着音乐唱和。我们没有去到位子坐,而是站在比较外围人少一点的地方。反正
有架起大萤幕能看见孔薇的样子,而音响效果也很好,不怕听不见她唱。
这时的孔薇缓缓地随着升降出现在台上了,她穿了一袭长的缀著晶钻的深蓝色礼服,她的
妆发非常完美,笑容也是。她唱着歌,对大家挥手。
全部的人更大声欢呼起来。
我也激动。我拉住了沈律岑的手,朝他一笑。他也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整场音乐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结束。
孔薇除了演唱新歌,还有旧曲,很多是我当天提出来的歌。那都是好不容易能听见的公开
演唱,每个人都无比激动,和她一块唱了出来。她也对歌迷表达感谢,诉说了走入婚姻的
两年时光,过著普通但踏实的生活,她很满足。她说:“但我也仍然热爱唱歌。我很感谢
我身边的人对我的无私包容,让我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站上舞台。我们即将要有孩子,除
了我先生,我最想要和你们一块分享这个消息。我会唱到不能唱的那天。”
满场歌声,满场感动。直到离场,我仍然沉浸在那两小时的情绪之中,我感到心情无比澎
湃。我想着孔薇舞台上的那一席话,有些震动。她在娱乐圈中随便的一个时刻都比我或者
其他一般人过的精彩,然而最是那普通的才能够体会何谓生活。
我朝沈律岑看去。这周围有好多和我们一块离场的人,其实我们应该提前走,不过我当时
实在不能想到,我想着沈律岑一定做过这样的考虑,但他也并不说出来。我去握紧他的手
,也不管有没有人注意了,凑上去亲了他的脸颊。
沈律岑看来,对我笑。我也笑,说:“结婚纪念日快乐。谢谢你。”
沈律岑又笑,说:“谢谢我什么?”
我说:“我喜欢这个礼物。”又说:“我每次送的都没有你的好,这次的也只是一个小东
西,别嫌弃啊。”
沈律岑笑笑,说:“你不用比我送的好,你本身已经够好了。”
我心头一暖,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我说:“你也很好。”
沈律岑笑笑,没说话。等走到停车的位子,突然他说:“我们去一个地方。”
我一怔,说:“什么地方?”
沈律岑看来,还是笑,他说:“去了就知道了。”
而绝对想不到去的是那映乐集团大楼。虽然很晚了,不过还是有人出入,这儿的守卫当然
知道他是谁,车子开下停车场,完全没有阻挡。我们下车去乘电梯,我说:“怎么到这儿
来啊?”
沈律岑没回答,他握着我的手,另一手去按了楼层。不是到八楼,而是六楼。六楼是华擎
音乐制作。电梯出去,是非常安静的走廊,行政职员都下班了,只剩下几个赶着后制的工
作人员。他们看见我们,一时奇怪,而沈律岑离开了我一下子,问了一个工作人员什么,
就带着我去到一间房间。
沈律岑打开灯,说:“这是其中一间录音室。”
我往里头看,一怔。想不到所谓的录音室这样宽敞,除了仪器设备,竟然还有一架鼓,以
及一架三角大钢琴在这儿。我不禁到处看。
沈律岑突然松开我的手。我眼看着他走到那架钢琴前,愣了一下。他已经拉开椅子坐下,
他朝我看来。我一顿,霎时感到心跳有点快。我向他过去。他伸手拉了我坐到他的旁边,
便对着琴键弹起了一支曲子。
刚刚听见前面两个音,我立即听了出来。我怔怔地看着沈律岑,他微低下眼,那样子很专
注,他的手在黑白键上游走,流畅地弹著那首从前我听了无数遍,总是触动的《有人无情
》。
我一时也说不清心情,这时也当然受到触动。已经弹到了那段副歌,沈律岑掉过头来看我
。我也看着他,望见那眼睛里依稀波动的情感,也有我的。他对我唱:“有人无情,怎舍
得留下是一场空白。有情无人,开始根本不需要那多余。有没有,没有或是有……如何能
分别,问许多次却没有差别,说不出口的句子……”
他的声线低沉,唱起歌来回环转折,那词由他唱更动听动人。他在我耳边唱:“是轻声的
话我爱你。”
我当然听出了这句和本来的不同。我胸中有股悸动,不禁微笑起来。他仍然弹著,我凑近
去吻住他。那最后的一个音停下,他搂住我,加深这个吻。
分开时,他对我微笑,说:“好像现在才说那三个字太晚了,是吗?”
我笑了,说:“不晚。”
沈律岑又吻了我,他说:“我爱你。这才是我最应该给你的礼物。”
我看着他,只感到了满足和快乐。我只想对他笑。他拉起我的左手握著抬到嘴边,亲了我
戴着的戒指,朝我看,说:“结婚第二年快乐。”
我说:“结婚第二年快乐。”
不仅仅是这第二年,以后还会有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第十年,甚至更久。我要和
他一块过著这普通又踏实的每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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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后记:
完结章了。通常写完时常没写后记,这次记得来写一写。这篇的开始比较意外,起因不细
说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