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希特勒的骑士 九十二

楼主: tecscan (Thy eye)   2016-08-01 00:47:49
  上尉的医药箱派上用场了。那副断了一侧镜架的眼镜就在他倒卧
的不远处被找到,医务兵用绷带绑住那半截镜架,又在头上缠了几圈
固定。
  “同志,谢谢你。”制图师对克劳斯十分感激,“你是哈特曼吧?
我叫──”克劳斯打断他:“这里的规矩,等你活超过两星期再自我
介绍。”他们的位置距离奥德河大约八十公里,徒步行军一天半的路
程,日夜兼程只需要一天。跨过奥德河后,游击队的威胁解除,他们
和伊万的赛跑才拉开序幕,在自身和敌手之外,他们祈祷美军的坦克
快过所有人。有了制图师,他们开始在夜里赶路。黑暗垄罩的夜晚,
月明星稀的日子,制图师时常看着天上,目光朝向永恒不变的北极星。
“我们有指南针。”克劳斯从怀里取出锈迹斑斑的盒子,打开来,罗
盘指针滴溜溜地打着转。“收著吧,看不见星星的日子,我会考虑,”
制图师仍旧定定望着北极星,“它更值得信任。”
  制图师说,他被编入战斗部队不过是前一个月的事,入伍的头三
年,他一直在后方担任制图师,每天的工作就是比对那些不同年份的
地图和侦察机带回的照绘制新的地图,这些地图跟着军团制图分队一
起去到前线,重新校正,添上军队部属的位置和部队移动的距离。“
可是,”克劳斯说:“行军时间和地图常常对不上,第聂伯河的撤队
花了一星期。”“那是因为你们判断失误,走错路了。”制图师说。
“不是判断失误,不可能划出一条笔直的线,那里有地雷、战机,和
数不清的坦克。”克劳斯说。
  制图师说:“夜晚我看得更清楚。”白昼或者清晨,制图师一一
挑出定点、标的,在废纸上描绘新的地图,和记忆中的重叠;许多的
标的已不复存在,教堂倾颓,村庄毁弃,只留下河流湖泊,高山峡谷。
有一天,他们来到一座小镇,死一般无声无息,沿途所见,房舍玻璃
破裂,门户大开,里头空无一人,他们挨家挨户搜索,最后在谷仓里
遇见了扛着枪、步履蹒跚的农场主人。当晚农场主人杀了仅存的猪只
喂饱这些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又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澡。几个人满怀感
激地共用一桶热水,其余都让上尉使用,他忙着替制图师清理伤口。
当晚克劳斯和沃尔夫睡在二楼的卧室里。半年来,他第一次睡在床铺
上,温暖的被窝,干净的床单,他却翻来覆去,睡梦中无数次惊醒。
一次醒来后,他坐起身,悄悄走下楼,在楼听间听见农场主人和上尉
说话。农场主人有一子一女,年长的儿子两年前死在俄国前线,和夫
婿住在斯图加特的女儿,半年前死于轰炸。镇上所有的人都走了,但
是他不会离开家园。
  他们持续向西,逐渐接近易北河。听说美军已经攻占莱比锡,只
要跨过易北河,遇上美军的机会就更大了。即使已经跨入德国领土,
他们仍旧掩人耳目,彻夜赶路,作为“放弃战斗”的部队,比起敌军,
有时他们更怕碰上自己人。
  四月,他们抵达易北河东岸,彼时河上的桥梁已被破坏殆尽。他
们花了半天时间,利用毁弃车辆的废轮胎的内胎为制图师做了一个小
筏,让他受伤的肩膀靠着小筏,另一只手划水。
  下水之前,制图师走近克劳斯,说:“哈特曼,帮我一个忙。”
  “什么?”
  “收下我的兵籍牌。”
  “不,”克劳斯一口拒绝,“没有必要。”
  “得了,”制图师说:“我游到对岸的机会有多少,你我心知肚
明。”
  “我会在你旁边,我们一起游。”克劳斯瞪着他。
  “谢谢你。”制图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兵籍牌,克劳斯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兵籍牌折成两半。
  “不……”
  “伊万──”突然间,身后有人大叫:“伊万!”
  同时间,地面摇晃,空气中一股不寻常的扰动被放大数倍,耳边
隆隆作响,他们对这种声音极为熟悉──
  “坦克!”有人大喊:“伊万的坦克!”
  “伊万来了!”
  “走,快走!”
  身旁同袍纷纷跳下水,“走了!”克劳斯一把扯过制图师,制图
师一路跌跌撞撞,口中不停地说:“等等、哈特曼,我还不知道你叫
什么名字──”“快走!”
  克劳斯扯著制图师,连拖带拉的,从一处浅滩朝着水中走去,水
逐渐淹过膝盖,朝腰间蔓延,很快地淹过胸口;当潮水汹涌地盖过头
顶,克劳斯不得不放开另一个人,奋力甩动四肢与波流对抗,眼前视
线忽而探出水中,忽而淹没,一段距离之外,他依稀看见另一个人在
水中载浮载沉,没有多久,那艘小筏连同上面的人一起沉了下去,克
劳斯张大嘴,无声喊叫着拼尽全力朝他划过去,即使如此,激荡不已
的水流却将他们分得更开浪潮剧烈起伏间,小筏又突然冒了出来,连
人一起向他冲来,克劳斯一个伸手攀住轮胎。
  “我抓住你了!”他大喊:“我抓住了!”他将轮胎拉近,奋力
捞起制图师的肩膀,“同志,撑著点!”制图师一碰上克劳斯的手,
立即挣扎地攀了上去,不断凑近对方,嘴巴开开阖阖,试图说些什么,
载浮载沉间,克劳斯终于听清楚,他说的是“我的兵籍牌”──那一
瞬间,克劳斯突然感觉一股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他的双腿疯狂踢蹬,
空出的一只手拚命划水,无视水不断冒进口鼻,奋不顾身地挥舞四肢
竟然真的让他撑起两个人的重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他的视线
在水波上下摆荡,大口呼吸的时候,吞进去的是水,吐出的是一串串
泡沫──我可以办到,他奋力划著水,我可以,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自
己,直到下一个波涛劈头盖下,直到他失去意识前,他都这么相信着。
  克劳斯在医院中醒来。
  他刚清醒的时候,意识一片浑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唯一的
知觉,就是一股难耐的搔痒感,眼前视线模糊,黑影晃动,他的脸上
很痒,尤其是眼睛,直觉就要伸手抓痒,耳边响起喝斥声。
  立刻住手。那道女声说,安分点。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楚,看见身着白裙的护士,他立即明白自己在
什么地方。护士是说德文的同胞,她告诉他这里是占领区的战地医院,
现在由美军管理。发现你的是美军,她说,当时巡逻的美军在一座被
破坏的桥梁附近听见呼喊声,发现桥墩底下漂浮着两个德国兵,大声
呼喊的那个意识清醒,大腿死死抵著桥墩,一手拖着另一个人,硬是
撑起两个人的重量,另一个意识昏迷,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希望,美
军将两人拖上岸,扔进医院,克劳斯眼角的裂口和一身的擦伤就是被
拖行时留下的。
  护士换完药,叮嘱他不可以抓伤口,便离开了。
  这间病房躺满了人,都是德国士兵,克劳斯没有一个认识,没看
见他的同袍,也没看见制图师。
  直到一星期后,他才见到制图师,同时看见了他们的上尉医官和
医务兵下士。当时,几个成功游到对岸的同袍很快就碰上了美军,投
降后,上尉和下士验明了医官身分,两人没有被送进战俘营,而是直
接扔到战地医院填充人力,美国人觉得这样很省事。他看见他们时,
下士正推著换药车逐个病房走动,上尉在重症病房替伤患包扎,制图
师也在那间病房。
  制图师刚换完药,看上去精神很好,医生说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除了左边袖子空荡荡的,还少了那副厚重的眼镜,以致他看什么都是
瞇着眼。克劳斯进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瞇着眼,朝着对方看了一会
儿。
  “哈特曼。”他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人的身分。
  “嗨。”
  他的精神看上去真的很好,瞳孔清明有神,不像是个半瞎子。
  “他们说你很好,躺了两天就醒了。”他说:“我想去看你,但
是他们不准我离开病房。”
  “前几天他们也不准我进来,”克劳斯说:“今天我才获准探视。”
  “朋友,你救了我一命。”制图师说。
  “你救了我,我们全部。”克劳斯说,回头看了看上尉。
  “那没什么,只不过是──”制图师耸肩,微笑。一会儿,他说:
“哈特曼,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克劳斯大大地微笑,仿佛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伸出手,“克劳斯‧
哈特曼,你呢?”
  “席蒙,汤姆‧席蒙。”
  “很高兴认识你,汤姆。”克劳斯咧开嘴,压在脑中的雾霾烟消云散。
     一会儿他听见汤姆说:“能帮我写封信吗?虽然我是右撇子,但就是不大
     方便。”
  “当然,”克劳斯向医院里的人要了纸笔。“汤姆,你从哪里来?”
     “纽伦堡。你呢?”
  “罗特魏尔。”克劳斯旋开笔盖,“我有个高中同学也来自纽伦
堡,我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到那么远的地方读高中──我注意到了
     ──你们的确有相同的口音。”
  “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迈尔,托比亚斯‧迈尔。”
 
 
  “托比亚斯‧迈尔?”汤姆顿了顿,“我也认识一个托比亚斯‧
迈尔。”接着露出怀疑的目光,“对,我认识的托比也在外地上学。”
  “不会吧,这么巧。”克劳斯没有太大的反应。迈尔是个很常见
的姓氏。
  “克劳斯,那位迈尔有手足吗?”
  “他有个哥哥,”克劳斯想了一下,“叫鲁道夫。”
  “鲁道夫!”汤姆看上去要从床上跳起来了──“鲁道夫是我的
高中同学!就是他!你真的认识托比!”
  汤姆和鲁道夫,克劳斯瞪大眼,真有这种事?
  人生果真无处不是巧合。汤姆又说了好几个托比的特征,听上去
     克劳斯口中的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和看着汤姆激动的模样,他不知道
     还能说什么。最后他说:“我差点要参加鲁道夫的婚礼。”
  “我参加了。”汤姆说。他拍拍克劳斯的肩膀。
  “克劳斯,帮我个忙,我要写封信给我的妈妈,当然了,里头必
定要提到我的朋友克劳斯,或许顺便给托比捎个讯息,克劳斯,你也
写几句话吧。”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6-08-01 09:36:00
状况要开示好转了吗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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