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白芜之诗(一)

楼主: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6-07-31 22:35:59
轿外大喝几声“留下买路财”的人声听进耳,霍君殊才知道这么一阵慌乱不是什
么大虫,而是遇上了土匪。才想着继承本家与代表本家的家纹全都不是实的,这
下就引来看上这些虚名的贼匪。
他们一行人没个人带刀剑之类防身的武器,更别说带了也没人会使,尽是些看到
了匪徒便连拿在手上的力都没了的普通家丁;其中某个叫不出名的直凑往轿边小
声地要他别出来太危险,其他几个透过小缝一瞧也早已跪地求饶,没有遇事就跑
得不见人影或是将他给供出去当挡箭牌,还算是个忠心的。
霍君殊半撑著轿缘,缓缓满身子的不适,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用身上仅带
著些钱两还是能当个几个钱的饰品打发那帮人走也就罢了。才如是地想,轿外突
地慌张窜逃声大起,他掀开帘布,竟只见贼匪四处逃窜,有的是手上操的家伙都
顾不得,扔了就跑,甚至几个家丁也连滚带爬,眼见就要跟着劫匪尾巴后头跑,
他们口里尽喊著──
“有、有大大虫!快、快跑啊!”
霍君殊听着也跟着慌了,先前什么给大虫咬一口、陪葬什么的都说出了口,讲得
像是天塌了都不看在眼里,其实心里终究还是个怕死的。就算此时的他可谓两眼
一片黑,什么状况也搞不清,四处张望,连个大虫影子都没见着,但不远处的乱
草丛窜动个几下却已够让他吓出了汗,这般距离够大虫扑来将他压倒,这回是连
多生了几条腿都跑不了。
作恶毛病又犯,脚一软是站也站不稳,霍君殊狼狈地双手支著已覆上薄雪的草地
,眼一个紧闭,几乎已在想像著大虫会张著怎么样的血盆大口咬上他。草堆里的
声音已渐渐地迎着他来,可最后在离他很近的一处便止了住脚,身上也没有被咬
个大窟窿;他感到自己顶上的天被罩了层黑,于是两眼稍稍开了条缝,入眼的非
但不是大虫那毛绒绒的兽足,反倒是双人脚。
“这种时候跑到白芜山上来怎么就不知怕?”那人如是道著,低低的嗓音满是责
备,“我要真是大虫,你早就被啃到连骨头都不剩了。”
霍君殊目光移了上,对上了立于眼前的人。还没法站起来只能抬着头看人,让那
人在霍君殊眼里更显高大,穿着打扮和拿在手上的弓看来像是一般的猎户,虽然
身上没看到半点猎物;口里说的虽是不满,但却连根软刺都算不上,听在耳里没
半点生疼,反而像是绕了个圈的关心,就算他不知对方是否和那帮匪徒一样,只
因为见了外在那些个虚的,才愿意给他拐了个大圈子的关切之情?
霍君殊扶著轿艰难地起身,大户人家少爷的性子使得现下他身子再怎么不济事,
嘴下都不想输了气势,“就这么说我,你不也一样,这种时候在这儿准备给大虫
咬?”
“人要是一穷二白,连命都不是个值钱的东西。”那人意有所指地睨了霍君殊一
眼,一面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杂草霜雪与残土,显然也懒得在这种时候和个陌生人
多解释些什么言外之意,“可要不是我这只假大虫,现在你不是在真大虫的肚子
里,就是被那帮贼匪给搜刮到下不了山,这么算来我这条命也真值了。”
那人嘴里是说得酸,被山间寒气冻得微红的脸也没多少消掉脸上的刚毅,发在兽
皮毛制成的帽下有些散乱,其中还混杂着雪花与草屑,单看就不知是压低身子在
那草堆里佯装伏虎出没多久才成了现在这般样子。霍君殊酸言酸语听得多了,哪
些是成心扎人的钉子,又哪些是连发都比不上的刺,他不会没个感觉。想着,竟
也心头一软。
霍君殊静了下来,那人又瞥上了一眼,迳自将身上理了干净后,便从腰间布包中
掏出个东西递上,“张嘴。”
霍君殊被此举一惊,递至口边过近的距离反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深怕一开口说
话就会被硬塞了不知名的东西进嘴里,只管用眼直盯着人瞧。
“怕我毒了你不成?”见状,那始终正色的脸倒因此露出些许笑意,大有笑这富
少爷连这是何物都不知的嘲笑。收回手,将原本递给霍君殊的东西直接进了自己
的嘴里咬,然后从布包中拿出一个样的东西再次抬手,“这是凉草,把整片白芜
山生的凉草全给吃了也死不了人的。倒是你这副模样继续下去,会怎么样可就是
大夫说的才算数了,要是不想用这样子死撑下山,劝你把这给吃了。”
霍君殊依然没直接张口,纳纳地从那人手中拿过凉草,不马上吃下肚,反而端详
个半天,只是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反胃难受,险些站不稳,靠着轿半弯著身子才不
至摔得难看,不过却也因此把脚下踩着的杂草给看个清楚。竟和手上拿的凉草生
得一个样,而且看来还真在白芜山上生了一片。
霍君殊面上尽是羞赧,方才那样的目光和挂上嘴的笑肯定是笑他无知了。他半低
著头,是想遮了脸上的红臊,也是信了这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而轻撕了一小
片进了口。
这味如其名,咬了几下后,草中的汁液渐渐地流出时,还伴随着股比薄荷还淡的
清凉感,甚至神奇似地让他始终止不了的作恶感给缓了不少;于是他接着将手中
的大半凉草放在口里嚼了嚼,那凉草的独特凉味儿顿时在口里蔓延了开,压下了
不适不说,紧接着那凉感的,竟是渐生的温热,让他就算在山上吹着寒风没个遮
避好一会儿了,身子却像是吃了补般地暖热。
霍君殊心头一喜,竟面露打从前往喜席至今都没浮上的笑意,可这笑却也在再次
抬头时,见着那给他凉草的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而一僵。霍君殊一个说不上为何的
心急,迫着他想也不想地扯嗓,“……等等!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使尽全力的叫喊果真让那人停了脚步回过头,有些远,看不清表情,只知那人
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他一会儿,在转身继续迈开步子前,仅如是道,“快下山吧,
以后别在这时候上山了。”
还想说著什么,那人已走到连个影子都见不著,留下白芜山上缭绕的白烟雾气,
与拿在手上的那一小株凉草。霍君殊望着出神,在口中已咬不出汁液的凉草都渐
渐地失了那股神奇的温热感,成了无奇的杂草。
为了躲避大虫落荒而逃的家丁们这时小心翼翼地朝霍君殊靠近,确定他们家主子
还安好,也没有什么大虫才敢跑上前,却只见霍君殊看着什么似地望着远处,手
上还紧攥著株凉草。凉草对他们这些出身贫苦的人而言甚是熟悉,正因为如此,
即便这草在白芜山上算是随处可见,但被主子拿上手就是惹眼。
“……三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霍君殊被这么一唤回了神,一时间看来是忘了面前这些家丁方才还为了保命,一
个个将他这个主子丢了自顾自逃命,只管道著,“你们,赶紧给我多摘些凉草回
去。”
闻言,几个人是赶忙弯下腰随手摘上了几株,胆大了点的还问道,“三少爷怎么
对这穷人家的东西感兴趣来了?”
“穷人家的东西?”霍君殊问,忆起了那人瞥眼看着自己的神情。
家丁一面摘一面道,“这草吃来先是凉,后是温热,凉时可以解个小酒,多吃点
的话,连身上穿不暖都可以忘了。小的时候啊,几乎每个晚上都得吃上一大把才
挨得过奉天的严冬呢。倒是凉草因此被摘得凶,还真得到这没几个人敢来的地方
才有这么大片的了。”
霍君殊听着,他打小就算称不上过得无忧无虑,反而非得要和哥哥们争个什么成
了他儿时最常做的事,但却也吃饱穿暖,衣食无虞不说,吃的用的穿的还全都是
上等货,自是不知道自个儿脚下踩的是多少人救命的东西──还在不久前是连自
己也一起给救了。
家丁们将摘来的凉草放进干净的包袱里,听着霍君殊这下终于改变主意,不再坚
持得继续越过白芜山而决定回头下山住店,各个是松了口气,在自家主子坐进轿
后便赶紧朝山下赶路。
霍君殊坐在轿中,身子早已好得差不多,不怕一路上再怎么样地碰碰撞撞,他转
着手上那小株凉草,转上几圈就看上几回,哪怕凉草生的热度已退,也不想用手
上这株来让他的身子生热,连哪一天枯成了连生热都无法的杂草都想这么攥著。
对那人来说,自个儿不过是个是好是坏都不知的陌生人,却不仅一开始在草堆里
装成大虫吓跑了那帮匪徒,还一眼看出他恶心得紧,给他咬凉草抒缓抒缓,还要
他别再上山来省得真遇了险。
明明就是连个名字都不知的人啊,何来如此关心?打小一个屋簷下长大、顶着一
个姓、吃著同一锅饭的哥哥们都不曾待他如此便罢,今儿个一身的不适还是哥哥
们亲手造成。明知自从娘亲死后,他怎么样也受不住胭脂水粉味,若是掺和著檀
香更甚,喜席中还让大嫂点上,不惜在自家地盘失了面子也要让他成了众人笑话
的恶意昭然若揭──自个儿对女人不行的笑话,早已流传到街坊成了人尽皆知的
笑话。
娘亲受不住夫婿与亲哥哥交好的委屈而悬梁自缢,却留下了个对女人不行的儿子

霍君殊早知道,他这个霍家三少爷,现在霍家的当家,就是奉天人茶余饭后的笑
话。
作者: Melody1340 (伶)   2016-08-01 14:07:00
出现了,英雄救美(?)!!!!!
楼主: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6-08-01 21:09:00
人家不是英雄,而是______XDDDD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