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CP为长蜂。
上一次和母亲说话,到底是什么时候,蜂须贺已经记不清了。
也许是去年的虎彻流公演,也许是前年,也或许是大前年的,也有可能都没有说到话
也说不定──毕竟自己和母亲只有在公演上才会碰到面,蜂须贺是要登台演出,而母亲是
来看弟弟浦岛的。总有那么几次不巧在后台撞见对方,连点头致意都没有,母亲是看也
不看自己一眼,擦肩而过。
只有在想起母亲这个人时才会浮现的记忆和情感,跟着那些儿时的片段模模糊糊地
从脑海中掠过。
脚下的步伐也缓了下来。
母亲住在与本邸相连的别邸中,对外另有出口,但有一扇门和本邸的后院相连,两间
宅邸用三公尺高的白色围墙隔开,中间有个小小的侧门,只要按了门铃通常就会有人出来
询问,不过,蜂须贺是从未踏进过别邸里的。
一次也没有。
连亲手按下门铃也是第一次。
迟疑着,但蜂须贺还是按下了对讲机上的黑色按钮。
静待数秒,一个相当稚嫩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您好。”
“您好,我是蜂须贺,请问母亲在吗?”
“……”
对讲机里一阵静默,过了一分钟左右,那对讲机里才又有了动静。
却是换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声音。
“请稍等。”
又过了好一阵子,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木门叽地一声被打开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出来的是个一头黑色短发的少年,态度相当亲切,年纪看起来约在15岁左右,穿着
纯白的长外套,脸上挂著一副细框眼镜,蜂须贺认得他。
药研与他数名年幼的弟弟们住在母亲的别邸里,药研虽然年纪还小,但对弟弟们非常
照顾,在待人接物上也俨然就是个小大人,母亲有时也会带他来看公演,她不在时若是
碰见他,两人也会在后台聊上几句。
幸好出来的人是他,蜂须贺在心里庆幸著。
如果是他的请求,也许母亲会听也说不定──无论是谁开口,都比自己亲自向母亲
请求来得有用。
蜂须贺简短地把长曾祢的事情向药研说明,药研专注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但当他
听到最后,仍不免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所以,想麻烦你向母亲说一声,这关系到本家的名誉,我想亲自和母亲谈谈这件
事情……我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我,或者由你向母亲说明,再转达她的意思也可以,”望着
药研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艰难地,蜂须贺还是低下头来说:“拜托你了,药研。”
平时是那样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的蜂须贺都这样放低了姿态,药研心里也明白蜂须贺
在担心的事情──以他的个性来说,这确实是难以接受,只是,他也是有他的不得已。
带着歉疚,药研说:“不好意思,夫人今天不在,这件事情等夫人回来我会向她
说明的,实在不好意思。”
看见药研的表情,蜂须贺脸上是难掩的失落。
母亲想必早就知道长曾祢会住进本家的事情。也是,让私生子住进本家这件事情,
律师那边当然也会向母亲提起,而她当然能推测到蜂须贺会来找她,所以也想好了怎么
回应──一句话也不说……也就是她无意表态,既不想站在蜂须贺这边,也不想站在父亲
那边,这个家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如果母亲只是外出,药研也不必这样再三道歉,因此
,他的态度已经把母亲的意思说得相当清楚了。
当然,这样的表达方法已经不知是把母亲的话语包上多少层的糖衣──母亲横眉竖目
的表情,蜂须贺就算闭上眼睛也清晰地仿佛一张照片。
只是,怎么可能一点插手的意愿都没有呢?一个年纪比自己的长子还大上几岁的
私生子,对一名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也不过。
蜂须贺实在很难想像那个每天和父亲吵架,吵到干脆自己在后院外的空地盖了一间
别邸搬进去的母亲,以她这样激烈的性格,能对这个大摇大摆住进本家的私生子视若无睹
,怎么想都是不合理的。
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至少……至少在这件事上,母亲的态度如论如何也应该是与
自己相同。
“可以请你再去和母亲通报一声吗?让外面的私生子住进本家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相信我也不用多做说明,现在这个家里也只有母亲能以夫人的身分表态,其他分家那边
我自己会去谈,只要母亲一句话就可以了,拜托你。”
蜂须贺再一次放低了姿态请求,已经答应过一次的药研,实在很难再拒绝他。
更何况,自己与弟弟这群孩子虽与虎彻流本家非亲非故,却住在这里由夫人亲自养育
,这件事情惹得许多分家不高兴,但前家元与蜂须贺的态度坚定,那些分家也不好开口,
这份人情不能说没有丝毫亏欠。
药研也明白,蜂须贺虽然是夫人亲生的长子,却是从小对他不闻不问,毫不关心,
将他完全交给前家元抚养,自己只疼爱次子浦岛。
所以如果希望夫人出面,那么能帮这个忙的人也只有自己了。
“好吧,那我就去向夫人说一声,不过夫人愿不愿意表态,我也很难说。”
“当然!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蜂须贺松了口气,药研微微一笑。
“那就请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好的,谢谢。”
两人交换一个微笑,药研关上门,转身走回别邸。
蜂须贺站在门口等著,只要有了母亲的表态,再加上宗三,然后向各个分家说明,
想办法获得他们的支持,事情就能有转圜。
只是,站在门口等了又等,在后院里绕了又绕,也不知多少时间过去,母亲不好说服
,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或许药研也正在努力尝试着……但要是药研被母亲留下,不让他
再出来的话,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不,若是如此,那药研也至少会让人出来跟自己说一声。
但这也实在太久了。
蜂须贺等到几乎怀疑药研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站在门外,或者别邸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意外,现在是要再等等,或干脆再按一次门铃,但要是药研还在说服母亲,那这门铃
按下去,让母亲心生不快,那就算快谈好的事情也吹了。
但再等下去,又该等到什么时候才好,
望着紧闭的后门,种种可能在蜂须贺脑中撞来撞去,越想越是心焦。
正当蜂须贺焦急着,有人轻轻推开门,一张怯生生的脸蛋从门后探出来。
白发的娇小少年脸上长著些许雀斑,一开门出来看见蜂须贺站在门口又缩了回去,
一会儿才又红着眼睛,吸吸鼻子走出来。
“……您好。”
少年虽是怕生,但仍乖巧地向蜂须贺打招呼。
蜂须贺对这小男孩有印象,也是住在母亲别邸里的孩子之一,只是没和他说过话,
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刚才接了对讲机的就是他吧……为什么会是他出来?药研呢?
“你好……请问,药研呢?”
听见药研的名字,小男孩的眼中闪过恐惧,小巧的手掌抓紧了门缘,默不作声。
“不好意思,我有事找药研哥哥,可以请他出来吗?”
小男孩听了这句话,只是猛地摇头,一句也不说,膝盖细细地颤抖著。
蜂须贺更不明白为何小男孩会害怕成这样。
蜂须贺蹲了下来,沉下声调,心跳也有些加速,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蜂须贺,请问你
叫什么名字呢?”
“……五虎退。”
“嗯,五虎退,哥哥这里正好有颗糖果,给你好不好?”
蜂须贺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色彩鲜艳的包装糖果,放在掌心推向五虎退,五虎退避开了
蜂须贺的视线,看也不敢看他手上的糖果一眼。
蜂须贺猜得果然没错,这个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抱着相当程度的恐惧,而这
份恐惧的原因,对蜂须贺来说,也不难猜测。
“不要紧,别怕,哥哥不会伤害你,来,告诉哥哥,你的药研哥哥呢?”
“……在里面。”
药研没出来,五虎退却出来了,这摆明了是夫人的意思。
五虎退抓着门缘的手更是苍白,眼睛泛著红,连泪水也都要溢出眼眶,声音也有些
颤抖。
蜂须贺的心底凉了一半,虽然不想逼迫这小男孩,不过还是必须把事情问清楚。
“五虎退,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给我的呢?”
一颗珍珠大的水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滴落,五虎退咬著下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蜂须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问:“夫人要你告诉我什么呢?别怕,告诉哥哥。”
又是两行泪水滚落,五虎退怯怯地低下头,手指揪紧了衣服下䙓,带着哭音满是
委屈地说:“呜……夫、夫人说,她……她现在、呜、不方便见您,所、所以……呜呜呜
,请,请您回去,呜哇……”
说完,五虎退哇地哭了出来,这稚嫩哭声背后的大概经过,蜂须贺也抓到了七八成,
他捏紧拳头,目光黯淡了下来。
伸出手想摸摸眼前这哭泣的小男孩,但手掌却停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稳住声音,蜂须贺拿出最大的冷静,温柔地说:“那请你转达夫人,我明白她的
意思了,以后我不会再拿这件事情来打扰她……五虎退,我……”
快要说出口的道歉哽在喉头,又回头滑进了肚子里。
害药研与五虎退挨打受骂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母亲的手段,蜂须贺非常清楚。明明知道母亲的性情,也知道她就是厌恶自己,
却还是自私地请求药研帮忙说话,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道歉?
与其道歉,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口。
现在再来道歉,只会矫情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谢谢你的转达……快回去看看你的药研哥哥吧。”蜂须贺放轻音量,柔柔地安慰
五虎退。
五虎退两三下抹去脸上的眼泪,点了点头,马上反手把门关上,门后便再也没有
任何动静。
蜂须贺又望了望高耸的门墙,才转身沿着原路往回走,却怎么也无法把五虎退哭泣的
身影从思绪中抽离。
瑟缩的肩膀与抽抽噎噎的哭声,以及那一个个往自己脸上搧来的巴掌,蜂须贺就算
想忘也忘不了。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蜂须贺再清楚也不过。
即使忘也不忘了,知道她向来是这样对待她的长子,也猜得出她的反应,却还是
去找她求助,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学不会教训。
竟然以为母亲会帮忙,实在蠢的可以。
怎么做能让蜂须贺不开心,她就会怎么做。
故意在后台对他视而不见也好,故意让他知道药研被毒打也好,她就是喜欢这种
手段。
一直都是如此。
小的时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别人的妈妈都对自己的孩子关心爱护,
为什么只有母亲在看见自己时总是一脸恶心。
那像是在看着什么污秽不堪、难以入目的东西一般。
而当那肮脏不洁的东西,突然从她身后出现,一把抱住她的腰时,她惊恐、尖叫、
愤怒地一把扯住那头细软的菖蒲色长发,摔在地上。
当时她脱口而出的漫骂,与一掌又一掌甩在那脏东西脸上身上的巴掌,不知道到现在
她还记得多少,但蜂须贺却记得一清二楚。
每当母亲站在公演舞台另一端的布幕后,一脸骄傲地看着台上的浦岛,母亲的那些
谩骂就会在蜂须贺的耳边响起。当浦岛的表演结束,他退下舞台走到母亲身旁,母亲一脸
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那些声音就会更加清晰。再当母亲不小心看见站在舞台这一端等著
上场的蜂须贺,眼中显出露骨的不屑与厌恶,那一句句话语便像坏掉的唱片般,扭曲著,
交叠著,在耳中流窜。
那些话语即使在蜂须贺登台后,也仍然如雷声隆隆,即使再集中精神,也难以捕捉
舞台另一侧的乐音与吟唱,只能拼了命地捕捉练习时的记忆,勉勉强强配合著,而当母亲
挽著浦岛,两人从后台走到观众席,母亲一一向坐在第一排的,其他流派的贵宾与艺术
评论家介绍她自豪的次子,那些当年打在心上的巴掌,如今又像一只只苍白纤细,却又
柔软而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脚。
蜂须贺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把舞跳完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谢幕的。回到家里,
已经看不下去的宗三搧他个两下,蜂须贺才回神把眼前的饭吃完,然后洗澡,睡觉。
可一旦闭上眼睛,那些不想想起的童年还是在黑暗的睡梦中,幽幽地呼唤著自己的
名字。
==
女审是......脇差&短刀控,其他都很雷,看一次就要骂一次的女审......
我真的遇过这种人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