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 番外 杨洵篇
杨洵醒来的时候,病床一侧的窗外,夕照自窗外
映入,无端使他联想到,多年前在战地医院的
床上所见到的血色残阳,只因着靠在窗台抽菸
的那个人,有些凌厉的侧面轮廓,调转过来
看着他的眼神,几乎同几年前并无区别,那是
真正走在刀锋尖端淬炼过的眼神,一眼望去,
漆黑而沉冷,只因收敛了太多血腥与杀戮。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笑了笑,却答非所问:
“对上狼火的三头狼,杀死一个,重伤一个,
还能活下来,你小子,是个好样的。”
“几年前,你离开时,说是想找到能让自己
真正平静下来的东西。”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会被什么样的人
所吸引,我比你更明白,就是那种干净的,
笑起来没有一丝阴霾的人。”
“但我也教过你,喜欢的,就动手去抢,一旦
发现抢不了,或下不了手的时候,也就是该
离开的时候。”
“我教你一身本事,便是想让你,在想离开的
时候,能够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你明白么?”
男人粗鲁地揉乱了床上青年的黑发,装作没有
看见,青年面颊上滑落下来的水迹。
有些人能掉泪,但是哭起来没有声音,他能明白。
男人当夜就收拾行装走了,据说接了个在远方
战地的任务,像是多年前一样,来去如风,
便仿佛前一刻的滞留,只是幻影一般。
杨洵受的伤很重,但他过去也曾从濒死的重伤
中挺过来,所以大概能明白,这回是死不了
了。
听阿笙和阿昊说,三少是左臂和左腿及肋骨的
骨伤,头上也有伤,但养得很好,那便好。
他一点一点慢慢恢复过来,开始做复健,他恢复
得很好,超乎医生的预期,但他的心却空落落的,
无所凭依。
白总在他还卧床的时候,来过一次,在他床边坐了
一下午,默默无言,最后只留下了一瓶酒,是好酒,
他在外面的时候,庆功时喝过一回,浓度高,却
清冽甘醇,等到醒悟时,已然醉倒,便仿佛倾慕著
什么,觉察时,入迷已深。
杨洵听修和哥说过一次白总过往的事,他能明白,
白总是过来人,总觉得白总想跟他说些什么,
可最终却选择了沉默,个中原因,他或许能够明白,
因为,酒醉,总是会醒,执迷,终归有一天,会
不攻自破,有一句话不是说么 自欺欺人最可悲。
等到他能下床,开始复健的时候,却来了一个他
不曾预期的访客,是沈先生。
沈先生是那种沉默安稳的人,就像以前队上的狙击手,
同他最亲密的好友,即使不说话,也让人有种沉着的
安定感。
可杨洵却摸不准,对方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
事情超乎了预期的发展,他还活着。
沈先生简短地问了他的伤势,因着两个人都不是多话
的人,很快便沉默下来,这种沉默,却像是回归到
两个人真正的性格一般。沈先生和他一起在医院的
中庭抽了一只菸,沈先生递菸过来时,他有些诧异,
因为他和三少在一起时,从来不碰菸,可是沈先生
拿着菸的手势,点菸的动作,看着却十分老练,
又让杨洵联想到,队上的那个沉默的狙击手,只
可惜,人走了,再未能得见。
一只菸将燃尽之时,沈先生才静静道:
“我来,只是想说,无论你今后定何行止,都不用
虑及我。”
“可是我…”
“我知道。”
“是三少说的么?”
“不,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能看出来。许久以前,只看
你的眼神,我便能明白,或许是因为,我也是同样。”
“爱重一个人,胜于自己的性命,不是错。”
沈先生说话的声音很温和,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同样。
沈先生离去之后的隔天,三少自己来了,还拄著拐杖。
他来的时候很不巧,杨洵复健完刚擦完澡,裸著上身
出来要取床上的衣物换上,却被刚进门的三少撞个正著。
青年看到他身上那些疤,眼眶就红了,一瘸一拐地走
过来用那只灵便的手抱着他哭了。
杨洵被队友抱着哭过,也抱过别人流过泪,此时却
无措地僵住了,搂着自己身子的青年他抱不得,
只能笨拙地拍拍对方的背,低声说:
“都好了,不会痛。”
青年却哭得更厉害了,他哽咽著说:
“怎么可能不会痛,阿洵大笨蛋!”
后来,青年红着眼,从包里取出个大便当,跟他一起
吃饭,引导着他,两个人有些笨拙地聊天。
到青年伤好为止,一周总有一两次,自己带着亲自做
的便当过来,两个人一起吃午餐。每一回,青年回去后,
杨洵便取出一本小笔记本,写下今日吃了什么,说了
什么话,再记上日期,他想着,等这本笔记本用完了,
他也缵够了离开的勇气,他会带着那只存著盒子的
铁箱一起走。
在灯下,把笔记写满的那一夜,杨洵最终下了决定,
再不走的话,他知道,他便走不了了。
他走的那天,是青年亲自送他去机场,头一回,他能
坐在青年身侧,侧头便能看见他,他静静看着,
一眼一眼,存在心底。青年打叠起精神笑着跟他说话,
不过杨洵知道青年很难过,他知道,青年是念旧情的人。
临别时,青年给了他一个拥抱,他迟疑了一下,闭上眼,
重重拥住了怀中的人。
青年红着眼眶说:
“阿洵,你要好好的,我们拉勾勾。”
于是,他用那只惯于拿枪,上面有枪茧的粗砺的手,
和青年白皙修长的手,小指勾小指,拇指对拇指,
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承诺。
他拖着行李箱往航厦走,只这一次,他停下来,
唇边带着笑,回过身来对青年最后挥了挥手,
青年一边擦眼泪,一边用力朝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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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泊风和沈迟的家中,后来把一间储藏室的一面墙,
绘成了一张世界地图,一年中刘泊风生日时,会收到
一张明信片,没有署名,只是熟悉的字迹,留下简单
的问候,有时候上面会略提近况,但更多的时候,
却是留白。刘泊风便把明信片贴在地图上,明信片寄来
的地点。
白家的保镳都晓得,每隔数年,三少总会有客人来访,
一个冷淡俊秀的男人,他们相聚的时间很短,或许只有
一顿饭的时间,例如坐在深夜巷口的小摊,一起喝一碗
热腾腾的鲜鱼汤,而后,又各自东西,只从交谈的神态
看来,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关于杨洵的小注解:
“我爱着一个人,只在性命尚未终止之前,我仍将继续行走,
往天高地阔之处而去。”
谢谢观文 : )
很抱歉写成这样,不过我尽力了(跪)
很谢谢愿意继续观赏番外的朋友 : )
如果被我雷到,也很不好意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