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约五年前因为咳血 前往检查
确诊为肺鳞癌1B 肿瘤为三公分
生活背景
我爸大概抽菸史20多年 年轻时做生意当老板 常常交际应酬 菸酒熬夜不会少
40岁时他就确诊糖尿病 50多岁时冠状动脉阻塞95% 装了三只支架
60岁时确诊肺鳞癌1B 在林口长庚动了内视镜手术 割除了7成的左肺
医生为了安全起见 连附近淋巴组织也都全部清除了
拜医疗科技进步 爸爸在几个月内便恢复健康 返回岗位上班了
但以往的坏习惯却没有好好改善 俗话说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啊
短短三年内癌症便复发了
遗憾的是 这次正子摄影做完 发现癌细胞以远端扩散至淋巴系统
当下我爸不是很能接受 一直反复问医生这是第几期
医生也似乎察觉我爸的心灵崩溃 不断回避这个话题
(当时我已经知道远端扩散 通常判定为第四期)
当下医生便与我们开始讨论未来治疗手段~
由于肺鳞癌算是肺癌种类中治疗手段最少的 既使EGFR突变机率很低
但因为保险的钱还有办法COVER 我们还是硬去做的EGFR的基因表现检测
后来当然很残念的都是未表现 (不只检测EGFR 还有其他项KRAS、ALK皆无表现)
意味着标靶药物这个选项是无法使用了
沮丧之余还是有一点正面消息的,PDL1反应部分为高表现 有70%以上
算是为我们注入一剂强心针,我也不断著鼓舞我爸,免疫治疗还有一线希望 不要放弃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化疗与免疫治疗的开始
最一开始的组合是吉舒达+化疗 疗程大概持续了半年 其实效果都不错
除了化疗该有的副作用 吉舒达部分算是完全没副作用
爸爸也是一路挺过来 不过半年过后的检查不太乐观 医生说肿瘤应该是压不住了
判断是吉舒达应该是抗药了
接着医生决定让我们换药 换成益伏+保疾伏的搭配 这次免疫的副作用就比较大了
会有明显的皮肤过敏 跟狂拉肚子 不过经由症状治疗 也算是压得下来 (类固醇+止泻剂)
不过这次效用持续性又更差了 大概只持续了三四个月 爸爸淋巴部分的肿瘤开始越变越
大?
肿瘤开始压迫到食道 已经压迫到食道完全被压扁的状况 连水都无法喝入
见着父亲日渐消瘦 也开始跟父亲讨论 是否要装鼻胃管 食道支架 或是胃造廔的方式获取
营
医生与我的看法都是先放置鼻胃管灌食为主要手段
但是我爸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 他连癌症都不愿意让邻居知道
坚决反对装鼻胃管 怕被人看到 而且他又长年糖尿病 医生也不建议用胃造廔
毕竟有开放伤口长期要照护 对糖尿病患者也是一大风险
而食道支架就变成我爸唯一坚持的选择
如标题 从这个"选择"开始 状况急转直下
装好食道支架后 初期疼痛不适感很明显 爸爸显得焦躁不安 也越来越无法忍受疼痛
我们只能不断安慰爸爸 这只是支架扩张过程会出现的疼痛 等他撑开后就不痛了
接着就出现无法控制的打嗝状况 (是非常大声的打嗝 而且是连发的那种 自己无法控制)
有会诊肠胃科医生 他们只回复 从来没遇过这种案例 所以也不知道原因为何?
我们依然只能继续安慰老爸 请他再忍耐几天 等习惯了就好了
又过了一周 打嗝有慢慢好转了 但疼痛感还是维持着
爸爸也隔了长时间第一次由口进食 他还叫我去星巴克买他最爱的轻食
看他吃得很开心 心里也是有一点安慰
但好景不常 大概才过了几天
剧烈的疼痛感已经让老爸完全受不了了 回诊之后 医生也是只能消极开立一些鸦片类 以
及?
降低他的疼痛感 但治标不治本也不是办法 爸爸一周之内吃进去的各种强力止痛药
实在是太多种 量也太大 整个人整天都是昏昏沉沉
后来家人讨论决议下 还是请医生把食道支架取出
而在同一时间 我们也参加了主治医生的临床新药计画 由于医生提到目前最后一线的药物
都
这个实验计画算是我老爸最后的机会了 (实在也是很感谢医生给我们这个机会)
在一连串检查后 爸爸注射完了新药 便于清明连假入院 等待拆除食道支架的手术
清明连假这几天是我印象最深刻的时候 新药的副作用+食道支架的疼痛
把我爸折磨的生不如死 痛到哭着说他不想活了 医生也只能加大吗啡用量
整天都是昏沉睡眠状态 只要醒来就是喊痛
我在眼里看着 心里想 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 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终于撑到拆除支架的这一天了 食道支架取出后 发现食道整个溃疡到不行 也一直出血
不知这是否是正常的食道支架副作用? 医生便无多做解释
但爸爸至少不痛了 让我们欣慰许多
就这样又多住院了一周左右 出院当天是我去接我爸的 但我当天就察觉不对劲
爸爸意外地看起来非常虚弱 走没三步就喘到不行 但她还是坚持想回家
果不其然 半夜三四点便接到我妈电话 爸爸喘不过气 赶快来送她去急诊
当天早上才接爸爸出院 半夜又送回急诊了 非常煎熬
结果经过检查 是吸入性肺炎 (出院当天住院医生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我们也是满讶异的)
爸爸就这样待在急诊室观察区等候着病床准备再次住院(此时都要靠氧气罩才能呼吸了)
后来又进一步做了支气管镜跟胃镜检查 发现气管跟食道有三个廔管 所以才会造成
吸入性肺炎的发生
我当下也有询问医生 是不是当初食道支架造成穿孔的? 但医生并未正面回复
他只说也有可能是肺鳞癌在支气管上的癌细胞侵蚀的
但我直觉上一定是食道支架造成的 不然我爸当初怎么会那么痛不欲生
但针对食道支架部分 肠胃科医生从头到尾都没给我们一个解释
又过了一两天 爸爸状况每况愈下 开始咳出鲜血 氧气罩也越来越无法让他顺利呼吸
就在某个下午 我又被急call过去 医生通知爸爸需要插管了 否则无法呼吸 就会gg
此时的爸爸还能微弱的讲话 便吩咐我 请我去找他的胸腔主治医生询问意见
目前到底是不是无效治疗 到底插管有没有意义
后来我就一路冲到病理大楼 直冲主治医生诊间 主治医师似乎也收到了消息
便与我讨论病情 主治观察了一下新药施打后的检查报告
他觉得肿瘤是有被控制 整体是乐观的 所以她建议可以插管先医治肺炎部分
我也选择相信医生 转告给我爸 一起讨论 就在讨论的当下 我爸突然又喘不过气
而且全身盗汗 此时急诊室医生马上决定插管 就这样前一秒还在跟我爸讲话
下一秒就看着他被推进急诊急救室里面插管 看着她心跳跳到200
我在窗外看着也受不了 心情崩溃开始流泪 因为我从没想过会走到这步
插管后肺部状况有稍微安稳下来 不过咳血量还是没有减少 看着每次抽痰一并抽出的鲜血
每次都让我很揪心 途中也只能不断地安抚我爸 帮他按摩 帮他连络他想看的人来探望
他
其实我最痛心的是 这段过程我爸整个人都是意识非常清醒的 他还能拿我手机写字跟我交
谈
我宁愿他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不要体会这一切的痛苦
也可能是他之前食道支架疼痛 食用过多的吗啡跟鸦片类止痛
医生所打的镇定剂 效果基本上很差 我爸根本就睡不太著 但医生说剂量再提高会非常危
险
只能看着我爸清醒著受苦 我非常难过不舍'我只能拜托医生 拜托不要让我爸痛就好
在急诊室插管住了两天 终于排队排到胸腔科ICU 我也安抚我爸说 要进ICU了 有专人会
照?
会慢慢好起来的,就这样我爸进了ICU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天 咳血状况改善非常多 经医生判断 血液应该是食道出血经由廔管进
入
再咳出 并非肺部出血 (所以又是该死的食道支架问题造成?)
医生便未多做解释 我们也没办法再深入追究 毕竟先治疗好当下状况要紧
接着就是要处理廔管跟营养取得部分 最后与外科医生会诊后决定
帮他先做气管支架(硬镜Y型筒 以及肠造口 同时手术进行)
这也是没得选择的办法 在ICU时我爸依然可以写字跟我们对谈
到了手术当天 三点进手术房 医生跟我说大概两三小时就可以完成
但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 我的直觉跟我讲不对劲 果不其然 我们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出现了
医生跟我们说 爸爸手术很成功 但推出来恢复室的时候 突然心律不整 心脏打不出血
目前正在电击急救中 可能要马上装上叶克膜
听到叶克膜 跟电击,我脑中一片空白,但医生表示他想尽力救回我爸(既使我有签放弃急救
)
感性上我真的很想让我爸就这样走了 因为他还在全身麻醉状态 能这样无痛无感离开
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事情
但理性上又觉得 既然医生都想全力救命了 表示医生有他专业考量(不是无效医疗)
于是我们就答应医生帮我爸装上叶克膜急救
说真的 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尤其又是至亲 真的非常困难 真的
装好叶克膜后 当晚马上查出原因 是因为心肌梗塞 之后马上安排做心导管 又放入一根
支?
然后送进心外ICU观察
从手术室推出来转心外ICU时 我爸竟然是完全清醒的 我在走道上大喊他的名字
他眼睛瞪着大大的看着我 我忍着泪水 跟他说 手术很成功 现在要回病房休息
看着叶克膜那个超粗的管线接着我爸几乎剩下骨头的身体 我彻底崩溃
开始怀疑自己 这真的是爸爸想要的吗
今天是在心外ICU的第三天 探望爸爸时 已经无法写字 手脚已无法动作
医生表示因为镇静剂的剂量给很高 是正常反应
目前血压跟心跳都恢复正常了 预计明天进行手术移除心脏部分叶克膜
但是肺脏部分功能还没回来 血氧一直无法拉到正常值 所以肺脏的叶克膜还会放著
故事到这尚未结束 也希望大家为家父集气 希望他能渡过这关
最后我想讲的是 "选择" 真的很重要
如果当初我们选择的是鼻胃管 而不是装食道支架
是否故事会完全不同呢?
如果真的有平行宇宙存在 希望在另一个宇宙的父亲能健康快乐
以上 感谢大家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