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观堂—阿弥陀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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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极乐桥”横越过“放生池”的边角,我来到了“永观堂”的殿舍区,桥
身直指的方向有道短阶,两侧枫枝半掩,阶顶人群杂沓。好奇跟了过去,原来是
座“御影堂”,殿体阔伟却朴拙,素白窗门成了木褐墙柱间的简约衬饰。
我挤在人群中望探,门前立了细长碑柱,柱面书的虽是汉字,却似深奥经文
般难了,因此我也如多数游人一样,将视线转至殿前小院,毕竟这儿的枫色甚美
,橙亮叶身在尖端转为绯艳,彷若燄舌,从阶处望去,流曲椼架便像被火灼燃一
样,冷寂的表情也多了些温度。
入殿的方向被挡拦,似乎得从“玄关”那儿顺观览路线才能进访,不过殿侧
仍旧有着“手水舍”,还赋予“龙吐水”这样的名号。尽管净手行祷的步骤被切
分开来,但“手水舍”却如小亭般成了林景中的亮点,彩枫在簷顶密织蔽去日芒
,落叶则铺染了一地红褐,若顺石板路的指向望去,还有阶径盘折探入欢艳的坡
林。
然阶径同样非游客可擅入,所以我只能往两侧打量,盘算接续该怎么走,从
地图上看,北边通往殿舍区的入口玄关,要逛完非三两分钟之事,而南边只有一
小区,便先往那去了。须臾,我望见另道石阶通向殿舍,不过这回遥长得多,根
据方位,阶末的那栋建筑应是“阿弥陀堂”,本想上去看看殿体的风貌,但旋即
又懒魂附身地放弃了,反正晚点循观览路线还会再走到那,何必虐待自己。
不过邻近阶口的景致颇美,原本苔绿已使石塔与石灯笼古意盎然,枫的妍彩
又添了些花灿,斑橙间杂着嫣红又透了点嫩黄,让人不由得驻足。此外,这儿也
立了一尊数人高的石像,饰缀的缨络沿巾袍披垂至裙摆,头冠则分生出许多佛颜
,衬上光燄显得华美。然我对诸佛形貌的认知不深,只能由其手持的净瓶推测该
是观音菩萨。
步径至此便是尽头,但这边角之地其实为“放生池”的始源,一道瀑流自山
壁跌坠,在堆石中化成水涧接往院池。水瀑激起林间清冽,横探枫枝于溪岩洒上
落叶几许,秋意无限。溪边还有个小石碑,仔细读辨,上面刻着“狮子门历代句
碑”,字虽易懂,意却难明,毕竟放眼望去,不见狮也不见门,只有些乱石散置
在坡间,难道上面的污痕就是字的残迹?我盯了半晌依旧没有结论。
逛完了这区,接续便要拜访位于坡上的殿舍群,入口玄关在寺门附近,行去
的路上枫林茂密,色阶多变,或许再过数年便会交互搭接,彷若一条彩虹甬道也
说不定。此外,走着走着偶尔会发现些奇特树种,不似一般枫叶分尖成掌,而是
细散如羽带着锯齿棱边,让人长了见识。
当在环墙边与流云刻饰的“唐门”擦身而过,我看到了与玄关相接一起的“
鹤寿台”,进院时曾瞥见这座山墙巨大的屋舍,现刻多望几眼,依旧不太理解为
何如此称呼,难道上面还有个眺望台?狐疑中正要转进玄关时,眼角却瞄到不远
处标著“浴室”,好奇之下,便先晃去研究。可是走近一望,横挡长竿后的房间
空空如也,一旁标牌尽管章句洋洒,看懂的就只有“江户时代”这几个字,让我
完全无法揣描僧人是如何在这儿交互擦洗,颇为空虚。
回到玄关,我脱鞋装袋走进“永观堂”的殿舍群,先遇见的是个被环廊抱拥
的小院,循着廊道可由“释迦堂”侧处经过“瑞紫殿”,再绕到“鹤寿台”后的
“古方丈”。“古方丈”内有些书画展示,但在无法摄影的情况下,留存的印象
已极度淡薄了。不过小院的景致秀丽,不少游客亁脆于廊下憩坐,看莲叶与落枫
在池间依偎,望几株橙红高擎于碧丛。甚至连残凋空枝也勾曲得极富张力,像是
倨傲的表演者,就算失了华衣,依旧舞出生命。
原路再走回至“释迦堂”,本来单凭记忆,我已无法确定堂门有否开敞,又
是否真确望过里头摆设,幸的是现刻翻阅笔记,竟发现我有趁印象明晰时留下简
略画稿。根据上面的草草线条,堂心供奉的是“阿弥陀如来”,“普贤”“文殊
”左右护持,两侧的壁绘极具意象,以涌浪及涡漩代表贪欲,狂野喷发的火山是
嗔念。但从门口铺往“阿弥陀如来”的细带却令人费解,或许那是条步径,当弃
绝了心中贪嗔,通抵的便为诸佛所在的净土。
视线转向堂外庭院,它面对的是方才瞥过的唐门,但似已不具通行用途,因
为居间空地以白沙净染,并砌起一座矮丘,丘顶格纹交错。我曾于“银阁寺”遇
见类似沙锥被名为“望月台”,那会否这儿的是象征须弥山界呢?在思索中我绕
过堂角,眼前的院落也跟着转了风貌,由枯山水更替为蓊郁泉池,彩枫与苍松携
手相依,于笑谈间抖落了红褐斑叶,水岩的分际因此模糊,就连墙外的林景也探
首而入,当往远方望看,是寺舍簷脊与山棱于朗天交画。
环著“释迦堂”的廊道到这里便架高而起,成了个短空桥,底下是条步径探
往殿舍背倚的后山,在盘折中攀抵位于山腰的“多宝塔”。这条步径枫色颇艳,
金亮的、鲜丽的繁叶交织漫向山坡,催着人结束殿舍之旅,随它行去。端望之时
,突然发觉俯看底下游人的抬头愣视颇有其趣,因为在这样的交会里,陌客都成
了对方景框中的一色,在彼此人生留下轨迹。
穿过架高廊道,另一端是“御影堂”。“永观堂”隶属于“净土宗”的“禅
林寺”派,宗主为“法然上人”,因此堂内敬奉的自然是他的塑像。由于禁止摄
影,里头布置在记忆中又成了被尘沙覆掩的虚境,能依凭的只有当时匆匆留下的
草图。在它唤回的朦胧画面里,“法然上人”高坐于宛如阁殿的龛座,唐破风勾
出的簷边铃索悬垂,周边坛阵则是极尽能事的华丽,高挂的灿亮饰带、繁复的金
雕瓶花,致密的细节让人目不暇给,久久无法移步。
稍早绕完“放生池”时,曾在殿前阶梯赏望枫林中的“御影堂”,而现刻由
厅内走出,从环廊外望的景致同样绚美,两侧白沙地上各立了盏铜铸灯笼,形塑
出强烈的明暗对比,而铜灯古沉的色调又让环围枫叶更显殷红,若非游人在身后
摩肩推挤著,倒是个适合伫望枫景之地。
环廊在殿后转成了阶梯,附着坡势往上攀绕,这条“卧龙廊”左侧通往并未
开放的“开山堂”,右侧则在绕过高耸的“三钴之松”后指向“阿弥陀堂”。此
座屋阁顾名思义奉的便是“阿弥陀如来”了,坛案间不似“御影堂”华炫,但聚
涌的人众却更多,因为案上的如来相当特别,并非常见的正视形样,而是侧首回
望的姿态。
如此造型是有典故的,来由自“平安时代”的七世住持“永观”。据说信仰
虔诚的他某日进行绕堂诵经时,忽见“阿弥陀如来”自坛桌行下,走在前方一同
诵唸。看到此景的“永观”自然愣停了步,但如来却回过头笑了笑,对他说:“
永观,太慢了喔。”这情境让“永观”顿时有了感悟,原来修佛并非自身获得成
长便足够,而是要不时回头关心那些等待被接引的、期盼获得开释的迷茫世人,
若能带着众人一同前行,才算是真的渡世。他之后果真奉著这样的思路施善传法
,而如此的引领也让其名声广播,原本的“禅林寺”渐渐被大家称作“永观堂”
,流传至今。
寺方很有心地在坛侧空出一块区域,让访众能近距离一窥回首如来的面容,
尽管于此赏枫季节里,如潮游人将这儿挤得水泄不通,踮起脚的我仍能看到流纹
光背前,“阿弥陀如来”举臂拈指,回眸的祥和神情令人心清且静。
步出殿门,外头便是方才由于犯懒而没有登上的长阶,从这里往下行,便算
完成堂殿的巡礼。然当不经意一抬首,才发现廊上椼架彩纹密布,不似“御影堂
”那儿维持原本木色,将光华留予殿内。这些纹绘鲜丽清晰,团花转绕为流云,
又奔卷成涌浪,之间是天女展翼,摆舞著婀娜身段,就不知为新缀还是经过考据
的精心修复了。
依循石阶向下走,边处枫林隐著一座古朴钟楼,更远的坡上则似是片宁静墓
园,看着枫叶繁色,再回望了几眼彩梁下隐现的门内坛佛,我走回至阶底,朝着
最后一个目标“多宝塔”前行。通往此塔的路径在刚才的架高廊道下,走一小段
路便找到了。钻过廊底,小径化作石阶向上折绕,虽然我是个讨厌爬阶之人,但
眼前景致完全让我忽略了腿肌的负累,可能是获得山岚水露的滋养,枫红明亮度
极高,火艳得让我心情跟着奔腾起来。路上同时也有些转色中的繁叶,不经意望
去,就像是由奇幻世界飞临的彩蝶,群密地栖停于枝上。
费了一番功夫,我来到阶顶的“多宝塔”,它是个顶着环圆宝顶的方阁,但
窗侧被圈上一周多彩拼布,不太能知晓究竟藏了什么珍宝。不过花了脚力上来还
是颇值得,能见朦胧远山前京都房楼密布,而邻近的丘底,自然是池院间的连绵
枫红,它如火般奔燃,极度湛丽。
居高之地风徐景绚,但伫望了须臾,还是得踏上归途。念著来时望见的“放
生池”,我又特地走返“极乐桥”,多看了几眼池畔群枫,才续往前行。由于稍
早赏枫都是绕着池径,这会儿便找偏僻的林间小路穿晃。路旁有条小溪,看方向
是从“放生池”分流而来,像是也想探究茂林的深秘处是否有着更盛枫红,的确
,当走至“枫桥”,沿溪望去的景致秀美,碧翠苔地上斑叶碎点,水岸边的艳枫
则如华装丽人,正支伞回望向远方阁殿。
随它这么望着,我想起了“阿弥陀堂”的如来回首,对“永观”而言,回首
是为了带领苦海众生迈向净土,但对我这样的平凡人物,回首或许是为了检视行
过的步迹吧。不论是生活,甚至是情感,可能现刻诸般困蹇搞得心烦力乏,但记
忆里总会有如眼前枫红灿耀的时光,想想曾经的欢乐、曾经的携手,前行的身腿
便又有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