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峰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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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来到张家界,但这旅程设计却吊足大伙胃口,先到古老宅院王府探访
,又转去外环大峡谷踩踏,今晨才稍稍推近一点,开拔至位于“索溪峪”边侧的
“宝峰湖”。
尽管此湖规划于“索溪峪”,顺理成章应在“武陵源”之范围,然或因其地
理位置,倒无需从“武陵源”大门进入,游览车弯弯拐拐,就这么将我们带至湖
区了。不过也非如想像,瞬时便有清雅水色映入眼帘,抬首远望,道路两侧岭峰
绵延,偶尔,粗豪陡崖崩散为锥岩,离群伟立,以孤傲姿态昂扬指天,而宝峰湖
还隐匿于山后,等着我们去探寻。
入口附近有个表演台,其面对的山岩似也搭著瀑流雕琢成造景,不过领队没
将我们带往那儿与黑压压人潮一起搅和,直接沿着崖谷主道前行。携著会否错过
一景的疑惑,我看着两旁山色,与昨日大峡谷有点类似,水瀑不愿林树将岭岩涂
抹成碧,不时以迅捷笔势在山壁狂放挥洒,有时如遁地玉龙,有时成雪色飞发。
激散的水沫在风中几番腾舞,而后随滔滔溪河驰向远方。
没多久,右侧一道石阶穿过简朴牌坊、没入树丛,横楣写着“宝峰寺”。往
顶上看,多角楼阁在林后探出些许簷脊,其背衬的山峦则被轻雾抹得朦朦胧胧。
不知那楼阁是否便为“宝峰寺”,没有张扬门面,仅恰如其份似个清修地,以自
身渺小衬托天地山林的壮伟,这么望去便仿佛听见梵音叠和,此起彼落的呢喃谱
成曲部,温婉随雾烟往山后飘腾而去。“鹰窝寨顶”,根据指标该是在那方向,
我想着,或许等望多些时间,就有被佛语点化的大鹰由雾里乍现,而后盘旋穿云
,化作霞光。
然此行并非问佛之路,湖区在相反方向,得先将自身锻铸,攀登陡峭一百六
十八级台阶,才有资格褪去凡躯,一探仙湖之境。不过尽管一些文章皆写着威吓
字眼,实际爬上却也不觉费多少功夫,或许吞吐了日许山岚,便已吸纳不少仙气
,体轻步快起来。
须臾,小径末端化作带簷回廊,通抵的正是静谧湖岸,湖水在林树之后现出
一隅,因着山影显得微墨,天际带着浓郁的愁色,随雾霭抹染至山峦,轻缓飘落
的雨丝更加深那种欲语还休的气息。
小艇呈仿古设计,缀上挑簷雕栏,乘着涟漪慵懒地将我们带往湖心。雾色迷
茫,令人看不清远方山景,但也因而织就一种神祕,仿佛于期待中层层掀起千重
纱,每前进一分,透显的都是不同景致。于是我先望见渡口丘陵以怀抱姿态探入
湖水,形成门峡,末端贲起的山岩宛若英武守卫,以林树为枪矛,静望我们荡入
其国度。须臾,岸岩后现出一艘小舟,舟端搭筑为亭,一位土家族少女彩衣缀身
,哼起高亢歌谣,不需丝竹作衬,嘹亮音声在湖谷之间自显其纯净。
导游说若有男子与其对上三首,便可牵起少女纤手,将其带回作媳妇。这个
“对”字颇微妙,完全自由心证,究竟得艰难以曲词相互应和,或需嗓音勾人情
感丰沛,还是只要有俊朗面目、匀称体身,就算唱得荒腔走板,姑娘也会娇羞矮
身端礼,硬说是对了。不过咱们这船载的几乎都是高龄长者,少数青壮年则装充
耳不闻,将视线投向远方。我看这个“对”可得对到湖干山倾了。
舟只缓缓往前滑行,虽有讲解引导映目石景,描绘其样貌之形似,然不知是
慧根不足,还是波长不合拍,我总瞪大眼盯望许久,却依旧迷茫。只能对那一一
于雾霭现身的孤岛、丘岩自行勾勒,有的似兽首抬昂远望,有的背着驼峰悠然闲
踞,偶尔,勉强能辨前石顶树呈孔雀羽冠嘴喙,后方堆高岩台为开屏尾翼。然最
令我怔望的,还是那如水墨般渲染之远山,虽抹去原本跃动之青碧,灰茫的层峦
却多了些隐逸。
“金蟾含月”,导游这么指著。一处的岭巅高低分叉为二,像只巨蛙张嘴正
欲从水面蹦跃而出。据说当对上特定时节之夜晚,便能见其吞咬一轮明月。而于
白昼行动的我们自与此景无缘,但金蟾在这雾掩之时,却更像修得了神元,正吐
息著仙气。
转到深处,我们又遇见一艘靠岩小舟,这回立于舟尖的替成土家族汉子,音
声同样高亢,却换衬上粗豪的辽阔感。导游此刻倒没再提什么对不对上之事,或
怕有男团员起身应歌,偏生人家对船汉子也大笑三声说“对了”,接着飞索抛来
将人抢掳回寨,便不知该尴尬还是祝福了。
湖区感觉应不算大,但弯来拐去却令人失了方位,而山石每略换角度,便瞬
化为相异样貌,也难以判定曾否错身,这么望着望着,便看见“宝峰湖”标志性
景点了。那是个颀长孤石,步离了山岸,投入湖水的浸拥。导游说此为“仙女照
镜”,起先我盯瞧半天还抓不到头绪,许久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以为仙女是
全身姿态,故怎么也画不出头颈身段,其实它勾勒的只有发脸,上部三分之二的
纵乱岩面是盘高发髻珠翠,底部平滑者为其侧颜,有微翘鼻尖与颊缘。她低垂眼
眉,正恋望自身倒影清容,衬上背后叠层轻漫的山雾,更显得逸秀非凡。
这样的飘缈景致很令人怔怔凝望,然还是得送别其身影,看她慢慢消逝于雾
烟,而这番告别也意味湖上荡游之旅的终点,当船只经过另侧的岸缘岛峰,类似
的沿湖回廊将我们接离小舟。在此当口,我忍不住停驻回眸,再多看些山烟水色
,才追着队伍尾巴而去。
来的时候,大伙登的是好汉坡,回程自免不了漫长下坡路,然上山磨折,下
山竟也没打算轻纵。眼下是条架高于崖谷的长阶,依贴山壁弯弯折折而落,称作
“青云梯”。好在一旁还有护栏,要不一个失足,若非落地化作稀泥,便得栖于
密林树冠,与飞鸟同邻了。望着谷底透显的曲绕小径,脑中却还印留方才湖景,
待回神时,才发觉身畔还有峻险石阶往上,无护栏旁依,穿绕着树苔不知通抵哪
里。当走至山底再回望,乱岩之上竟有座多层望亭,猜测险阶终点便是那儿,只
不知是否真有勇者挑战此路进而远眺。
山底设了小公园,木屋水车盘绕池水,领队指着要我注意其内的娃娃鱼,不
过寻了一会儿,也才见一只纤弱孤寂地缩于石边。而再往外,来时之路的谜团终
获得解答,并非故意忽略表演台旁的瀑流,是出口必会途经此处。然这时已不见
当初似有的歌舞,但也好,少了那满坑谷的观众喧杂嘴舌,清静。
我望着表演台后的瀑流,白绢带着滂沱气势自山壁披挂而落,当飞抵中段石
坡,一个转折随叠石层降,由疾至徐,最终横展成雨幕。虽带着人工造景的切砌
,却也巧妙串接自然之景,化作演舞的背衬,很令人激赏。
端赏的当口,有个一身苗族华装的女子婉语和我们攀谈,原来也与凤凰古城
那儿相似,欲藉合影赚些零碎钱。我看了看四周,随着游客散去,似仅余她仍于
此勤奋寻求机会。节俭的老妈很令人意外,竟鼓动我答应。这女子脸形虽略带福
态,但轻柔语声与娟秀气质颇博人好感,没有先前遇过的那种轻浮俗艳,于是便
允诺这桩生意。
她心地也好,见我们老实人拍个一张便欲离去,还劝著多留些不同远近取景
,同时招著爸妈一同合影。现在想来,做这行想必碰过不少吃干抹净之恶客,遇
上我们这种客气人,不知她心底是否流下两道感动清泪。
或许因着这样缘由,她挪近轻声问我从何方来,知道来自台北,便悠悠回说
:“是喔。”那语尾彷似带着惋惜与微叹,好像心里藏个难以圆满的美梦,尽管
这儿有着烟雨飘漫的山林,有着碧郁沉凝的湖景,仍企盼某种契机能展翼将其携
离,飞抵那现于云外的繁华都城。尽管都城以迷炫包装靡乱,用伪善遮掩丑恶,
依旧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