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家风情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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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的景点是“土家风情园”,昨日“老院子”呈现官宦富家宅邸,这园区
则保留土司时期的王族建筑。土司是元朝开始封授西北、西南部族头目的官职,
换个说法,就是只要对朝廷付出税金劳役,便能舒泰于偏远地带当土霸王。其中
明代湘西以永顺土司彭氏势力最强,今天要参观的是他另于永定盖起的土司城。
才一下车,那数层楼高的外墙便显其威势了,攀满爬藤的墙面之上,亭阁交
连出飞扬犄角,而下方拱门内,接迎的阿妹们正端著拦门酒,唱起活泼歌谣。走
了进去,内里为一方不大外院,植栽处处,垂叶繁花颇令人心情开朗。旁侧由外
墙延伸进高台,柱栏叠架,带着纹刻,台顶另撑出孤簷,缀挂镂花灯笼,不知整
体是啥用途,若为守望却太花俏,倒像大爷们登高眺景之处。
正对方向则是道石阶,两侧伴着装饰簷板,跨过小小护城河,接抵书写着“
东南第一功”的牌坊。这是明朝嘉靖皇帝御赐,授予土家兄弟奋勇歼灭倭寇之荣
誉。不过导游没领往这儿走,反而转右登进“宴会厅”。
我在门外抬首端望,此双层挑簷建筑虽有细腻雕琢窗板,但总觉过于崭新,
资料说这里为了观光亦新辟了餐厅、旅馆,莫非这只是后人揣摩古意之作?不过
抛去狐疑,宫灯、花林,布局景色倒也雅致,门旁还有大石碑刻着单单一字,几
笔连环圈绕后接上刚直一竖,很难辨认是何字何体,但却仿似图腾令人玩味。其
侧还有城内缩影路线图,不过标注厅阁名称的字迹却因缺乏维护而无法阅读了。
不知转入宴会厅之目的为何,大伙东张西望地又穿进牌坊接抵的大广场了。
走近细看,牌坊以数根高低列柱环围,有的带着隐微浅纹,有的张扬以祥龙盘绕
。牌坊自身的柱础则加添由龙狮持顶之抱鼓石,鼓面也华丽刻出缠游云兽。广场
正中另孤立一图腾柱,顶础皆饰以踞虎,柱身则有一笔而成的串绕长句飘逸挥落
。
而隔着图腾柱与牌坊相对的是个祭庙,内台置著金漆“八部大神”。不过这
厅阁虽用红绿彩饰、蟠龙游柱,并佐以巫仇怒面,但却过于残凋,若说为保存旧
貌,内里又堆置过多音箱、大鼓、架板,一个一望便入的门面竟成杂物间了。可
是据说原本晴日广场会有大型迎舞鼓击之阵,或许这局面只是雨祸造就的不得已
吧。
而当由广场往内院方向望去,一座醒目楼阁倚丘窜叠而起,那是“九重天世
袭堂”,为土司城标志性建筑。当年清朝末代土司奏请改土归流,得朝廷嘉许封
为世袭千总,便建此世袭堂,并取“天有九重”之术数极大之意。我们花了些时
间,等园区摄影师替大家依序以楼为背景留影,才依顺步道绕至堂下。
此楼高十二层,底部以假山矮树为衬,还有尊弥勒佛笑脸盈盈迎客。抬首而
观,雕栏如锦带环围于腰,簷尾则成宝冠飞翘指天,将这墨色木楼的英伟多添了
些细腻华灿。最特别的是楼侧延伸而出的蜿蜒玉龙,宛如转身时摆舞之发辫,飞
乱于天的雨水,顺簷于龙口涓流导落,再跌散为石上飞瀑,将原本阁殿的倚立静
姿,勾出流转灵动线条。
登阶而入,原以为该是宽广厅间,而后逐层缩减,但外头这气势只是倚著丘
坡巧妙叠砌而起,堂里空间意外的小。就像史诗电影里巨大至不切实际的城垒,
并非内里皆为幽深不见天光的房室,仅是盘绕岩体筑立罢了。而本还猜度这儿便
为土司居殿了,外观尊爵不凡,又具远眺视野,符合权霸一方的身分。不过窥听
导游的说法,这栋高阁却为祭礼仪式之用,看来我把土司文化想得过于浅薄了。
然随队前行也不太看到相关摆设,只见依墙靠置透明长柜,展放当年民俗衣
物器具。而窄廊添了展柜本就没多少空间,又遇上别团游人,塞得动弹不得,几
次徒劳无功的碎步突破后,就放弃近前研究那些物事了。反倒某些窗框挺有意思
,其中一块猜该是个“福”字,但却镂雕为一笔圈绕,左侧似凤首颈项弯折,右
方则抛卷出尾翼飞羽,与方才“宴会厅”前那字碑有着相似巧妙。
随意瞥看,攀楼数层后,上方的厅堂反倒开阔了,还拉出两间外探亭台,设
了桌椅,让人俯望城区。我倚在扶栏座,亭内悬柱收缀成苞蕾,再往外是叠簷飞
角,其间妆点护城神兽与骑鱼天将。然后参差于枝林的是方才行过之大殿、广场
与城门,若略去更远的那些灰缈现代杂乱市容,应便是当年执权者所望之景致吧
。
空气透著雨雾的湿润,随风在我身畔飘流,雨势原本恼人,不过这么朝外坐
望,却也化为令人舒泰的清冽,怔望至导游招唤,才迅速逛了圈此地顺势贩卖的
银饰,然后下楼离阁。
楼后有小径沿白墙而落,旁侧绿枝成林,步道虽因雨湿漉,但小心行步穿出
后,顿时开阔的景致却是出尘般清丽。高低错落的墨楼亭立于山棱前,柱簷与树
伞交相依傍,团围一汪池水。柳荫青青,将池色映得可人,如块碧玉内敛著深绿
、也闪耀着天光。我想,这儿总该为土司居院了吧,不过看楼前额匾似又不是那
么回事。靠前的矮敞屋能瞧见巨大石磨,像是排作坊,池后高阁其一则饰缀大红
锦缎与灯笼,标示为“官姐楼”。
跟着导游走了进去,里面早已妆点成新房,新娘覆著红巾,正与三位彩帕掩
面的姊妹丫鬟们啜吟哀曲。这可不是哪位娘子被人强娶在想着无缘情郎、悲唱未
来命运,而是土家有名的“哭嫁”。根据习俗,新娘出嫁前得以哀曲告别父母与
原生家庭,越是悲悽越表新娘孝心及品行,更甚者,夫家还会暗自打听其声势。
也不知这习俗有否越演越烈,若做作至鬼哭神嚎,便失其本意了。
此楼隔邻是“舍把楼”,不晓得导游有否介绍,那时我糊里糊涂便跟人群行
过。回家查了一下,“舍把”是当年官名,“舍把日”为接迎此官的摆手舞,之
后更进而以此发展成民俗节日。所以合理猜测这楼本该有工作人员晃摆小手迎送
我们吧,大概趁雨偷懒不知躲哪歇息了,也好,这样清清静静才衬池景之美。
绕至对侧,有座亭阁拦路而筑,旁侧石板标著“土家民间演艺亭”,看来此
园是没打算还原土司王府布局,彻底改建为民俗馆了。在亭里坐下,叮咚器乐响
起,几个身穿民俗彩衣戴着面具的舞者晃摆相绕,没有讲解其实也看不出端倪,
有些勉强像演着婚礼行仪夫妻,其余就只成记忆里的黑洞。
印象最深的反而是个舞刀老者,一般常见特技是接抛瓶球,他则以刀斧玩命
。同伴在旁吟唱歌谣,他便依着节拍变换手中刀器,由小至大,由简至繁,抛接
中穿杂手势切绕。感觉若自己稍不留神,或同伴乱了节拍,便会少几个指节,颇
令人心惊。再想想,持有这样的玩命功夫,也许当年是一方大侠,但如今垂垂老
矣,只能多少赚几文游人小费,很是唏嘘。
表演结束,将零钞轻轻放入小费盒里,我走出至池畔,看一眼最后的池色与
墨阁。这片宛如醉入深眠的老舍,似已遗佚了当年故事,王朝的兴衰、权力的交
替都不再有人在乎。而那些还勉力保存的欢愉歌舞文俗,或许哪天也将只为书面
上的寥寥数字吧。遗存的,可能只是眼前这些荒残枝骨,于山林中继续冷望世事
,等待散化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