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聚会结束前，秀丽希望和晓婷一起回台北，晓婷试着解释要留下来的原因，秀丽却不
肯听，两人妳来我往都想说服对方，原来融洽的气氛也被争执取代。
“秀丽，我好久没回来了，想在民宿住一晚，让晓婷留下来好吗？明天我就让她回去。”
慧萍说。
慧萍帮晓婷说话，让秀丽更加不悦，“妳是要晓婷留下来陪妳？”
慧萍点了点头。
“那好，”秀丽看着晓婷说道，“妳在这陪慧萍，方思瑶跟我回台北。”
晓婷一脸惊讶看着秀丽，“妈，思瑶跟妳回台北，她晚上要住哪里？”
“她在台北有房子，妳不用担心住的问题，而且程玉尧会照顾她的。”
听到秀丽说到玉尧，晓婷难忍心中不耐，“算了算了，妳不要为难思瑶，我跟妳回去。”
“妳留下来，方思瑶跟我回台北。”秀丽似乎心意已决，不容许任何改变。
“妈！”
“晓婷，陪我去一下洗手间。”怒火就要烧毁晓婷的理智，思瑶硬是拉着她离开包厢。
“思瑶，妳放开我，我要跟秀丽妈妈好好谈谈。”
“妳和阿姨都那么生气，再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我们到外面再说。”
思瑶和晓婷离开后，慧萍看着脸色凝重的秀丽。
“如果能做些什么弥补过错，那就太好了。”慧萍始终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几乎忘记当
初为何会和谢天翔在一起，只记得他说过，“秀丽对我没有感情，她只看得上我的钱。”
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脸上雅致的淡妆，身着剪裁合宜的套装，秀丽总是高雅，但也的确
冷若冰霜。
如果有孩子陪伴，秀丽应该会温暖一些，但这也是慧萍对秀丽的另一个亏欠。慧萍当然想
过要把晓婷还给秀丽，但为了两人的生活，她光是盘算著如何度过一天也得费尽心力，时
间一拖再拖，慧萍便忘记此事，多少有些私心，有些刻意。
然而晓婷终究回到谢家，回到生母身旁，母女两人却横亘著巨大鸿沟，慧萍可以理解，她
一开始也不能接受。
“秀丽，”慧萍开口问道，“妳为什么要坚持带思瑶走？”
“我就是不想让她们两个每天腻在一起。”
“但是…”慧萍欲言又止。
看着慧萍一脸为难，秀丽脱口问道，“但是什么？”
“妳难道看不出来，和思瑶在一起，晓婷真的很快乐。”
“如果她们是好姐妹，当然没问题，但是她们是互相喜欢。这个社会多少人能接受两个女
人相爱，她们会有多辛苦妳知不知道？”
“如果做父母的不接受，孩子会更辛苦。”慧萍顿了顿，“思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就算方思瑶再好，但她是个女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慧萍轻叹了口气，“妳若真要反对她们在一起，光用这个理由是不能说服晓婷的。”
秀丽一脸疑惑看着慧萍，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多跟思瑶相处，妳才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在方思瑶身上？”秀丽反问。
“总要先知道她的缺点，才能说服晓婷，不是吗？”慧萍笑着回答。
晓婷和思瑶走出茶坊，来到有树荫的阴凉处。
“晓婷，听阿姨的话，好吗？”
“我不想任凭她那样对妳，谁知道她要带妳回台北做什么！”
“也许，阿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就算她有话要说，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晓婷轻抚著思瑶的脸，思瑶明白晓婷的担忧并不是恶毒言语，她将手覆在晓婷手上，“刚
刚妳也看到了，阿姨对我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妳不用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想到过去思瑶为自己承受的一切，晓婷更是心疼了。
晓婷不舍的语气，思瑶一听便明白，她堆起了温暖的笑容说道，“不然这样好了，我们来
打赌。”
“赌什么？”
“如果我平安无事到达台北…”
“什么平安无事？”晓婷轻戳了一下思瑶的头，“妳别乱讲。”
“好啦，我改一下说法。如果阿姨真的只是想跟我说话才带我回台北，以后我们每个星期
约会一次。”
比起之前想见却不能相见，这赌注听起来很不错，晓婷可以接受，“如果妳受委屈了怎么
办？”
“那就代表阿姨真的不能接受我，”思瑶叹了口气，“我只好带着妳私奔去美国了。”
“啊？”思瑶一脸正经地说出意想不到的话，让晓婷一时反应不过来。
思瑶可怜兮兮地说，“江晓婷，妳该不会是为了要跟我私奔，要让我再被打一次吧？”
“方思瑶，我是那种人吗？”晓婷没好气地回答，但也忍不住笑了。
“我当然知道妳不是，那妳也要相信我，让我和阿姨回台北。”
晓婷认真思考了一下，“可是妳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思瑶笑着说，“我可以去佩佩家，夫人请放心。”
晓婷多少还是会在意玉尧，思瑶刻意说要去佩佩家，当然玉尧也会在佩佩家，但多一个人
照顾总是好事，晓婷决定听从思瑶的话，“好吧，可是妳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
不能瞒着我。”
玉尧回到家却没有人在，她走回自己房间，看到桌上放了一本笔记本。
她翻开第一页，是宇华的笔迹：“阿姨受伤的地方还是很痛，但她要我别告诉妳。”
玉尧拿起笔在同一页的空白处写上：“我知道，我陪妈去过医院了。”
这是宇华和玉尧的默契，小时候她们很容易吵架，某天宇华放了本笔记本在她桌上，从那
天起，两人有什么不好当面谈的事，就用笔记本沟通。
玉尧一页页翻著，一一回复，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和佩佩，妳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个问题让玉尧的心震了一下，她阖上笔记本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暗，人凤和宇华都还
没回家，她拿起电话，按了宇华的号码。
“程玉尧！”
电话里传来宇华的声音，四周还有许多吵杂的声音，玉尧皱着眉回道，“嗯，是我。妳今
天不回家吗？”
“台中的合作厂商有活动，明天一早要开会，我们今天不会回去了。”
人凤和宇华都在台中，玉尧难得回家一趟却未能见到面，但至少要和人凤讲一下话，“妈
呢？”
“妈咪现在在忙，妳晚点再打来。” 宇华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喔，在忙我就不打电话了…”玉尧顿了一下，突然明白什么，“妳叫谁妈咪？”
“谁叫妳都不回家？”
“喂！我没同意妳可以…”
“妈咪在叫我了，先这样囉，bye。”
听着电话传来的嘟嘟声，玉尧觉得无奈，却又庆幸有宇华陪着人凤，她才可以在民宿照顾
思瑶，她也不敢细数与人凤相认以来同住的时间有多少，怕是知道了答案，更显得与人凤
之间母女缘份浅薄。
还握在手里的电话响起，是思瑶打来的，玉尧接起电话，“姐，怎么啦？”
“Jade，妳晚一点方不方便来济仁医院接我。”
听到医院两个字，玉尧不免焦急了起来，“妳在医院？怎么了吗？晓婷呢？”
“我晚点才会到医院，我没事，晓婷也没事，妳放心。”
“妳这样讲我根本不能放心，姐为什么要去济仁医院啦？”
“我晚点再跟妳解释。佩佩在妳旁边吗，晚上我要住她家，帮我问一下方不方便？”
“她在医院开会。姐，妳该不会是跟晓婷吵架，被赶出来了吧？”
“没有，妳别乱猜。我到医院后再跟妳连络。”
“好。”
“妳有没有回家看看阿姨？”
“有，但是妈和宇华在台中，今天不会回来了。姐，妳一个人吗？”
“我不是一个人，好了，不多说了，先这样。”
玉尧再度听着电话传来的嘟嘟声，接连被两个人挂电话，感觉实在不太好，她顺手拨了佩
佩的号码，心想佩佩总不会也挂她电话，没想到电话被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气恼地按下止话键，玉尧随手抓了几件衣服丢进背包，拿起车钥匙离开。
出租车上，思瑶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回包包后，车内只剩下跳表的滴滴声响。
总得有人打破沉默，思瑶首先说道，“阿姨，我今天要住佩佩家，到了台北，我在济仁医
院下车。”
“嗯。”秀丽原也想着要说些什么，既然思瑶主动开口，她便也顺着说下去，“程玉尧和
金佩芳感情很好？”
思瑶点点头，“两人小时候就是吵吵闹闹，到现在也还是。”
“她们不是亲姐妹，感情却比姐妹还好，方思瑶，妳和她们不也是一样吗？”
思瑶有些为难，一方面是玉尧和佩佩的关系并不是秀丽想的那样，另一方面，思瑶知道秀
丽意有所指，“阿姨，我很清楚自己对晓婷的感情。”
秀丽看了一下驾驶座上方的后视镜，从镜中看到司机先生疑惑的眼神。
“好了，我们等一下再说。”
济仁医院内。
思瑶先到佩佩的办公室，告知Will在会议结束后，请佩佩打个电话给她，接着和秀丽一起
到院长室，思瑶熟稔地在电子锁的键盘上按了几个键，秀丽知道那些数字经过排列组合后
是晓婷的生日。
院长室内，秀丽坐进沙发，静静看着思瑶。
秀丽可以坦然面对丈夫出轨，甚至原谅第三者带走自己孩子，但她就是无法接受思瑶。
她不否认方思瑶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家世显赫、医术精湛，虽然出国义诊遭受意外，她
不再是济仁医院的院长，但医院仍保留她的办公室，像她这么有能力的人，对晓婷会是真
心的吗？
就如同谢天翔，家世好、有能力，当初追求秀丽时也时分有诚意，却还是犯了婚姻关系中
不可犯的错，虽说秀丽最终原谅了他，但她真的不希望，女儿会像自己。
说到晓婷，秀丽有时会想，若不是亲生女儿，她其实不想面对晓婷，特别是当晓婷睁著与
自己同样水灵灵的大眼认真看着思瑶的样子，那温柔的眼神，像极了慧萍。
秀丽不认为温柔有好处，既不能为公司得到合约，亦不能应付商场险恶，更不能拓展谢家
事业，但秀丽没想到的是，她一心一意协助丈夫，他却出轨了，而且只用简单一句话，便
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妳如果对我温柔一点，我也不会出轨！”
“谢天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哼，”他冷笑了一声，“说好听是为了我，若不是我家有钱有事业，妳会嫁给我吗？妳
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妳自己！”
谢天翔说完就离开了，秀丽甚至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
“阿姨，这里不会有别人进来，妳想说什么都可以。”思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