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ong the Gaps (4)
刚刚发生的一切，麻痺了我所有的思考。等恢复觉知的时候，我早已下意识的逃回旧金
山医疗中心。
夜晚的医院不若白日时忙碌，显得有些冷清。走廊上散著稀疏的医护人员，巡逻著大大
小小的病房。我回到了自己的ICU，单薄的肉体孤独的躺在床上。庄医师已经先返回下
榻饭店休息。
繁乱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鼓譟，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回忆已经与垃圾为伍的录音笔，和
晓婷那无动于衷的冷漠。
再这样一个人待着，我难以承受。于是我去了Brid的房间。
Brid正坐在床边，背着自己的身驱。 他抬起头，似乎在等我开口。从他有些担忧的神情
来看，我的脸色必定欠佳。
" Brid，方便的话....跟我聊聊好吗? "
" 当然方便。不过这里没什么情调，换个地方吧。" Brid 好心的提议。
Brid 带我来到医院附近的金门公园，我们两个在史托湖畔(Stow lake) 双拱石桥上的矮
墙坐了下来，看着月色照映着波光嶙峋的湖面。上礼拜来到旧金山时，忙着接受各种适
性检查，我整天困在院区里，没机会出外当个观光客。会以这种形式出游真是始料未及。
幽灵的维度似乎有自己的气候法则，不管是在台湾还是旧金山，气温总是一成不变的宜
人温凉。静谧的夜空映衬著周遭林木的细语，美好的气氛下，我胸口的窒闷稍稍获得舒
缓。
" 说吧 。" Brid 凝视着我。
我看着自己着手，缓缓开口， " 我刚刚去探望了我的朋友。"
" 你的表情，不太像。 ....是恋人吧? " 他洞穿了我的谎言。
" ....我们已经分手了。"
" 为什么? "
" 我把她推给了别人。"
Brid 眨了眨眼， " 她 (her) !? 嗯......蛮酷的。 这么说来，分手的时候，她还爱着
你对吧? "
" 嗯，她后来并没有跟丈夫处得很好，结婚没多久就分居了。至于现在，大概是很恨我
吧。"
" 怎么说? "
" 当初把她推开的理由，是因为我出意外而失明。那时候的我没有能力再照顾她，我也
不想让她照顾.... 这次的实验治疗，其实就是来医治眼睛的，风险，并不小。"
我停顿了一会， 喉头感觉有些哽。
" 我托了人，在我出国后带话给她，但她一点也不想听。 我想.... 就是这样。"
微风在水面擦出一道道波纹，圆月的倒影勉力维持身形的完整。Brid环抱自己的臂膀，
换了个姿势。
" Jasmine， 你是为了她，才接受治疗? "
我轻轻的笑了笑， " 可能吧。我本来以为我是为了她，但现在想起来，全是为了我自己。看看我多么自私。"
" 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自私的人。" Brid真挚的出言安慰。
" 谁知道呢? 过去我自以为所作的许多付出，到头来证明了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无私
与自私，本来就是一体两面。 " 我看着远方，自嘲了一番。
是啊，晓婷一直宽容的承受着我那所谓的付出，不管愿与不愿。
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因我而流过的泪，难以估量。她当前的冷漠与嫌恶，只
算的上是合情合理的反弹，一砖一瓦全由我亲手堆砌。
如今我又不声不响的把自己丢到了美国，寄托著指望不大的手术，矢志于争取回到晓婷
身边的门票，却从来没过问，她是否还想要我的陪伴。临别前的坦白被我的怯弱硬生生
扣留，我就这么苟且的抱着留存希望的问号远赴陌土。
这是何其的厚颜无耻。
究竟是哪个时间点步入错误决择的连锁，我决定不再细想。事到如今，命运的丝线已脱
离我的操持。一切都随便了。
风突然大了起来，摆动的枝桠显得有些嘈杂。
此时的Brid，出声搭救了我迳自迷失在自怨里的思绪。
" Jasmine，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但你可能只看到了某些部分。过度猜测有害
健康....啊，我们现在本来就不怎么健康了..." 虽然是很难笑的幽默，Brid的自我调侃
还是使我放松了些。
" 总之，我觉得你应该要停止钻牛角尖，找点别的事关注。 往后你能思考问题的时间..
....说不定很多。"
Brid的语气意味深长，我忽然感到有些失态。比起才昏迷一两天的我，不知他已经度过
了多少年月的煎熬，也不清楚这期间他的感受如何、历经了什么苦痛。在他面前，我的
沮丧只是微不足道的庸人自扰。
" 你说的没错，我是该抽离这个状态。我会好好调适的，Brid，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 我由衷的向他表达感谢，有个人能倾吐当真舒坦不少。
" 这没什么，别见外。以后若还有烦恼，我随时静候。"
Brid站起身姿 ，" 我这就先走了。比起我，大自然更能给你慰藉，你可以试着在公园里
散个步。" 话说完不久，Brid的身影便在夜幕中渐渐褪去，转眼就不见踪迹。
我采纳了建议，任著杂念消融于穿过枝叶间隙的点点月光，在林道上漫步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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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