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带着午餐来和我换班的雅欣口中,
得知了妈已在昨天傍晚获释的消息后,
我的心情,仿佛像是被一个沉重的铅锤给深深勒住了。
与其说是沉重,甚至更接近于惊惶....
带着担忧地看了床上沉睡的思瑶最后一眼后,我默默走出了病房。
接着走进电梯里,按下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按钮。
轻轻地敲门后,我大步走入办公室里,
在沙发上颓然坐了下来。
佩佩从办公桌上的公文堆里抬起头,轻轻地坐到了我身边。
“晓婷,表姊现在还好吗?”
“她的身体好多了,早上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样很好啊,表示她恢复得还不错,很快就可以....”
“佩佩,我妈已经获释了。”
短暂的沉默后,佩佩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悄悄地塞入了我的手心。
熟悉的钥匙样式,连我亲手挑选的挂饰都一模一样。
“佩佩,这把不是....?”
“对,这是慧萍伯母的民宿钥匙。
我已经把它买回来了,以后妳们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了。”
“佩佩....”
“我知道,当初妳和慧萍伯母之所以要卖掉这间民宿,
是为了救出替我顶罪入狱的表姊。
虽然这件祸事是因柯展裕的阴谋而起,
但说到底,也是当时的我太过糊涂所导致的结果。
晓婷,对不起,这是我亏欠妳跟伯母的,妳就收下吧。”
“谢谢妳,佩佩。”
微笑地看我收下钥匙后,佩佩接着说:
“晓婷,我已经请人把民宿好好地整理翻修过了,还加强了保全系统和防盗措施。
表姊出院后,妳就带着她到那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虽然在我的面前,她还是喜欢尽量逞强地装出没事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无论是身体或心灵,表姊这次真的都伤得很重......”
“佩佩,谢谢,我也是真的....想带着思瑶暂时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
我想,我和她的确都需要换个环境,好好地喘口气了。”
“房医师刚才跟我报告过,表姊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应该后天早上就能出院了。”
“那我们明天晚上就走。”
“晓婷!要那么急吗......”
“思瑶多留在台北一天,就多一分的危险,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佩佩,请妳拜托房医师,让思瑶明天中午就办好出院手续,
我先回家收拾行李,再开车过来济仁医院,明天晚上,我就会带她离开这里。”
“好吧,晓婷,既然妳决心要这么做的话,我会替妳安排好的。”
感激地握了握佩佩的手后,我说:
“对了,搬到民宿这件事,请妳先不要跟子奇和雅欣讲....”
“晓婷,妳信不过他们吗?”
“我不是信不过他们,但我怕爸妈会跟踪他们,甚至是监控他们的行动。
虽然有点对不起子奇和雅欣,但是,我承担不起任何的风险了....”
搭著出租车回到我和思瑶的家后,
掏出钥匙的一瞬间,心中哽住了满满的苦涩与感慨。
半年多前,我在满心欢喜中成为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却因为思瑶的离开,而不得不在失去她的剧痛中走出了这里。
一个月后,我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回到了这个家,
却为了要保护思瑶,而不得不在强烈的惊悸中再度离开了这里。
要到什么时候,我和思瑶才能真正地共同拥有一个安稳的家?
一个可以放松休息,使人温暖安心,
让我们能好好地将孩子一起养育成人的家....
推开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已然发黑的暗红血迹。
思瑶在剧痛和惊恐中所流下的血迹。
盯着残忍无情的暴行痕迹多一秒,
我离开这里的决心就加深了一分。
守护妻子和家庭,绝不是方思瑶一个人的责任,
江晓婷也同样地责无旁贷。
从衣柜里拿出我久未使用的行李箱后,
先将我和思瑶最近穿得到的衣物都收进了箱里,
接着装入重要的文件、资料和印鉴,
最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我们的定情项链、订婚戒指,还有结婚证书。
关上所有无用的电源后,拉起行李箱、锁上了大门,
我带着从抽屉中拿出的车钥匙,搭著电梯来到了位于B1的停车场。
接着驾着思瑶的奔驰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们的家。
驶出停车场的一刹那,
刺目的阳光骤然洒落我的眼前。
鼻头一酸后,眼角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刻,我彻底感受到了流徙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