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恢复意识的那一刻,
首先感觉到的是几乎要焚毁灵魂的剧痛。
额角传来撕裂般的强烈痛楚,
呼吸时胸口如同椎心般地苦痛不已,
鞭打留下的伤痕,则是在全身上下尽责地发疼发热。
好痛。
好害怕......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家里遭到无情痛殴了,
但是有些事,
还是无法随着经验累积而渐渐地习惯。
不管方思瑶的本性多么傲骨而倔强,
都没办法在遭遇家暴时,掩饰自己的狼狈和惊慌。
眼睛尚未失明前,
我在钟伟哲的愤怒吼声里全身颤栗,
在他的凶暴追打中逃窜尖叫,
充满惧意地望着他狠狠挥向我的有力拳头。
眼睛失去光明后,
我在秀丽阿姨的恶毒咒骂中瑟瑟发抖,
在漫无天日的黑暗中惊恐逃窜,
却在无处可逃的悲哀中,满是恐惧地承受她无情的折磨。
同样都是遭到了无理的暴行,这次的悲哀感却更加的强烈。
我在自己的家里,被秀丽阿姨凶狠地胁迫与咒骂,
被她行刑般地狠狠殴打与攻击。
就只是因为我付出自己的所有,来义无反顾地爱着她女儿的一切......
残酷地恢复痛觉后,
慢慢苏醒的是我用以替代双眼的听觉。
晓婷跟佩佩的谈话,挟带着满满的哽咽声,
模模糊糊地在我的耳边漂荡著。
“......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
是晓婷悲伤的呜咽。
晓婷,是什么事让妳不懂呢?
不论如何,请妳一定要懂我对妳的爱......
“......不要这样责怪妳自己......”
是佩佩抽泣的回答。
晓婷,是什么事让妳要这样悲伤地责怪妳自己?
我倒在这里不是妳的错,
是这个世界难以容忍不一样的人......
“除了放手以外......我还有其他方法保护思瑶的安全吗?”
是晓婷充满绝望的哭喊。
不可以,晓婷,妳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我好害怕......晓婷......
不要放开我的手,求求妳,晓婷......晓婷......
在折磨全身的痛楚之中,勉强地硬是抬起了左手,
像是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一般,
紧紧扣上了贴在身旁的那只纤细手腕。
忍耐住肋骨传来的痛楚,我费力地吐出了游丝般的虚弱命令。
“江晓婷......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妳放开我的手......”
“思瑶!”
“表姊!”
晓婷跟佩佩先是惊讶了一下,
接着便着急而开心地围在了我的身旁。
“思瑶,太好了,妳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晓婷一面啜泣著,一面不停轻抚我的脸。
“晓......婷......”
“思瑶,我在这里。怎么了?伤口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我请值班医师来看看?”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放手......”
孱弱不堪的我,
在剧痛中费力地说完这几句话后,
只剩下了靠在枕上喘息的力气。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佩佩担心地对我说:
“表姊,妳身体还很虚弱,情绪先不要那么激动,也不要说太多话了......
好好休息吧,妳放心,我跟晓婷会一直陪在妳身边的。”
像是理解了我的恐惧和徬徨,晓婷十指相扣地握紧了我的手,
用最温柔也最慎重的语调,俯身在我耳边轻轻说:
“方思瑶,不要怕,我不会离开,我不会放手,我会永远在这里保护妳。”
感受到晓婷掌心传来的温热后,我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接着在满身的疲惫与伤痛中,渐渐地再度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