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
我的表姊方思瑶。
为了守护真挚的爱情,还有履行对她妻子江晓婷的承诺,
表姊瘦弱的单薄身子,被晓婷的亲生母亲狠狠地打到遍体鳞伤。
额角缝了七针的她,现在双眼紧闭地静静躺在那里,
苍白的脸庞上,犹沾染著足以作为暴行证据的斑斑血迹。
自从在急诊室里看到亲生母亲因为对表姊施暴,
而被孙检押解离去的画面后,
晓婷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两眼无神的她,现在静静地坐在表姊的身旁,
将表姊细弱苍白的左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双手掌心里。
脸上写满了接近绝望的徬徨。
张秀丽被孙检带着女警押走后,
阿嬷因为担心她,于是叫谢白雪开车过来载她先离开了。
子奇和雅欣担心谢天翔一个人没办法应付两个宝宝,
同时也为了替晓婷和表姊拿换洗的衣物,
到病房探视完表姊后,也就暂时先离开了。
现在偌大的病房里,
只剩下了担忧不已的我、昏迷不醒的表姊、满脸徬徨的晓婷,
还有蹙紧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钟伟哲。
从浴室拿出了扭干的湿毛巾后,
我在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眼泪和心痛中,
轻柔地替表姊拭净了脸上的血渍。
年长我十七岁的表姊方思瑶,
一直是我父亲金济仁的心腹与得力助手。
年幼丧母的我,在父亲因谋杀而坠楼身亡后,
表姊对我来说,便成为了如同母亲般的重要存在。
即使单纯愚蠢的我曾在柯展裕的挑拨下,
多次对她颐指气使、恶言相向,甚至出言嘲讽她与晓婷的感情,
表姊依然坚定地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守护着济仁医院和我,
无怨无悔。
她就是一个那么善良正直的人......
一想到鲜血四溢的瞬间,
失明的表姊所承受的痛楚与惊恐后,
我就深深地感到了后悔,后悔当时没多赏张秀丽几巴掌。
抬起头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后,晓婷用让人心碎的无助语气喃喃地说:
“呐......佩佩......我是不是没办法保护思瑶了......”
“是我,害她受伤的吧......是我的坚持与任性,才害她躺在这里的吧......
如果当初我不要勇敢地接受她的告白、如果我不要那么执著于我们的爱情、
如果我就接受她自以为是的安排,安心当我的孙太太......
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晓婷,妳别这么想......错的不是妳,也不是表姊,
妳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是这个世界的歧视和偏见伤害了妳们。”
“可是思瑶她躺在这里了......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这里了......
为了遵守和我的约定,她宁愿被打成重伤倒在血泊中,也不肯说要离开我。
是因为我逼她不准离开我吗......是因为我害怕放手吗......
她还会醒来吗......思瑶,求求妳快点清醒......
思瑶,对不起......思瑶......思瑶......”
“晓婷,妳别这样......房医师刚才说过了,表姊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我们只要等她清醒就好了,妳别这样胡思乱想......”
钟伟哲站起身来,用右手撑住了床尾,俯身对着晓婷轻轻说:
“江晓婷,妳是在紧张什么?
妳不知道我亲爱的前老婆是打不死的九命怪猫吗?”
“妳在河滨公园看着她被卡车撞到吐血,她死了吗?
妳在山路旁看着她失温晕倒在妳怀里,她死了吗?
妳在港口边的白布下看到了她的遗体,她死了吗?
妳在民宿附近找到了受伤昏迷的她后,她死了吗?
妳从庄强森那里收到一大箱她的遗物,她死了吗?
在还没有再度亲眼看到妳的脸之前,方思瑶她舍不得死的,妳尽管放心好了。”
五件事蹟里超过一半是钟伟哲的丰功伟业,
我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听见钟伟哲带着酸味的安慰后,
原本满脸徬徨无助的晓婷,却莫名地稍微流露出了心安的笑容。
钟伟哲望着略感安心的晓婷,
浮出了浅浅的得意微笑,接着便迳自先行离去了。
仿佛就只是为了说出这番话而出现在这里。
直到傍晚时分,表姊都还没有清醒。
晓婷一直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
除了起身前往洗手间外,完全没有任何的其他动作。
连我拿给她的水都不肯喝......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我,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正当准备稍作闭目养神时,外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响。
子奇和雅欣带着食物和行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准备和我暂时换班,接替照顾表姊和晓婷的工作。
悄悄地跟子奇要了他父母亲的合照后,
我独自下楼走到空空荡荡的医院大厅里,
接着叫来保安主管,对他出示了照片,严肃地说:
“这对夫妇的名字叫作谢天翔和张秀丽,
看到他们出现的话,就立刻打电话向我通报。
如果没有我允许,绝对不准他们踏入济仁医院一步。”
表姊,对不起,就算妳不同意我的作法,我也必须保护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