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一打开后,就在走廊上听到了充满恶意的愤怒叫骂。
在我尚未与她相认时,就已经在深深的屈辱感中切身体会过的......
属于我亲生母亲的恶毒叫骂。
惊恐地和佩佩冲到家门口,用发抖的手焦急地转动着门锁。
大门敞开的一瞬间,我在几乎要使血液凝结的恶寒中,
看见了残忍到让我无法直视的地狱光景。
满地的血腥与狼藉,就像是刚行刑完毕的刑场。
我最心爱的妻子方思瑶,此刻满脸是血地倒在刑场的中央,
沾染了鲜血的马克杯碎片,在她身旁散落了一地。
我的亲生母亲张秀丽,握著马克杯的手柄站在她身旁,
兀自用怨毒的眼神,冷冷瞪视著思瑶无法动弹的身子。
愤怒地冲向秀丽妈妈后,佩佩用力将她推向了沙发,
接着在一声响亮的耳光声过后,哭叫着对她大吼:
“张秀丽,妳凭什么这样对待表姊,凭什么!
就算妳不赞成晓婷跟她相爱,妳也没有权力这样伤害她!
妳为什么打她!妳凭什么这样打她!
表姊都已经失明了,妳居然还忍心对她下这样的重手!”
秀丽妈妈狠狠地瞪了佩佩一眼后,
用力推开了她揪住自己衣襟的手,以怨毒的声音冷冷地说:
“金佩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
为了不让她被方思瑶拖累,一起走向不幸的未来,我只好逼自己当坏人。
既然方思瑶要那么嘴硬,死都不肯自动离开晓婷的身边,
那么我也只能用非常的手段来保护自己女儿了!”
“为了保护妳的女儿,就可以不择手段地伤害我的表姊?
张秀丽,妳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又恶毒!”
“金佩芳,是妳的表姊先不择手段地拐走了我女儿!
我保护自己的女儿有错吗?”
佩佩跟秀丽妈妈的激烈争执,
在我耳中都渐渐成为了失去意义的背景声音。
我在剧烈的心痛中缓缓跪下,将遍体鳞伤的思瑶抱进自己的怀里。
在我的怀抱中感觉到了熟悉的体温后,
虚弱的思瑶用沾染鲜血的左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
像是安慰般地温柔抚拭后,随即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一动也不动了。
思瑶晕过去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也随着情绪彻底崩溃了。
“思瑶......思瑶......思瑶!!!!!
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妳说过要永远陪着我......思瑶!思瑶!!!”
惊慌地跑到我身边后,佩佩拿出手帕,紧紧地按住了思瑶头上的伤口,
接着在自己也无法克制的浑身颤抖中,努力用安慰的声调对我说:
“晓婷,妳别怕,我已经打电话叫济仁医院派救护车过来了,
不要怕,晓婷,表姊会没事的,
她一定会没事的,妳要相信我......晓婷......”
在度秒如年的煎熬中,救护人员终于抵达了我和思瑶的家,
对思瑶进行初步的急救后,救护人员将昏迷的她抬上救护车,
再火速地送进了济仁医院的急诊室里。
若是没有一路上都紧紧抱着我的佩佩,
我不知道在身上沾满思瑶鲜血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再撑多久......
我从小就怕看到血。
第一次在学校不慎跌倒受伤时,我被自己膝盖上的血迹吓到当场晕倒。
吓昏自己的同时,也彻底吓到了全班,
甚至害慧萍妈妈不得不为了我,让便当店临时公休了一天。
但是怕见血的毛病老是改不掉,
直到在成长过程里历经了无数次的受伤与结疤,还有生理周期的固定锻炼后,
才渐渐地提高了自己对血光的忍耐度。
但如今身上的鲜血是思瑶的。
是我失明的妻子方思瑶,在剧痛和惊恐中流出的鲜血......
对不起,思瑶,是我害了妳。
对不起,思瑶,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妳。
对不起,思瑶,是我们的相爱让妳承受了那么残忍的折磨。
思瑶......思瑶......思瑶............
“晓婷!妳冷静一点!”
佩佩用力地摇撼我的肩头,将我从喃喃自语的失神状态中唤醒。
“这不是妳的错,晓婷,妳们的爱没有错,错的是不了解的人。”
从喃喃自语中回过神的我,
无助地张望急诊室里忙碌的四周。
秀丽妈妈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和佩佩;
子奇和雅欣并肩靠在墙边,低头做着祈祷的动作;
阿嬷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一脸担忧地叹着气;
伟哲坐在她的身边,用仅存的右手安慰似地轻拍她的背。
“秀丽,妳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阿嬷走到秀丽妈妈的身前,用严厉的口吻对她说。
“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晓婷,为什么你们都不能理解呢!”
子奇愤慨地抬起了头,大声说:
“为了保护晓婷,而狠狠打伤她最心爱的思瑶?
妈!妳这是什么逻辑?妳怎么会变得那么偏激?”
“谢子奇!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为什么妳跟爸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想法,想要主宰晓婷和我的人生!”
“为了让自己的小孩得到幸福,做爸妈的当然会用尽一切的力量来争取......”
“就像妳骗人凤阿姨说我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现在还在背后尽全力地想逼走雅欣一样吗!
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和爸弄懂?
你们一直努力争取的,不是我们想要的幸福,而是符合你们期待的幸福!”
“谢子奇!!!”
“你们都给我住嘴。”
阿嬷冷冷地说。
“不要在这种地方吵架,有什么话都等到回家后再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求老天保佑思瑶平安脱离险境......
菩萨,我这条老命是思瑶救回来的,
她是一个这么善良贴心的女孩子,请祢一定要保佑她度过这次的难关......”
在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的漫长等待结束后,
替思瑶急救的房医师,终于摘下口罩从诊间内走了出来。
“房医师,表姊现在状况怎样?”
佩佩拉住她的手腕焦急地说。
“董事长,妳放心,方医师还在昏迷中,但是没有性命的危险。
除了皮肉伤以外,她的肋骨上有轻微裂伤的情形,还有轻微的脑震荡现象,
必须住院观察休养一阵子,待会就可以将她送往病房休息了。”
“好......我知道了,房医师,一样把表姊送到顶楼的VIP病房里。”
“是,董事长,我马上去安排。”
终于听到思瑶平安的消息后,
我的身体顿时像是扯断的弦一样,从全身紧绷的状态中骤然软了下来。
雅欣和佩佩连忙一起伸手扶住我,
接着小心地将我搀扶到诊间的长椅旁,让全身疲软的我颓然地坐下。
子奇蹲在我的跟前,温柔地握紧我的手,轻声说:
“晓婷,妳别担心,Jasmine已经没事了,我们等等就可以去看她了。”
我疲惫地望着子奇,用低哑的声音说:
“没事了吗......思瑶她,真的没事了吗?”
“晓婷,Jasmine还要住院休养一阵子,但是妳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康复了。”
“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没有人会伤害她了吗......”
“晓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带着两名警察的孙检,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张秀丽女士,我们接到报案,
有人检举妳涉嫌私闯民宅,并且殴打屋主方思瑶,导致她多处受伤,陷入昏迷。
请妳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报案?孙建智,现在是怎样?方思瑶明明就还躺在里面,是谁报的案?”
“是我。”
佩佩冷冷地说。
“我要妳为伤害表姊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