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面谈
她应该先回宿舍换条裙子,但教务处跟宿舍相距颇远,
期间又不断有广播催促,无奈下,只得以这狼狈状态前往。
一路上我们没有再交谈,毕竟她的失态,情绪一但消退后,
想必是满腔后悔尴尬,在陌生男子怀里哭泣,已算黑历史了。
我观察她个性,恶整她的人,她也不开扁,
应该不太可能会为了黑历史就灭我口,但我很识趣,
只静静跟在她后面,维持原先的距离与步调,当这事从未发生过。
刚走进教务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劈头就是一句。
“妳竟然拖这么久才来,我都广播十几次了!”
正确次数其实是八次,但既是夸饰法就算了,
只是声音高八度真有点受不了,尤其泼妇式的频率,
一骂起街来,水都泼不进去,从广播时已能感受那急躁,
实际当面领教,能令人立时顿悟,何谓春风满面的反义词。
“裙子怎弄成这样,身为学生会长衣冠不整,
妳这是要怎么当学生们的表率?”
“几个学姐在鬼屋里恶整我,把我裙子扯破了。”
“哦,这也难怪,我早暗示过妳别再耍特权,
妳也不知是靠什么门道,能转到我们这一流的学校,
当上学生会长,结果出勤时间乱七八糟,白天找不到人,
一堆要家长签名的资料,延了又延,到现在也没交,
这也难怪别的学生,会心生不满恶整妳。”
泼粪,怎么被她讲到好像变成伸张正义的行为了?
我瞄了银发少女一眼,这学校有一堆既欠扁,
而妳又不能扁或不敢扁的人,妳这样内功纵使再精深,
七七八八也都耗在治内伤吧,而女老师果然还没骂完。
“妳以为校庆是妳主办,家长同意书就不用签吗?
今晚妳再不交,明天就不准妳参加任何活动。”
“不参加就不参加,又不是我想当学生会长的,
明明是上届学生会长污走大部分办校庆的钱,
开这么大的天窗,妳们才临时叫我接的。”
我心想,那个污钱的,想必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孩子吧,
被抓包后就抽腿,校庆若办不好就让少女揹锅,这招还真妙,
但没想到她竟然办得超好,所以前一晚要鸡蛋里挑骨头把她换掉。
“我说妳呀,是到校庆前一天才来翻旧帐吗?”
女老师持续怒骂,但由于我已知她的企图,
就懒得听她讲啥,只想着这招该叫借尸还魂,还是李代桃僵?
“还是偷龙转凤最好,很贴近妳们学校的名字,妙哉妙哉。”
我因开心于自己的创意,把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女老师恶狠狠瞪我一眼,很用力喝了桌上杯里的水,突然脸部表情纠结,
急忙起身冲出教务处,在外头走廊急奔,瞧这夸张态势应该是跑厕所?
“妳下的药? 厉害,神不知鬼不觉耶,直比毒手药王。”
我转头瞧着银发少女,这蠢姑娘,果然只会摇手摇头。
“不可能,我才不做那种事。”
“那她怎么一回事,难道从嘴还喷不够吗?”
银发少女与我对视,听懂我的意思后,我们一起大笑。
“唉呦,想不到我晚来一步,气氛就那么好,
我说妳就趁这机会,让他当妳的代理监护人,
帮妳签完这些文件,事情不就都解决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主人,是刚走进教务处的另一位女老师。
“但是,这,这有点。”
面对少女的犹豫,老师持续攻势。
“妳能转到这学校,我也明白妳应该大有来头,
既然妳家长始终不愿出面,就请这位与妳颇为投缘的男士,
当妳的代理监护人,这不过是多一道手续罢了,
就签一份文件,证明妳们相互承认这关系。”
银发少女低下头,竟然在考虑这荒谬提议吗? 我摇头苦笑。
“就没人尊重我的意愿?”
女老师转向我,对我抱以诚恳一笑。
“我听说一个男人,若能做到,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
方可不愧此生,你既已做到后者,就不想完成前者吗?”
竟然连我老师的金句都被抬出来,这似乎不同意都不行耶。
她把一张文件放桌上,我将左手掌轻按在上面格子内,
当掌印烙在纸上,化为黑色图样后,她再把文件递到少女面前。
少女每次伸出手掌,又缩了回去,反复不知多少次,最后一咬牙,
仿佛想下定决心时,我又瞧见她那颇为哀怨的神情。
“比起什么偷龙转凤,妳这招高明不只百倍,
我真不得不佩服妳的心思机巧,这招该叫什么呢,
化敌为友? 不,或许称为认贼作父比较贴切吧。”
我这话一说,银发少女立刻缩回那将要印上纸面的手。
“男人就老喜欢自以为浪漫,而总是坏事呢!”
女老师的音色起了明显变化,从原本的温柔婉约,
转成带着奇妙节奏,熟悉于念咒的口吻,让银发少女为之一震。
“原来是妳,陆欣雪,就是妳让我变成这样的吧!”
“重回十六岁,感觉应该不赖吧,久违了,可爱的冰姬;
还有很令人叹息,叹息之壁的主人,丁十三,
那么,真正的面谈,现在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