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台北侠(二)

楼主: Feihong (Fei_Hong)   2017-12-10 20:08:56
退伍后,我正式加入了警队的行列。因为优异的成绩,我被派到了号称捡尸大道清洁队的
信义分局,正面面对台北市最荒唐的地区;而小其也带着洋溢的才华与大学累积的人脉,
进入了有名的外商公司工作。三年过去了,小其一路平步青云,靠着英文、与那张越来越
臭的喇叭嘴,薪水职位年年高升!上回喝酒时,他一改过去不修边幅的外型,穿起了西装
打起了领带,脚上还穿着闪亮的小牛皮皮鞋,活脱是个社会精英的模样!而我呢,正拿着
报公帐买来的消炎软膏,涂著在立院前彻夜罚站后,脚上高高肿起的肌腱炎…混你妈的蛋
!不管那个穿着滑稽军外套的学生英雄有什么理由,总有一天,我要用腰上的警棍,狠狠
塞进他那张喋喋不休的烂嘴,还有那个作弊都作不好的智障立委,他们,才是台湾真正的
乱源!
“别看啦黄师傅!再看也没有用的!”老大嚼著口香糖,走进了办公室。黄师傅、黄
师傅,烦死人了!阿诺真的是害人不浅!搞我的人生也就算了,连名字也不给我愿意好好
想!什么林飞鸿,也太草率了吧!在取名字的时侯你一定在看铁鸡斗蜈蚣吧!从国小开始
,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姓什么了!黄师傅,就是我的终身代号。你们一定觉得我莫名奇妙
、无病呻吟,我举实际例子说服你们:在军中时,每个人的名子都是一串号码,什么洞
四两、三拐么…就只有我,还是黄师傅!上至连长、下至二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声名
远播,雄霸成功岭!上刺刀?黄师傅出列!拆解步枪?黄师傅出列!出操有点无聊?黄师
傅再出列!“表演个好笑的给大家看看!”“报告,我不知道要表演什么!”“黄师傅嘛
,踢个无影脚给大家看看吧!”“报告班长,我不会…”“不会?…那大家只好陪你一起
练啦!练不会大家就在饭堂门口等!”就看别连整队整齐、唱着成功岭之歌、陆续进入饭
堂,不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们全连疯狂的尝试在空中停留两秒,然后东倒西歪的摔了
满地…欲哭无泪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要不是后来来了个学弟,李廉长,现在我恐怕真的
可以用根本不存在的无影脚来执勤了。
脱下了警正大盘帽,理了理渐秃的头顶,老大拉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身为
信义分局的资深警正,老大十分重视形象与考绩。他驾驶的三菱加仑巡逻车,永远像刚打
过蜡一般,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老大本人虽已年近50,红润的脸色、修剪过的头发
恰当的遮住了顶上的不毛之地,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当差30年的老警察。警察属于公务员,
是大家俗称的铁饭碗之ㄧ。但仅靠着执行勤务的收入,想进入中产阶级以上根本是不可能
的。靠着投资与理财,老大低调的赚入了大把大把的新台币,虽然不是首开先例,但也十
分不易。有时,在三杯黄汤下肚后,老大会用戏谑的口吻,抖着脚说道:“警察只是我的
表面工作!其实我真实的身分,是台湾经济与进步的幕后推手。”但撇开他谜一般的生财
手段不说,老大值勤时所展现出的魄力与铁腕同样深植人心。在跟我搭档的五个多月中,
我亲眼见到了老大用肉身挡车、冒死夺刀、拖着疲惫的身体,硬是守在凌晨3点多,挤满
抗议民众的台北街头。如果这辈子注定得在警局里打滚,我要成为像老大一样的警察。
今天,是老大在分局的最后一天。在完成最后的勤务后,老大将领着优渥的退休俸,
当起夜店的股东,就在这繁华无比的信义区。从此以后地位水涨船高,再也不是过去的小
警察可以媲美的。此时,老大露出了藏不住的得意笑容,将今天的巡逻纪录表,摁在了我
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你不会是在关心政治吧臭小子,我应该跟你说过,警察最好不要
去想政治的事,保持头脑清醒是很重要的。”粗厚的手掌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想把
某种不好的东西拍出我的身体般。“老大别担心啦!我干警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什
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早就一清二楚!警察的工作是什么?不就是民众跟政府间的“苦
兄”(台语)嘛!放心吧,我只是在头痛,不知道何时又要被叫去立法院罚站了。”老大
点起了一根菸,火光一闪,烟雾在办公室蔓延开来:“飞鸿阿,你来分局也一阵子了,对
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想法?”…我是个蠢蛋,只有最傻的傻瓜才会放弃外商公司,跑来这边
玩角色扮演!人家万圣节变装只玩一天,我们天天都在玩!…反正我们的任务也算是抓鬼
嘛…不过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比较像鬼…“应该…就像在成功岭服役时的感觉吧。不过以前
是演给长官看,现在是演给民众跟政府看,长官反倒成了同一阵线的兄弟了。”幸亏我脑
筋转的快,这问题可不好回答啊!“你个黄师傅,讲起话来油腔滑调的,倒还比较像韦小
宝咧!也行啦,当作演戏也无妨!别露出破绽让别人看出来就是了。我离职之后,分局可
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啦!有机会来我店里玩玩,我安排些妹子给你们认识。不过…临检
的话就不必了,拜托给老大个面子阿,哈哈哈!”…真羡慕老大…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我
才能过上这种消遥日子,或许该考虑回去唸书…
“对了飞鸿,档案室很久没整理了,在我离开前,把以前那些旧档案清出去吧。”档
案室在分局的地下二楼,跟证物室一起,隐藏在走廊的最深处。使劲推开沉重、生锈的铁
门后:长年没有更换的灯管忽明忽灭,勉强映出了如迷宫般、一望无际档案柜的轮廓。所
有同僚们经手过的案件,全都安详的躺卧在用冰冷金属建造出的居所。交通事故、侵占毁
损、赃物销赃难以追踪、串供作假责任难以厘清、当事人失踪案件悬而未破…每打开一格
,那些被遗忘的委曲跟无奈席卷而出,生锈与腐烂的气味直冲脑门,这是用纸张堆成的乱
葬岗!我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赶出脑袋,卷起袖子,开始分类归档!…这还有用
,先摆这边…这没用了,扔碎纸机…渐渐的,资料分成了两叠,即将迎接它们不同的命运
。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我把废纸搬到了碎纸机前,打开了碎纸机的开关。刀片的摩擦发出
刺耳的吱嘎声,粗暴的破坏了档案室的寂静。真的很不喜欢把文件扔进碎纸机的感觉!就
好像某个没有名字的无头尸,验不出身分也找不到家属,走投无路,只能随便把祂火化掉
,从此以后马照跑舞照跳,再也没人想起祂曾经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反正没规定废纸怎么
处理… 让我为你们找个善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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