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是靠直觉与本能在过生活。
注视着眼前的横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是这些日子,天天都看见那个阿
辉在放学后去她家,更晚一点他们还会一起去河堤,然后阿辉再送她回家。
他下意识地时不时查看她有没有出现,却总是在找到她时,看见那个揹著
乐器的人跟她走在一起。
奔跑、起轿、坠落,然后看着跳高垫上的天空,他的生活明明就该是这么
简单。
横杆晃了晃,从接着点上掉了下来。
“游书宇!你在想什么?”一片混乱中,教练在他回到休息区后,面色不
善地怒视着他。
啊,是县代表赛,他在这场比赛分心了吗?
“还好你有拿到全中运的参赛资格,不然你看我会怎么修理你!”
教练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却明显心不在焉的他:“不管是什么,限你一个
月内把那件事解决掉!要是你敢拿这态度参加全中运,就给我退出田径队!”
教练走了,他把毛巾盖在脸上,向后仰脸休息。
她真的没来。
一个月还没过去,运动会先到了。
体育班不参加运动会的项目,毕竟这学校里还有许多普通班,他们参加后
也不能跟普通班一起结算;但他们会帮忙裁判、纪录跟检录,有的还要在临时
医护站帮护理老师的忙。
他是在临时医护站看到她的。
看见她出现吓了他一跳,运动会才开始不久,他毫无概念她可能参加的项
目,无法目测出她哪里不舒服需要到医护站来;他正想从面前这个正在冰敷的
学生身边走过去时,却发现她根本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他,直接走到另一个男
学生面前蹲下。
然后双手托腮,困惑地看着那个男生。
他下意识先看了看男生的脸,不是阿辉,看学号的颜色是个学长,看起来
很会读书。
医护帐篷外还有赛事正在进行,加油声与哨声让他只能看见她双唇开阖,
尽管不远也听不见她说些什么。
“你自己压着。”他对面前扭伤的学生说,起身朝那个蹲著的女孩走去。
“队长,你会不会害到我们的比赛啊?”
她的语气非常风凉,但其中还是蕴藏了浓浓的担忧,被称为队长的男生苦
笑:“谁知道?应该不会啦。”
“唉,”她叹气:“你不觉得有点丢脸吗?居然因为创意进场玩太疯受伤
了,说出去会被笑吧?副队长怎么说?”
“那男生伸手放在她的头上,以头为施力点开始摇晃她:“不用妳管!妳
到底是谁?快点还我那个不鸟球队的球经!我面前这个在担心球队的,根本是
披着杨千绘皮的妖魔鬼怪吧!”
因为对方这个动作,她发出成串的笑声,蹲著的身姿因此被压坐在地上,
而队长还在继续,她只好出声抗议:“好了啦!不烦你就是了!放手啦!”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半蹲下的同时,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往
旁边带,让队长松开了手。
“球队的?我看看?”
“啊,刚刚已经有人帮我处理过了。”
虽然说出了这句话,但队长依然毫不介怀地让他检视自己的伤口,其实不
太严重,只是被刮出一点皮肉伤,一时之间可能有点痛,但在他眼里这样的伤
口根本不屑一顾。
根本不需要让她坐在这里。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嗯,谢啦。”学长率直地道谢,他回头看着自己身边那个女孩,女孩还
没从他突然出现的惊讶中回神,却已经露出了笑容--待客用的那种,他皱起眉。
“哈囉。”
她说,伸手碰触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容里渗著勉强:“你在这里帮忙
护理老师?”
她轻轻地,像是不着痕迹地,握住他一根手指头,然后将整只手从肩膀上
带下来。
但她没有松开手。
“嗯。”
她握著自己的手在发抖,笑容像是要用很多力气才能挤出来,但是尽管时
松时紧,她一直没有放开手。
而他似乎就快要厘清是什么让他在跳高时分心。
这时,她的手机却突然 响了起来,让她从运动裤口袋中拿出手机时,也
松开了他的手:“喂?”
“我在护理站……嗯,好,我就过去。”
她挂了电话,跟他们挥了挥手:“队长,阿辉在找我,我先走了。”
“好喔,中午再去看你们。”
她突然脸红,不是真的生气地瞪了队长一眼:“不用!”
“游书宇,工作加油。”她拍了拍他的手。
他还没来的及抓住其中的讯息,小邻居已经匆匆离开,看着她离开后回过
头,正好对上仍坐着的队长充满兴趣的视线。
“你是田径队的?”
“嗯。”
“喔……”那个队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站起身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千绘最近在忙什么吗?”
他看着他,露出不解的神情:“不是球队要比赛了吗?”
队长的笑容更深了一点:“唉呀,难怪刚刚千绘要瞪我。”队长发出一串
令他不适的笑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没事,掰。”
队长一拐一拐地离开了护理站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