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ium排版版但其实跟ptt内容没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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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常常觉得大家去留学不是很快乐吗,为什么只有我过得那么难受,后来看柯裕棻的〈午安忧郁〉,才发现我不是孤独的。因此,这篇文章中我想去谈的不是一个正向的故事,而是我如何在申请出国与出国生活的过程中,学习面对自己的困境与极限,并与疾病共存。留学或出外工作是一个比较极端的环境,人们其实很容易就掉到边缘,在那样的当下的确很难启齿,但如果能看到别人也有同样的故事,或许能够像柯裕棻一样,稍稍觉得安慰一些。
当决定出国唸书时,我必须面对的不仅仅是我高中大学加起来被当四年烂到不行的英文,我同时还和我的躁郁症奋斗著。
我并不是藏得很好的人,只是我也不常在Facebook上谈起,我的家人们的确认为我有点奇怪,但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发病且需要靠药物控制来维持正常生活。然而我也明确感受到长期服用药物造成我记忆力衰退、和现实生活失去连结感。此篇文章将循着我一路走过来摸索到的几个让我生活稳定的建议,这段日子里我曾遇到的几个大危机让我时好时坏,说来有点蠢但这几个方法真的成功让我平安生存至今。
▍寻求专业协助
那个冬天台北的雨下得绵长无力,我在床上躺了一周,每天就是看着日光灯管发愣,身体机能在求生意志丧失后也跟着停摆,大概是走到某种所谓边缘的地方了吧。
在那之前,我虽然因为至亲过世而决定辞职追求人生,但始终也没决定自己得干什么,只是拖拖拉拉地准备雅思,想着去别的国家唸书生活试试看好了,然而随后一场暴风般地分手让我彻底失去生存动机,现在说来轻描淡写,可是当时每日都是黑洞。有天醒来,我看着日光灯,发现这样下去哪里不对劲,打开忧郁量表发现阿呀糟糕破表了,去看个医生吧。
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诊所里,我拒绝跟医生讨论任何病情,只告诉他我情绪不稳定需要药物治疗,我只想让自己能够彻底睡着,连梦都不要了,死亡般的睡眠不用面对现实中纷扰,说不定睡着睡着也死了,直到我遇见医生C。
C是很有趣的身心科医生,嘴巴很坏,她意识到我对任何正向的建议都嗤之以鼻,于是她说我们来试点非主流的疗法吧。我们每周的见面就是琐碎地闲聊与各种负能量,我跟她说我曾在捷运上素著脸遇到前任,吓到不敢出门,她说不不不那妳每天都要打扮得很美出门,如果遇见了就要让他知道妳过得好,妳过得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她开了长长的心理学书单给我,我们每次见面时都花上十几分钟讨论佛洛伊德、荣格、阿德勒如何影响艺术史;在她即将换诊所、我决定暂时停止吃药时,我笑着跟她说:“这次生病真是场天灾呢。”她回我:
“不是喔,妳会生病代表妳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妳要千万小心,以后看到会让妳发作的东西就绕过去,不要重蹈覆撤了。”
▍找到生活重心
回想起来那时的记忆很片段飘渺,当时的我像是脖子上悬著一条细细的线,线紧紧缠着脊椎,我就依赖著那随时都会垮的生活重心行尸走肉著。疗程结束后,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我依然揣著些安伯宁来抑制我看到捷运一闪一闪的灯时忍不住想跳下去的冲动。
同时,我开始准备SOAS或是University of Edinburgh艺术史硕班的申请,然而我英文是在太烂了,第一次在补习班做测验时只拿到雅思4的评等,我决定给自己一年来准备留学所需要的英文。每周三堂的课意外成为我日常生活所依赖的生活目标,我告诉自己每次上课前都要做好预习与复习,得努力发言,每天要写完多少题本。
稳定上升的英文成绩让我安心许多,我至今仍然记得在阿波罗大厦一楼抽烟,看着远方鱼缸明明暗暗的灯,身旁带着好看剑眉的同学焦虑地问我:“妳觉得英文难吗?”烟缓缓缠着我们,我病恹恹地回神看他:“任何能由自己掌控的事都不难,例如英文。”
比起谈恋爱,唸英文真是简单太多了。
我现在觉得英文课不仅仅是提升能力,也是无业的我与社会的桥梁。后来意识到很多独居准备语言测验或国考的人,常因没有人际互动,将生活重心全部堵上考试,以至于结果不满意时对自我怀疑并丧失求生意志。其实如果重来一次我能做得更好,不仅仅是“上英文课并稳定提升自己英文能力”来成为生活目标,我还会选择去做兼职,无论是接案写作还是在餐厅、咖啡馆里,让自己的生活重心能够分散,进而达到情绪平衡。
而后我也幸运地在一家咖啡店找到安适的位置,店里的员工脸臭出名但其实人很好,每天念完书后在店里和大家闲聊喝酒,讨论些莫名其妙的八卦,偶尔有些烂事解决不了多喝几个shot隔天醒来再说,过了许久后才知道当时命运正在逐步为我在英国的生活做准备(搬到伦敦后几乎没人能醒到看我烂醉,感谢未央咖啡店的训练)。只不过随着日子消磨,越靠近道别时,必须拔离舒适圈的压力与停滞的英文进度还是让我想到就焦虑,常常在喝完酒后开始大哭说我不干了我要留在台湾。我永远记得那天我在厨房跟我妈讨论接下来在英国的生活时,我妈突然看着我说:“妳可不可以
停下来不要转圈了?”
我才意识到我的躁郁症又再度发作。
▍规律生活作息与建立交友圈
可是我即将要去伦敦了,未来在一个无论文化和语言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刚抵达时前两个月我常常看着窗外就忍不住掉泪。我紧紧抓着路猫老板给我忠告,他说所有去英国适应不良的人都是把自己关起来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努力跟人做朋友。而我的医师也提醒过我,精神病其实是身体里的神经传导物质失衡,只要能用生活控制住它们,无论有没有正向意念情绪都能维持平顺。
我将他们的吩咐奉为神谕,顶着永远都念不完的文本,强迫自己每天散一小时的步,正常的进食,有效率地分配玩乐和唸书时间。25岁的自己专注力已经不若年少,最好的状况是每天白天工作八小时,剩下拿来做家事、喝酒和聚会,而每周不论如何都得休息一天出门走走。
我十分推荐大家在出国唸书时带着村上春树的《关于跑步,我说的其实是……》,他谈到身为职业小说家必备的专注力和持续力其实能靠慢跑训练,
......每天不休息地写,集中精神工作,这件事对自己这个人是必要的的事,把这情报持续送进身体系统中,让身体确实记住,而且逐渐把极限值一点一点往上提升。在不被发现的微量程度内,让那刻度悄悄上移。
认清作为一个人类的极限,小心翼翼地与疾病共存,当生活的黑暗即将吞噬妳时努力跳出来。缓步地训练与调整自己的生活,将自己身体塞进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文化,我觉得是出国唸书时必须要具备的能力。
绕了一圈走到这,意外做了很多没想过的事,能够用英文明确阐述自己的想法、在拍卖场上和以前遥不可及的高层闲聊对新一季拍品的想法、被柬埔寨艺术的教授写信赞扬解开考古学上长久的疑惑、湾区新创公司因为喜欢我的instagram风格而邀请我成为他们驻伦敦的influencer 。这些种种都是当年把自己关在房里拒绝出门的我难以想像的,谢谢当时所有不离不弃的朋友,我知道过去两年,由于极度的焦虑与缺乏自信,我的生活常常陷入一团混乱甚至波及到周遭的朋友。现在我已经慢慢地学会该能够把事情处理好了,一切有赖这段日子大家的包容与爱护。
此篇文同时也献给所有在申请过程中对自己充满迷惑不安,或者在跟自律神经失调、躁郁、忧郁症奋斗的朋友们,你没有错,只是身体生病了而已,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