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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系的实验课多到靠北,除了大四下网开一面以外,各种玲瑯满目的实验可说是打从大一
就如影随形;根据洪公丙岳的说法“毕业前要做满108个实验”,由于这和佛教故事中的
人世烦恼数目相符,当时兹巴威还建议系学会干脆做成毕业佛珠,每颗珠子刻上实验名称
当做等级练满的修业证明,这样不是很有特色吗?两年后我参加禅学营时,跟已经跑到中
央念博班的阿甘学长提了一下,他直呼这个有创意、够噱头,怪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我
真是心有戚戚焉。
斯斯有两种,读理工的学生也有两种,一种是喜欢做实验的、另一种则是不喜欢做实验的
,我自然属于后者;实验前有预报、实验后还要交结报,器材老旧不说(弄坏要赔,很坑
人),一不小心搞错步骤还得重来,做到天荒地老是家常便饭,而且跟体育一样只有一学
分,投资报酬率可说是相当不划算。
但我很快就进入状况,跟不少同学一样,发展出一套妥善利用各种资源并加以整合的流程
,来让自己好过那么一点点;过来人都知道,有些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操作得宜的话,
几乎可以在开机前就把实验成果完成个十之六七,个中奥妙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照理讲,跟我同组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工下班才对,实则不然,因为当组员中如果有像拉玛
控这种人的话就另当别论──这家伙超喜欢做实验,明明我结报都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讲
更直白一点,只要把仪器打开,将我从众多参考文献中精挑细选的Golden Parameter输入
,就可以收到不会偏差太多的结果。
但他老兄就偏要当自己是白纸一张,说什么从零开始摸索才有乐趣,因此当别组已经开始
收拾实验器材之际,我们这组往往才做到一半,看着其他室友对我大声说再见、嘻嘻哈哈
地热烈讨论如何祭拜五脏庙时,只能很哀怨地看着拉玛控面带微笑地操控各项器材。
但一切的一切,在寒假过后的下学期全变了调,大一下遭遇的实验讲师正是上学期末有过
几面之缘的大学姊赵蕙羚,所谓人不可貌相,依先前在元旦升旗相处的经验推测,原以为
是像日剧“热力十七岁”里那位大喇喇的直爽大姊,但…很可惜的,并、不、是!平时看
似有几分柔美气质的赵大学姊,一穿上实验衣根本就换了一个人格,说是索命厉鬼也不为
过。
这位新科讲师的课程,表面上虽是承接实验(一)的实验(二),但她将以往不少形同虚设的
实验室规定充分落实并彻底执行,同时更新了全部实验的“问题与讨论”以及部分设备的
参数设定,而“大翻修”的结果导致之前那套便宜行事的手法完全行不通;更要命的是,
她把修课成绩很大的比例放在实验当天的Q&A,这样一来,没有认真准备的人就别肖想可
以打马虎眼、蒙混过关了。
透过狮仔尾不负责任的统计显示,“操作错误。扣分。报学号。”、“听你在鬼扯。给我
重做。”这是她在实验室里最常说的两句话,我们这届真的被整惨了,听土拨鼠说,赵大
学姊带的另一门课还把人家外系过来修辅系的女生骂到退选。
所幸,我又抽到和拉玛控同组,而上学期被强迫矫正的实验态度发挥了功效,进度上虽仍
是慢到每次都要留下来打扫,但却也学到不少东西,尤其在学理印证和假设上,启蒙了我
未来投考研究所的念头。
但毕竟那是后话,而每次实验做完当下总有股气力放尽的空灵感;或许有人觉得庆幸,“
赶羚羊的实验课”并没有在本系代代相传,大学姊只教了两年就离开学校,离职原因即便
当事人三缄其口,但我猜可能多少跟拉玛控有关。
记得是在梅雨季的某个周末吧!由于我这组实验重做太多次,最后大学姊干脆挑个全体组
员都没课的礼拜六到实验室找她报到,要我们把积欠的三个实验“毕其功于一役”;于是
,她先将安全注意事项布达完,接着盯了一阵子确保咱这群活宝不致乱来后便暂时离场,
我们四位从早上八点开始,足足鏖战到傍晚六点多才大功告成,大家累到不成人形,而自
愿担任一日组长的拉玛控则要我们先走,由他负责断后向讲师进行成果汇报。
我和同组的Ace、澎澎赶紧扯乎,走到半路突然觉得自己也太不够义气,虽说Q&A是组长的
责任,但今天一口气三连战,留他一人独自面对短发魔女刁钻的拷问似乎有失厚道,再怎
么说那家伙好歹也是咱力行316的一员啊!要知道蕙羚学姊的鬼之meeting可是出了名的,
实验做完是一回事,但问答中若无法达成“魔女的条件”还是得待在实验室干耗著…庄不
全和小法克就曾一度被问到怀疑人生,有好一阵子还去买国中理化课本再三重读。
心意已定,旋即向两位同伴告辞后折返,此时阴霾霾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我三步并
作两步地跑向系馆,隔着老远隐约看到蕙羚学姊的身影先我一步推开实验室的门,过不多
时,里边的灯竟一盏盏地熄了──我下意识地站定,等了一下却没看到有人出来,正待走
近几步查看,门再度被推开一条缝,伸出一只手将一把熟悉的大黄伞斜斜地靠在门外,又
悄然将门关上。
我无意探究本日第四个实验的具体内容,而淅沥沥的滂沱雨声令我提不起高唱夜袭的雅兴
;总之,拉玛控在隔年刚升大三没多久便办了休学,原因无人知晓,就这么人间蒸发将近
一年,直到我们大四时他才校正回归。然后在那场唯一一次成功的联谊中,他利用等美眉
们来的空档跟大家宣布一项没头没尾的天大喜讯──他当爸爸了!今天是老婆大人特别恩
准,出来放风陪我们。
众人一箩筐的问题纷至沓来,他概不回应,只说:“时候到了再跟你们讲。”这一等又没
消没息,三年后,就在我硕班口试通过没多久,才猝不及防地收到一枚迟来的红色炸弹,
本寝除人在纽奥良的新生赶不回来,只好录制影片托我帮他遥相祝贺外,其余全员到齐,
连号称316外围老大的庄不全都来凑热闹。
谜底揭晓,即便喜帖上印的不是这个名字,但拉玛控的太座不是别人,正是大一那年把我
们整得死去活来的赵蕙羚学姊,众人惊诧之余、面面相觑,望向这对璧人的神情里冒出了
无数个问号,却被前讲师的犀利眼神与词锋再度震慑:“怎么?你们现在是要跟我QA吗?
”有如此的“妻管严”,这个情场浪子的婚姻生活一定…嗯~很美满,对他不由得多了几
分敬意(及怜悯),他也似心有所感地微微笑着。
“好你个性爱理论大师达尔文,这下摸鱼摸到大白鲨了吧?”我心下暗笑。
散场拍照时,学姊冷不防地靠在我耳边说:“大一周末补实验那天还记不记得?就下大雨
那晚,我跟Johnson说有看到你去而复返,我们在里面赌你会不会敲门探问或在外边鬼头
鬼脑,他跟我斩钉截铁的say NO,Why?”我笑而不答,反问:“结果学姊你输了什么?
”这位貌似内田有纪的新娘,将已然留长的秀发一拨,极力掩饰那抹不易察觉的羞赧,一
语双关地说:“还好啦!就今晚这顿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