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妳又变成这个小太妹的模样啦？”妈妈赵永慈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的宝贝
书凡该不会喝妳的毒奶吧？”
蓝色头发的周宛宛哼了声，把小孩丢给赵永慈，“他早就开始喝成长奶粉，什么毒奶？”
“小书凡，你妈妈很没有幽默感内！”赵永慈抱着孩子笑，小书凡什么也不懂，幸好他给
外婆抱也不怕生，咿呀咿呀的笑得开心。
周宛宛任凭儿子和妈妈在沙发上玩，兀自整理了带回来的行李，把衣服都放进衣柜中后，
又整理了奶粉奶瓶尿布类的杂物，还有小碗小叉子汤匙，都是平常小书凡吃副食品的餐具
。
成为妈妈之后，杂物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妈妈这时候抱着儿子进来，“对了，最近我要退休了，想要计画一趟出国旅游，要不要跟
我一起？”
“不了，书凡还小，带出去东西一堆，麻烦的要死，你们去好好玩就好。”周宛宛说。“
等你们出国回来，换我出去几天。”
“好啊。”妈妈说，“回来之后我就可以全天帮妳带小孩了！”
“我开始工作之后，就会找保母或是托给幼儿园的幼幼班，妳别忙了。”周宛宛说。
“保母？为什么？”赵永慈愣了一下。“我能帮忙就帮忙啊？”
“妳好不容易退休，正是过清闲日子的时候，干嘛抢着忙？”周宛宛折著小朋友的衣服，
收进衣柜里头。“家里有饭吗？等等中午我弄个粥给书凡吃。”
“只有米，妳自己做吧。”赵永慈摇晃着小书凡，戳戳他的小肚皮逗得他哈哈笑。“但是
保母费还是托婴都很贵啊，我刚好能带，帮忙带几年也是没关系。”
“大约也就这一年吧，我迟早也是要出去工作的，送幼儿园是一定的。”周宛宛从地上爬
起，打开笔电器具，绘图板和其他器具也收整好。
她先和之前认识的公关公司联系，原本合作了几年的化妆品品牌，因为她怀孕生孩子而断
掉实在可惜。
她找了个时间去公关公司，把这段时间在家有闲暇时的作品都带去，其实她也很苦恼，身
为业余插画家，和公关公司打好关系是必然，但她总不能只由这个方向来找寻工作。
“妳要复出啦，太好了。”公关公司的主任薛美智是合作了许久的朋友，“妳一直以来都
是跟时尚方面的行业合作，我们会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业主，再跟妳联系。”
“好的，谢谢。”
“不过啊，妳知道时尚品牌和彩妆公司那么多，所走的路线也不见得都会跟插画家合作，
妳要不要考虑自己先开一些社群帐号，建立自己的粉丝群呢？”薛美智问。
“哦。”这倒是，虽然她一直没在经营，有点懒散，但这话的确是实话。
“现在时代在进步，很多工作都是从网络上累积的人气而得来的呢，妳不妨考虑看看。”
如今的不管是作家或插画家，没有建立自己的粉丝群众，基本上都未必会得到业主的青睐
，虽然因为夏子扬的关系，她曾经对粉丝群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也觉得可怕，但她也十分
肯定，这是一条必须走的路。
而且周宛宛是有帐号的，只是一直没用。
在网络上ID叫做黑羊的她，其实是拥有自己小众的粉丝的，只是她不喜欢经营，总是搁置
著。于是开始计画旅行的她，便将自己拍摄的照片和绘画的图档，慢慢传到自己当初建立
起来的粉丝页去。
在家休息了一年多，总是和奶瓶尿布为伍，就算有难得空闲，也只是闷著头画画。
难得一次终于可以在外头呼吸新鲜的空气，可以坐着火车环岛，带着画笔去了很多平常少
去的地方，不用烦恼孩子是不是发烧没精神？饿了渴了或想上厕所？这样真的很轻松，也
很快乐。
她几乎都要忘记单身的自由，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醒了要吃要走，毫无烦恼的想睡就睡，没人管束的抽菸喝酒，竟然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她的菸瘾没回来，她只是把抽菸这个动作当作一种思考的习惯，等到回家之后，她就不能
再抽菸了，免得让孩子闻到烟味，对身体不好。
这段时间她一直把孩子稳定健康成长当作是最重要的事情，毕竟当初因为意外早产，差点
保不住，又是第一次成为母亲，她自然是殚精竭虑，一刻都不敢放松。
好像是好久没有过她的生活重点只有自己了，只在乎自己，感受自己的喜怒哀乐，感受自
己的需要。
然后她沉默了。
她好想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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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这瞬间她才觉得自己抽身得好，因为她可能，有点喜欢那个叫做岳明的男人了。
她恨自己总是在脆弱的时候心动，总是坚强不了，却又割舍不下。
他是个安静稳定可靠的男人，虽然不苟言笑又囉嗦，但是从来讲话不会刻薄也不取笑，他
尊重她关于夏子扬的一切回忆，不管是相片、作息习惯，还是他的旧衣服，他不懂怎么吃
醋，或是怎么表现他喜欢她。
但是从他所做的事情来看，还是很明显的。
明明自己也有工作，明明这不是他的孩子，但是岳明却任劳任怨的照顾她的三餐起居，帮
着她戒酒戒菸，甚至生产后的所有杂事，陪孩子说话玩耍，洗澡更换尿布，他都做得比她
还多。
或许这可以说是为了怀孕时，他自己所说的诺言吧。
但是他在怀孕期间每天睡前，都会来她的房间探房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一开始周宛宛还觉
得他很变态，怕他是不是想要做什么。但没想到这个白目的眼镜仔，还真的只是看看她的
睡眠情况，替她擦汗、盖被子而已。
这家伙是不是傻瓜啊？
她偷偷用自己的手机查看他的帐号状态，那时候社群软件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岳明也并
不常更新状态，只大概知道他还继续住在那个三房两厅的大房子内，继续唸著博士班、在
政大开课。
他那个闷葫芦，对于周宛宛的离开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也是很好想像的，只是离开那天他
的确很失落，是周宛宛冷漠的直接忽略了这个画面，一心想要离开那个地方罢了。
但是没办法，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一再陷入感情之中，变得脆弱又无力反抗。
喝下手边的酒，旁边一个男人靠了过来。那男人已经打量她够久了，从她一进店的瞬间，
她就发现了。
“美女，一个人啊？”
周宛宛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玩弄着手上小拇指的戒指。“人没有，有鬼跟着算吗？”
这没头没尾的，男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妳喝什么？”
“我已经喝完了。”周宛宛拿出信用卡，准备买单。“再见。”
“不要这么不通人情嘛！”男人笑得很迷人，要是换成年轻时候的自己，恐怕也会轻易被
迷惑的吧，“我叫丹尼尔，妳住在附近吗？”
周宛宛笑着摇摇头，已经结了帐。
“那就是来这边旅游？工作？”丹尼尔不放弃，依然殷勤。“妳的头发颜色很漂亮，是从
事什么工作的呢？”
“我没兴趣，谢谢。”周宛宛笑着挥手，“再见。”
走出酒吧，她发现自己这一趟旅程已经拒绝了第六个男人了，其实她并没有刻意拒绝，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性就是提不起劲。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习惯夏子扬那种透过爱的触碰，单纯的性却是索然无味了。
或是老了。
周宛宛回到居住的民宿，拿出了纸笔，随手画了那间漂亮酒吧的装潢，和男人的笑脸，研
究著刚刚拍的照片，上传到粉丝页上。
差不多了，出来晃了两个礼拜，该回家了。
收拾行李，准备收心了，之后就是好好找工作的时候了，存著钱等小书凡满两岁，就可以
找托婴幼幼班安排上课，这样在她上班期间也就不怕没有人帮忙带孩子了。
周宛宛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直都是叛逆果敢，充满傲气的性格，面对别人的看法，世俗
的教条或道德约束，从来就不会特别在意的人。她心中有自己的标准，什么事可以做，什
么事不能做，她自有分寸。
但如今她变了。
她变得胆怯了，懦弱了，变得柔软而畏首畏尾了。
她找不回原来的自己，却又不明白现在这样的自己到底算什么。但是她知道成长或是社会
化本身就是一种课题，她得努力跟这样陌生的自己相处，并且勇敢接受这些变化。
接受自己，或许是一辈子的课题。
但是思念却很难。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岳明的LINE视窗，什么都不说就关掉了。她好好
奇他在做什么，好想知道他想不想她，更想知道他恨不恨她。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只把他当成工具人，利用完就可以随意抛弃的那种女人？她好想跟他解
释，好想哄哄他那张阴郁冷峻的脸，但是她只是由著自己冷漠的抓了另外一个男人来，对
待他冷嘲热讽。
周宛宛，妳真是愚蠢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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