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绽花令 上

楼主: XIMIX (天不从人愿)   2021-06-20 20:43:42
毫无预兆,突如其来。一人一木,一动一静。
百感交集,相视无语。既是初遇,又是重逢。
每年今日定有访客,却料不到竟会是她。
虽然并没长眼,可见面瞬间,孤树就认出了她。
当年阴阳两隔,以为就此诀别,孤树完全忘了还有轮回,
更没料到人海茫茫,竟能再度相见。
而她显然也记得它。至少在灵魂的深处仍有印象。
即使已无从回忆前因后果。
形单影只,风尘仆仆,饱经沧桑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来到树前,伸手抚摸,老泪纵横。
“我想你……我好想你。”
说著不属于这块土地的语言,老太太的告白迫不及待,如泣如诉。
虽比梦里还大得多,可这姿态不会有错。这就是她梦了一辈子的孤树。
满十六岁逃离孤儿院的那天开始,她便决定充分利用童年培养的独立坚定,
以生命中所有宝贵的可能性作为代价,只求换得一次虚无飘渺的奇蹟相见。
舍弃一切,毕生寻觅,流浪了无数国家,穿越了大半世界,
尝尽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悲苦酸楚,凄凉孤独,质疑奚落,谩骂嘲笑,
并亲手斩断曾经能牢牢抓住的每次幸福,她终于在人生的尽头找到了它。
从记忆深刻的初梦开始,她就对孤树的存在深信不疑,亲眼目睹孤树开花,
则成了她倾注灵魂的毕生愿望。虽然此刻的她心知肚明,这唯一的愿望终将落空。
可惜啊,可惜来得太晚,恐怕等不到花期了。老太太涕泪纵横,既悲且喜。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随时倒下也不奇怪。
情绪激动,晕眩袭来,既累又病的老太太虚脱乏力,倚树跪跌,
难以为继的意识迅速模糊。
不知道在梦里,会不会开花呢?濒临昏迷的老太太呢喃呓语。
可梦里的花,没有香味。
温柔提供支撑的它,悄悄运转起深厚妖力,即使时值隆冬叶片尽落,
一样能替老太太阻隔凛冽寒意。毕竟现在的它,已和当初不同。
那时后的无能为力,是孤树千百年来的痛。虽然深埋,从未减轻。
如今既然再见,必定要了无遗憾。原来为她开花,一直都是它的使命。
自从无数日升月落前那次的偶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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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荒山野岭,年久失修的无主小庙,竟有如此大神纡尊降贵。
身为天皇贵冑,却坚决不在天界建宫立殿,荣享万福,反在人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放眼仙界,也只有这心高气傲的玉帝外甥,二郎真君。
只因他受够了那虚荣浮华的金碧辉煌,更不耻那伪善矫情的天条律例。
听调不听宣,已是他看在母亲遗言分上,对那蛮横玉帝的最大妥协。
那群高高在上的傲慢嘴脸,就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二郎之所以够资格睥睨一切,并非倚靠与生俱来的皇族血统,
全凭自身天下无双的高强战力。可罕逢敌手,也颇有遗憾。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强者的寂寞,往往只有强者能懂。
二郎不喜群聚,那怕是与意气相投的梅山六兄弟也甚少会面,毕竟主仆之别仍有隔阂。
大多时间,二郎身边都只准哮天相伴。今时今日,也不例外。
看似悠哉侧卧,闭目养神,可额上天眼精光内敛,早已将千里之外看得通透。
二郎虽然不爱管事,但也并非全不管事。特别是有趣的事。
对骁勇善战的武神来说,天下太平,实属折磨。
时间差不多了,二郎轻拍身旁正在假寐的哮天屁股。
哮天与主人心有灵犀,伸伸懒腰,抖擞身子,下一瞬间,已如黑箭一般飞射出窗。
哮天出去散步,可二郎还不急动身。
距离难得回天,还有些许空档,那便不妨再看一幕。
想到即将到来的难得机会,二郎不禁嘴角微扬,再将意识专注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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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巡回仙官依例造访,此次却是表情凝重,眉头深锁。
看看孤树,再看看树下的人,不用多问,仙官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块木头潜修已久,终于开窍,得窥天机,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学会了本不该学会的本领,不知不觉间,用妖力捕捉到虚无飘渺的对方思绪。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原本薄弱到无法接上的零碎尘缘,
因为双方的执著思念相互呼唤,终于在最后一刻得以相连。
可歌可泣,值得尊敬,但实在太过不幸。
天意难违,造化弄人。自己若能早到片刻,或许就能阻止这次相遇,
也同时化解一场悲剧。可现在……仙官暗自轻叹。
为避免惊扰凡人,仙官施法,让树下大限将至的年迈女性安稳入眠。
久远之前的上次见面,也是像这样晚了一步。难道历史注定再现?遗憾也终将重演?
“我要开花。现在就要。”孤树坚决,再三要求。
“不可能!”仙官双手叉腰,一口回绝。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无论小猴儿或铜钱魔都已不在。
更何况孤树如同分身,只是根源层层衍生出的枝微末节,
没有必要因为承袭了母株的宿缘而招惹天庭,灰飞烟灭。
这种下场,仙官已经看得太多,痛得太深。
“我要开花!”孤树打定主意,无可变更。
老太太的话言犹在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无论是哪世的她。
当年孤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恩人抱憾逝去,可现在的它拥有妖力,能自由开花。
只差获得天庭允许。
“冬季开花,违逆天理。”“所以要你给我令牌。”
“你他妈的奇形怪状,又不像梅,冬季开花唬得过谁?”
仙官不禁头痛起来。令牌从来就不是重点,可该怎么让这木脑理解。
“有令牌,就能开。”木头脑袋果然转不过来。
可仙官脑袋却灵光一现,想到劝阻之法:
“被我传令,算你倒楣。跟我沾上关系,你已经黑了七成,
再被找到借口,肯定没好结果。”
“开花就好,不用结果。”孤树理直气壮。
仙官扶额摇头,果然应该把话简化到底:
“冬天开花,就当不了妖仙,还会死掉。”
“开花,会死?”孤树大惊。
“对。你这种没背景没用处的野妖,没被天庭连根刨起放火烧光算我输你。”
开花和活着两个目标,在孤树心中不断冲突。然而孰轻孰重,终有区分。
“我要开花。我不会死。我们约好了,无论如何都会活着。”
初次体验的情绪汹涌,让孤树的思绪有些凌乱。
“想活着就别找死。”“我要开花。我不会死。”
总而言之,就不会死。孤树不善言词,只能重复强调。
答应的事,就该做到。没答应的,也要做到。无论如何,反正就要做到。
真的是说不通啊。仙官捏紧拳头,却没举起。
因为他真正想揍的对象不在这里,是在天上。那些封建八股的弄权混帐。
“没必要感情用事,那人魂还会轮回,说不定还会再见。”
仙官叹了口气,知道定骗不过。
“也说不定无法再见。就算再见,也不一定还记得我。我算过了,她过不了今晚。”
孤树的语气焦急起来,罕见说了一大串话。
长久以来,仙官告诉孤树不少事情。孟婆的汤有多厉害,孤树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最深刻的羁绊,也禁不起再次洗涤。能留一世,已是罕见。
“为什么,要为她拼命?”仙官等著。等著被孤树说服。他知道对方可以。
那真挚的感情造不了假。这让命运更显残忍。
“我的命,是她给的。”孤树将过往因缘娓娓道来。
不知为何,从初见面起,孤树就对仙官感到莫名熟悉,还有信赖。
“我长得丑,花也难看,无法以貌悦人。我的果实有毒,差点害死过她。
但她最喜欢我的花香。开花,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可上一次,我没做到。”
虽然微薄,孤树依稀还有萌芽前的记忆。当时的它仍有同伴,并不孤独。
几颗含慢毒的果实,被即将启程的候鸟吞下,
几粒如祸心的种子,便入了待翱翔的鸟腹,随其羽翼高飞,远渡重洋。
路途遥远,加上毒发,候鸟日渐虚弱,体力不支,终究无力振翅,半途坠跌,
摔死在偏僻冷清的无名丘巅。
此丘被隔离于群山之间,土质贫劣,寸草不生,就连虫蚁都难以生存,
自然也无禽兽活动,有如被生命遗忘的封闭绝境,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失去意义。
可一旦触壤,就得抽芽,这是种子不得违逆的本能天命。
总使环境恶劣,前途乖舛,依然只能直面最严苛的考验。
于是稀疏零落的羽毛间冒出绿尖。
一开始,嫩芽们还能依靠鸟尸的血肉汲取养分,
可长期贫乏的大地更加饥渴,又过于霸道蛮横,
迅速将鸟尸贪婪分解,连骨头都化尘入土,吞噬殆尽。
新生的细根苦苦挣扎,终于刺穿土表,却无论如何也扎不到更深的壤层,
当然也探不到任何一丝养分。虚无飘渺的微薄水气,不足以滋养新生茁壮。
嫩芽们支撑不住,纷纷倒下。然后枯萎,腐败,却没有真的消灭。
将同伴们作为肥料,最后一株嫩芽终于展出绿叶,凭借顽强不屈的薄弱气息,
捕捉到来自阳光的一线生机。
称不上硕果仅存,只能算幸免于难。而且离苦尽甘来还遥遥无期。
土壤终究是植物最重要的依靠,单凭阳光与水气,能获得的养分还是太少,
少到只能让最后的绿苗苟延残喘,减缓枯槁。成长茁壮,依旧遥不可及。
暂时存活,却形同凌迟酷刑。夭折死亡,仍是注定。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少女。
最丑陋的炼狱,造就了最纯粹的相遇。
杀声震天,硝烟蔽日。世道纷乱,生灵涂炭。
秃丘周遭,本无人烟。可兵荒马乱,烽火四起,放眼望去,战祸遍地。
天下之大,无处容身。被迫颠沛流离的难民慌不择路,只能盲目流窜。
饿莩千里,甚至易子而食。比起儿子,女儿总是更好牺牲。
女童不甘被支解烹饪,趁著大人们找柴火的空隙拚死逃跑,终于脱身,
咬牙闯入无人敢靠近的蛮荒密林。
乱世无德,人比兽凶。女童大字不识,却心中雪亮。
现况连亲生父母都无法信任。唯有绝境,方存生机。
孩子看似脆弱,生命力却特别坚韧。多次濒死的女童竟熬过饥渴伤病,
奇蹟一般生存下来,成为少女。
山中生活单调,又唯恐外界凶险,不敢踏出密林一步,再加上要尽量确保日常资源,
探勘环境持续寻觅,成了少女半是娱乐的必须作业。
就在残苗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少女踏上了那个秃丘。
或许是孤身独活的同病相怜,或许是坚韧不拔的惺惺相惜,
少女用发自内心的温暖关切,替幼苗驱散了冰冷的死亡阴影。呵护眷顾,不离不弃。
为了频繁替残苗灌溉施肥,少女甚至甘愿忍受不便,把住处迁到秃丘之上。
活下去吧。一起活着。无论如何。
每日,每次,少女都对残苗这么说道。
这分意念,成了人苗间化作羁绊的共通坚决。
环境恶劣无法改变,过于严重的后天失调,并不是一人之力得以扭转。
纵使少女悉心照料,残苗的成长还是艰困万分。
十年过去,残苗已成独木,高度却只到该改称女人的少女膝间,
粗细也不过和对方干瘦的前臂相仿。
再过十年,独木高度勉强追上女人腰际,
主干却长得歪斜弯曲,佝偻憔悴,就连枝枒都杂乱别扭,说有多难看就有多丑怪。
可女人从没嫌过独木,反而更加细心照料,怜惜疼爱。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十年。岁月默默来临,又悄悄溜走,
只留下在一人一木上所刻划的痕迹。不知不觉,独木的叶冠竟超越了女人头顶。
半是因为独木变高,半是由于女人变矮。
越来越丑的独木持续成长,孑然一身的女人则失去青春,
接着垂垂老矣,迎来终结。
曾经的那名少女,放弃在秃丘陋居寿终正寝的应有权力,
选择躺在独树根旁安息永眠,贡献自己。
每天傍晚,趁著夕阳,秃丘上头那个衣衫褴褛,自知大限将至的瘦老太婆,
都会靠着模糊不清的残存视力,拄杖摸索到独木底下,事先铺垫好的草褥里面。
“可能明天,就没人照顾你了。好想再看你开一次花,可惜等不到那时候了。”
干枯如爪的粗糙指腹轻抚树干,饱经风霜的皱缩裂唇轻柔颤动。
三言两语,却是万分不舍。
“就算我没有醒来,你也要好好活着。”
每天睡前,老太婆都会这样殷殷叮咛。
而初具神识的独木,也总会在心中木讷答应。
某天清晨,一语成谶。老太婆停止呼吸,没有醒来。
她用身体,完成了最后一次施肥,结束了最后一回照料。
从这天起,独木成了孤树。
孤树还来不及拥有感情,所以并不悲伤,
只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树心被突然掏空。
孤树原本以为,它和恩人的情谊至死不渝。可它错了。
因为它将老太婆的遗言视为约定。只要一息尚存,这份执著便会依旧延续。
孤树已和恩人融为一体,所以它要拼命活着,越久越好,连同恩人的份一起活着。
就像当初说的一样,无论如何。
又过了好长时间,孤树才接触到另一个人。正确来说,应该是神。
某年冬天的某个清晨,朝阳初升,晨露未消,
高大壮硕,满面胡渣,一脸无奈的传令仙官步履蹒跚,从天而降。
仙官外表粗旷豪迈,体格刚猛巍峨,摆明了应为武将,却是副不合形象的文职打扮。
只要细看,不难发现仙官举止异常别扭,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
不仅官帽前后戴反,系绳瞎绑乱结,衣襟左右错位,腰带上下颠倒,
就连官靴都似乎穿反了脚,显然对服饰不太习惯也不情愿。
而且明明是神,却有着藏不住的落魄尴尬和不自在。
初次相见,已经具备完整灵识和基本情感的孤树望着仙官,有点好奇。
仙官清清喉咙,豪迈地大步向前,却被宽松拖地的衣䙓绊倒,摔了个掷地有声的狗吃屎。
还没长出幽默感的孤树虽然没笑,仙官依然气到胀红了脸,几乎把天庭高官都骂了一遍。
这番抱怨,让孤树对仙官多有了解。
仙官本为前线武将,冲锋陷阵,战绩彪炳,然而鸟尽弓藏,兼之功高震主,
加上不懂揣摩上意,老爱自作主张,于是屡经贬官调职,终于成了不入流的低阶传令。
而传递时令,又是传令官中最折腾人的烂缺。
不仅全年无休远程奔波,又只和花草打交道没油水可捞,
想搜刮好处上贡贿赂都没办法,注定仙途黯淡翻身无望。
“所以给你。明年记得按时生长。”
仙官巨掌一扬,随手把几枚令牌插在孤树身上,大咧咧躺到树下躲懒打盹。
孤树没长脾气,当然逆来顺受,但还是有点疑惑。
毕竟四季更迭了这么久,头顶上该怎么长也早习惯了,还是头一回拿到这种东西。
仙官调整姿势,闭眼假寐:
“别告密啊。飞天遁地也得耗神,我这不是偷懒摸鱼,是因公小歇。
休息是为了走得更远。懂?”
“不懂。”孤树实话实说。树又不用走路,哪里会懂。
“帮个忙,日正当中把我叫醒。不然误了事算你的。”
仙官话虽如此,却好像也不太在意。
孤树没由来地一阵悸动,被这句话触及心坎:“我叫你,就会醒吗? ”
“不醒也不行啊。要是旷职又不知道会被贬去哪。”仙官索性解了帽子盖在脸上。
“好。我叫你。”孤树答应,心满意足 。不醒,不行吗?这件事让孤树感到安心。
它再也不想看到,根旁的人一睡不醒。
每年仙官都来,也必定稍作歇息。每次,也免不了聊上几句。
渐渐地,孤树了解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为什么每年都要被插令牌。另一件,是仙官为什么要在这睡上半天。
其实说穿了,两件事也本是一件。
时令官顾名思义,负责穿梭花草树木,传递时令。
可能让天上派员特地拜访的,当然不会是普通植物。简单来说,都是妖怪。
众生有情,万物有灵,就是金石都能成精,草木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时间问题。
天庭严谨,掌控大道,所有该盯紧的家伙都得造册列管,
一旦发现有寻常生灵自修成妖,便会将其入册编号。
美其名为协助修行,实际上是方便监控,警告对方不要造次。
成妖之前,无智无识,生老病死自然依循天理,无能为力,更无可违逆。
但成妖后就有了意志,有了欲望,就有可能恣意妄为,自作主张。
天庭最讨厌的,就是自作主张,所以会适时提醒妖物照规矩来,不得放肆。
四枚令牌,明定时序,分别限制了抽芽、绽花、结果、落叶四道程序该发生的时机。
照规矩来,明年一样是四枚令牌。不照规矩,会怎么样就可轻可重,全凭天庭发落。
传令官必须巡查各地,一方面按照进度发放令牌,一方面确认妖物都按照时序。
可每个地方该用多久,却是用土地面积来算。
孤树所在之处,仅有它一株独木,时间自然绰绰有余,可以插好插满,顺便打盹。
若是到了妖物特别集中的地方,传令官也有应变之道。
就是把令牌一洒,叫妖怪们自己去捡。
身为妖怪,捡个东西自然不成问题,就算本身道行不够,也能找左邻右舍帮个小忙。
况且话说回来,即使拿错或没拿到令牌也无所谓。
反正妖怪们都活成精了,自己哪时该开花结果还不清楚?
令牌不过是个形式,重点是照规矩来。一如时令官根本形同冗员,徒具头衔。
“所以我是妖怪?”领悟到这点时,孤树有些震惊。
“啊不然咧?”仙官躺在树下,翘著二郎腿抖脚。
“妖怪……要做什么?”第一次当妖怪,孤树不免紧张。
“修仙吧?”仙官耸了耸肩:
“如果能被天庭册封,就是得到靠山成了妖仙。当了妖仙就不用渡劫,
也不怕被高人斩除,基本上也没同类敢来招惹,等于得到保证能延续生命。”
“成了妖仙,就能一直活吗?”孤树心眼一亮。
它的反应迟钝,但对存活相关的讯息却很敏感。
“大概吧?至少天上那些老古董都活很久。有几个听说是与天地同寿。
不过当神仙也不见得快活。”
“没关系,慢活也行。”管它快活慢活,好活难活,总而言之能活就好。
找到了一直活的方法,从那天起,成仙就是孤树的唯一目标。直到又遇见她。
孤树从没想过会和她重逢,然而即使外形不同,依然能够一眼认出。
老太太那真挚深情的嘶哑哽咽,宛如天籁。
原来一起活着这句诺言,并非只有孤树记得。
所以这次,孤树决定该由自己为她做些什么。纵使花期已过。
其实孤树心里,一直都很自卑。它认为自己是不祥的树,是不该存在的生命,
是靠死亡滋养的糟糕污秽。一开始就毒死寄主,接着又吸收同伴,
甚至连恩人的尸首都吃,难怪会变成妖怪。
可就是妖怪,也懂感恩,也想报答,也该拼命做些什么。
“我想,看得起自己。”孤树的结论,震撼了仙官的心。
原来如此。看得起自己吗?果然和上次一样,又是孽缘。
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可缘分却难以抹灭。当年奉命斩妖除魔,却斩不断大道轮回。
一时心软,反酿苦海。既然种因,自然得果,更何况是亲手所造的业。
那便还吧,无怨无悔。送佛送到西,扛就扛到底。
因为他失去盔甲,又为他重披战铠。或许命运就是这样。既矛盾,又讽刺。
而且总是难以违抗。
所以仙官笑了。笑得豁达,笑得自在,笑得开怀畅快,笑得跃跃欲战。
“从第一眼看到你这木头,我就知道要倒楣了。”
仙官替孤树插上令牌,甩帽脱衣,潇洒转身飘然而去。
作者: sob1233 (sob1233)   2021-06-21 10: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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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utt1416 (无聊种子)   2021-06-21 12: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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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nepart (万)   2021-07-12 22: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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