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悬命(12)

楼主: dragonman527 (天乐-咻!-)   2019-08-04 21:33:38
  夜稳稳的流过信义区,特定的欢愉被锁在特定的箱子里。欲望、放纵、舞姿…以及真
正的醉。那里有最炫目的声光,也有最无底的坑。一群人经常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该怎
么把那填满。有股冲动想脱掉鞋子,赤脚踏在马路上看看。但我并没有实际这么做。理由
是要再穿回去有点麻烦。
  接近捷运站的时候我犹豫了,觉得走回师大好像也不远。越过基隆路才发觉不太妥当
,却已经来不及反悔了。最后一班车早就轰隆轰隆地从我的正下方穿过。算了,至少我还
能走直线。不打算规画路径,反正朝着西南方前进就是。晃了晃脑袋,我把那仅存的运转
能力全交给了秋人。
  拥有这般魅力,要应付这等场面对秋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倒也不觉得像是特地寻我
开心,刻意挖苦数落的无聊家伙。所以是确认吧。我猜。秋人的邀请,是希望用自己的眼
睛,透过谈话,捕捉期待的什么。看今晚他与亚雪的互动,加上之前咖啡店…我想那大概
跟亚雪有关。不过具体的问题到底是什么?秋人又怎么会认为一个失联多年,平庸无才的
前男友能够产生帮助?喔不,才华多少有一些。这我不否认。可那又怎样呢?还是亚雪谈
起我的时候,释出了什么讯息?
  我想着。转进了光复南路。接着要在信义路上右转。走进骑楼,像被一只只挤身沉睡
的巨大生物给搂着。有舒服的毛,柔软的肉球。听得见那心跳,带着呜咽和颤抖。牠们在
害怕,或许做了恶梦吧。没事的。醒来就没事了。明明是以轻松缓慢的步调,呼吸却重了
起来。用手覆蓋胸口,在这样烦热的夜里,那竟然冰得发冻。我低头,几道淡淡的蓝光从
指缝透出。我挥舞手掌将那拍散。吞了口口水继续走着。朝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的,遥
远彼方的那个点。走着。
  凌晨两点,终于踏上了师大路。实在不算短的路程。没必要还是不要有下次得好。酒
精和疲惫交缠,不管肉体或精神都濒临至知觉的尽头。就像置身无垠荒漠,又被雪瀑间不
容发地拍打着那样。举起双臂挡在前方,绷紧肌肉抵抗猛烈扑来的睡意。将钥匙插进锁孔
,扭转手腕听见喀的一声。扳下门把用肩膀撞了上去,门却没有如预料中开启,反而纹风
不动地静默著。我反复确认钥匙旋转的方向,出了更大的力气使劲尝试,结果还是一样。
  坏了吗?拜托可不可以别在这种时候。极度的不适夺走了耐性,我困恼地松开了手。
翻过身,捏著鼻梁想靠在门上稍做休息,却忽然朝后摔了进去。穿透了门,实实在在的铁
板与木片,就这样一个虚浮跌坐在房里,面对着门的内侧。而让我顿时清醒的是,那上头
交叠错绕着的一条条纵横线段。就像废弃杂乱的命案现场外头,残破不堪的警示长带。同
一时间后方传来了震耳的鸣嚎。我转身跳了起来才发现整个房间都被那线段所覆蓋!天花
板、地板、落地窗、床…全都密密麻麻地被网住。月光从仅存的区块渗入,洒在收起双翼
,变得有半个我高的夜鹰眼中。黑羽染透了牠,只剩尾巴和头部还留有清晰的白。视线接
触的刹那我不自觉后退,碰上了门才惊觉那些线段其实是粗细不一的藤蔓。
  房里爬满了极具侵略性的缠藤枝蔓,那所经之处都让墙壁深陷迸裂。空气浓稠晕开,
夜鹰伫立在书桌旁的椅背,单爪钢筋般强而有力地稳稳站着,另一只夺住我的笔电悬在半
空。光亮只剩下象征用途的微弱。周围弥漫的除了尘埃,还有几根飘落中的羽毛。
  神经加速传递,疲倦在汲取肾上腺素后获得了暂时的舒缓。我盯着夜鹰,左手在背后
悄悄搜摸著门把。根本不想追究眼前的情形,那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事。现在的我只想找
个安稳的场所好好睡上一觉。但夜鹰瞬间就察觉了那个。企图阻止般再次展开翅膀不断舞
动,发出比刚才还要嘹亮的狂嗥。房里掠起了风,刮过我顺道带走了仅存的生气。我一个
踉跄双膝跪在地上不停喘息。藤蔓也在此时随之窜生起来!几处开始茁散,几处更深刻的
扎入。与其说无止无尽地疯狂生长,更像是有目的的在构筑牢笼。编织一双庞大的手掌,
将房间,和我,封闭在没有任何出口甚至入口的暗之卵里。
  吹着那风我逐渐被重重的无力感给吞没。口水难以咽下从嘴角流了出来,感觉得到活
生生的,溼润生厌的什么。比起这个,先前在体内搅和翻腾的反胃,和长时间行走的酸痛
根本就不算什么。至少那还能够提起精神抵抗。但现在,只有任凭鱼肉的份。
  往后倒坐在地上,看见夜鹰停止了扑翼,但翅膀仍维持敞开的姿态。眼神映着月独有
的苍凉,我不懂那其中的含意。或许我该好好思考才是,才能让牠对谁有个交代。想法初
现,还没正式开始那作业,夜鹰突然振爪,将我的笔电狠狠甩了出去。我心一急想伸手去
接,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见笔电唰地掉进房间中央的蔓丛里,该弄清楚的命题因此又
多了一道。不知该说幸或不幸,那似乎还连接着提示。
  笔电沉没的位置蓦地荡起涟漪般的光芒,不过十元硬币的大小,却让房里产生晨曦般
的氛围。一根苍绿的花梗从里头悠然浮现,不消一会绽放出一朵偌大的幸运草。每片叶子
都有我手掌的宽度,四颗杆平了的心尖端相连地融成了圆满。那里躺了一个小小的人,动
也不动地熟睡着。不顾外头的漆黑或光,她仍如陷入长久的冬眠般闭着眼。她有着夏希的
鼻,夏希的嘴,和夏希的泪。
  她是夏希,沉睡在幸运草上面。
  我愣愣地专心看着那个,完全没有发现藤蔓的增生依然持续。那从脚边缠上了我的鞋
子。小腿、大腿、髋骨…接着腹部、胸口、肩膀…最后是一阵短暂而干脆的窒塞。
  意识像被关闭的电视萤幕,压成一条缝消失。
  首先送到大脑的感觉是闷热。然后全身动弹不得。
  天亮了,阳光从没有窗帘掩护的玻璃直接曝了进来。撑开眼睛,紧紧眨了几次,终于
稍微能够掌握状况。不知怎么办到的,但我确实被自己用棉被卷成了一圈。手掌贴著大腿
,是立正般的姿势,就像河童寿司里的小黄瓜。
  我嘿呦地滚动着挣脱。那样子有些滑稽,还因此差点掉下了床。索性爬到地板上,将
电风调到最大强度固定方向吹着。从内裤到发根全都湿漉漉的,像刚泡过汗的泳池般黏腻
难受。我扯下衣服揉成一团,擦完了脖子才想起怎么不是衬衫?质疑感唤醒记忆,那荒谬
的场景鲜明地在知觉里重新构筑,连恐惧都涌上咽喉。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房门,是再正常不过,随处可见的模样。沿着那浏览四周,
除了墙壁油漆龟裂的细纹以外,留意过的大致都跟往常没什么两样。难道是梦?是吗?可
那触感相当真实啊!出力回想,头却像朝迎面驶来的火车奔去般,在正反作用力的加成下
撞个稀烂。那是种让我瞬间投降的剧痛。
  也罢,不如洗个澡比较实在。我撑起身子,将沾在手上的羽毛剥进垃圾桶。脱掉剩下
的内裤走进浴室。直到回到房间,头依然没有舒缓的迹象。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
间。接近正午,传给夏希的Line显示已读却没有下文。我按下了通话键。在两个深呼吸之
间她接起了电话。
  夏希的声音还是黯淡的灰。我说明了昨晚party的概况。尽量不偏离事实的陈述,省
略与编造都只是为了方便。而夏希那边则是以老套的‘没什么’带过。
  “明天呢?新的一个星期耶!”我用大拇指和中指压揉着太阳穴说。
  ‘喔。然后呢?’
  “……没什么。”我说。原来这句话这么好用。
  ‘我去吃饭,先不说了。’
  “好喔。掰啦。”
  ‘嗯。掰掰。’
  将手机甩在床上,大字型躺了下来。像跟谁设定了暗号般,我一下子被拖进睡眠。再
次醒来已经是半夜九点。头痛失去踪迹。洗了一个星期份量的脏衣物。随手打扫过房间。
饥饿来临时,才想到一整天都没吃任何东西。打算出门却找不到钥匙。最后在门外的锁孔
上发现了它。
(待续...https://www.facebook.com/louisdayhappy/posts/23118659588607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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