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朵花 芒草
他和珊珊是青梅竹马，认识已经二十多年，他也喜欢了她二十多年。
她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珊珊的少女时期总是追逐著不同的男人，离他很遥远，一直到她
说累了，才选择在他身边栖下。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个工具人？房租是他给的，她身上的衣服配件也是他买的，他可以
无视她的贪得无厌，也对于她的势利视而不见，但是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拿着他的钱挥
霍？她会不会把他想得太过慷慨了？
珊珊营造的甜美梦幻形象只是为了逃避她的现实生活，她的势利眼与腐败也只是因为她很
寂寞，想要得到簇拥，要是能够的话到底谁不想呢？他一直告诉自己，她不是真的坏。
直到他发现了珊珊是如何的践踏他的存在，如何对他予取予求。
终于让他无法接受。
因为最近被爆出整形的传闻，所以珊珊处于极度暴躁的状态，前几天才帮她把柜子上的书
给整理好，隔天又给扫下来了。
她说她被朋友背叛，登杰知道是那个叫做柚子的丑女孩，因为柚子来找过他，一直跟他说
不是她不是她，希望登杰能够替她解释。
但是他哪有时间管得了别人？那天登杰如同以往的去看她。替她打扫房间，洗衣服已经是
家常便饭，面对她的从不言谢，他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
打开房间的门，却看到了陌生男人和她倒在床上睡觉，桌边是酒瓶酒罐什么的，还有陌生
的药粉残渣。她不是第一次与别的男人上床，却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甚至碰
了毒品？
他愤怒的将她摇醒。
“何珊珊！妳在搞什么鬼？”
珊珊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登杰和身旁的裸男，过了好一阵子才清醒。“……
你今天怎么会来？”
“不今天来还不知道妳堕落到这种地步！”
“……关你什么事……”登杰声量大到吵醒了身旁的男人，珊珊让男人赶紧穿了衣服走人
，但是那男人站的站不稳，傻楞楞的坐在床上。
“……什么叫做不关我的事！我是妳的……”
“男朋友？你……不会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吧？”珊珊嫌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看看你的
德性……”
即使后面的话非常小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臃肿颤抖的面肉下满满的不堪与失望，肥肿的身躯也因为打击而摇摇欲坠，这么多年过
去了，他怎么会认为珊珊了解自己，能够真正体会他的好呢？
他怎么会忘了自己是什么德性了？破百的体重，丑陋不堪的长相，猥琐的举止与表情，这
些从来不会因为对她的付出多寡而改善。
他还自认为他做得多，恶心感就会减少。
啊，所以她才不喜欢他碰她，所以她才不愿意跟他住在一起啊。他还以为真的是那些什么
想要自我空间的狗屁。
他那微薄的薪水，拿回家供养父母外，几乎都进了她的口袋，甚至为了她要的高价礼物，
已经刷爆了两张卡。为了这份压力，他只能在游戏中卖帐号，卖宝物来换取现金。
但却因为这样，上班时间疲累的打瞌睡。
重重的压迫，压在他身上动弹不得。
“登杰！你又花了很多钱在游戏上面是不是？”
“我帐号被人检举了不当买卖，根本不能使用！退钱！”
“这期帐单又过期了你还没有处理！就只会玩游戏！”
“本来以为你能够考上很好的大学，进很好的公司，你看看你的样子！”
“你太令我失望了！比你那个高中毕业的哥哥还不如！”
“这个月的绩效也太差了吧？你自己要仔细思考，还想要留在公司的话，就要认真做事！
”
“你看那个人……又肥又丑……真的很恶心耶！”
“天啊……他流汗有够臭！好想吐哦……”
每一句话，都像是刻印在他的骨头他的肉上，压迫着让他无法呼吸。
他以为他没有愧对这个世界，他以为他只是个认真过生活的人。但是这个世界呢？
登杰颤抖著离开了那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勉强的维护了自己脆弱不堪的自尊。等到清醒
的时候，他站在大卖场里头，细数着自己与珊珊的美好时光。
结果，并没有什么美好的时光。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她只觉得他恶心。
他买了一把刀，结帐。店员看着他的表情略有打量，他于是只能多买了两条口香糖和一根
面包。
然后他回到那个房间，那个只属于两人的甜蜜小房间。
她清爽而美好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这款口红的颜色很齐全……”她在做直播，那个男人已经离开。她快乐的声音，似乎连
他的伤心痛苦，她都毫无感觉。
珊珊发现了登杰回来，只是回头不屑的望了一眼，继续她的直播。“非常的滋润，但是却
不太会掉色哦。”
登杰拆开刀子的包装，冲上前去。
他不是真的想要给她伤害的，只是想让她看看自己，注意一下站在这里的自己，而不是她
的粉丝，她的名利，她那些美好的虚幻的一切。
她哭着尖叫着，恐惧的表情搭上新色的口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他不是要这个。他只
是想叫她闭嘴，听他说，但是她不听，只是更加慌乱的挥舞著无助的双手，尖叫的声音直
冲入他的耳朵中。
于是他挥舞著长刀，一次又一次的让那些红色恣意奔腾。他觉得自己像是画家，挥舞著灿
烂而饱满的颜料，在这张偌大的画布中，而珊珊就是他的笔。
血液溅射出来时，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可怕。但是等到整个房间都是血红一片时，却只剩
下美丽了。
黏稠浓重的，带着些许温热与腥臭的红色，正在说妳爱我。
妳是爱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终于静止，倒在地上不动了。登杰抹抹脸上又是血又是眼泪汗水的，
才想起她还在直播。刀已经弯了，他的手更是斑驳著伤痕。虽然痛，但是他还是赶紧扶起
珊珊支离破碎的身子坐在她的座位上。
捡起了地上不知道滚到哪里去的口红，他颤抖著放在桌上。
Giorgio Armani奢华订制柔雾唇露，色号504。
直播观看人数正在飙升。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