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骤雪
“啊,他去超市了。”主人想了一下,给了让人振奋的回答。
“是住在这里没错吧?”安翎又问了一次。
“是,一个高高的秃头的外国男人。”男人说。“昨天从小黑湖回来,本来要回喀纳斯,
风雨太大折返了。”
“幸好!”两人相视一笑。安翎问:“那我们去超市找他?”
“在这等吧?不要在路上错过了。”得了主人的同意,两人在门口坐下等待。
安静下来,两人竟然有些尴尬,可能是昨天的回忆涌现,使得他们都紧张了起来,眼神对
上之后,两人竟一时无语。
张找话:“妳遇过飓风吗?”
“很少。美国西部几乎没有什么飓风。”
“我以前在台湾念大学的时候,曾经台风天去找一个女孩,结果骑车摔车伤了腿,所以打
死我都不在这种天气出门了。”张说。
“为什么那时候要在那个时间出门呢?”
“我甩了她就后悔了。怕台风天她不懂照顾自己。担心所以带了些饼乾方便面给她。”他说
。
“结果呢?”
“结果我没有勇气见她。”他的眼神没有特别黯然,大概是有些久远的年代了,听起来只
是个温温的故事。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碧娥了吧?在年少轻狂的时候认识彼此,经常都是奋不顾身且愚蠢至
极的,但是却又因为这样而很难忘怀,其实有些羡慕呢,年纪大了之后顾虑得太多,很难
有这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了,安翎苦笑的。
让人坠落谷底却也甘之如饴的爱情,让人痴傻癫狂却也欲罢不能的爱情。
“但是为了她摔车伤了腿,你应该很爱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有些酸溜溜的。
“到现在的话,愧疚比较多。”他淡淡的。
“不过居然也陪我在这个时间出门,看来我也应该很开心才对。”安翎像是调侃自己,也
给自己一点台阶下。
他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一个小时经过,有人回来了,似乎是他们所等待的人。妥尔斯先生是个高大的壮汉,大约
五十岁余,淡淡的金发、蓄胡,看到安翎之后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就认出她来了。
两人用英文交谈了好几个小时,安翎的神色有些严肃冷静,是他从未看过的认真,后来他
让两人谈,离开去了旁边的超市。
与其说是超市,其实就是间小卖店,该有的不一定有,不该有的有时候反而很多。
例如被毛鞋靴和手套帽子,一条一条的堆叠著顶着房梁房柱。
里头简单的蔬菜水果几乎已经被搬空,方便面什么的倒是可以买,看了看有效期限大约只剩
两个月,至少可以吃。他问了柴火哪里可以买得到,对方就直接问了是哪一家,知道是年
迈的婆婆无法出门,就说了不用钱,晚点会差人送过去。
美丽的人情,相互帮助。这里一直都是自给自足,不到两千的人口,扶持相依,同村同命
。
回到原本的地方,两人似乎已经谈得差不多,准备要回去了。大致上的意思是说,妥尔斯
很支持安翎,也清楚她的手艺与技术,但是光有他一个人的资金无法买回公司,要不是放
弃这家餐厅,重新再来,要不就是要再找其他的出资者,或说服那些其他股东。
妥尔斯先生让她好好考虑,回旧金山后,说会再跟她联系。
安翎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了一些。
两人买了白萝卜、南瓜、洋葱,还有一些干香菇回去。安翎一回去脱了外套就往厨房里躲
,感觉是要帮婆婆煮菜,但实则她似乎进入了一种自我思考的模式。
不和任何人说话,她正在与自己,与火对话。这场她与自己的激辩,张崇文从来没有问过
她结论。但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样子,却是美得很。
她是个冷漠又火爆脾气的人,但其实两者矛盾的特点都是她的伪装。安翎不想让人发现她
的实际情绪,好像认为只要透露出这样生人勿近的气息,别人无法理解她,自然也就无法
伤害她了。
老婆婆坐在大厅,看来是没遇过这么可怕的客人,小心翼翼地听着菜板上笃笃笃的切菜声
,就像是机关枪一样的,然后又是洗菜切菜又是火烤煎炸的声音。
张崇文张崇文摇摇头,知道这时候安慰她只会惹她生气,只好陪着婆婆看外头风雪,热了
一点奶酒来一起品尝。
一个小时后,安翎端来了煎羊排,淋上用羊奶炖煮的酱,看似简单的炖烤蔬菜,还有外面
煎得焦黄,里头又软绵香甜的马铃薯块,还有几张堆叠的酥饼。
两个男孩兴奋地上桌,看着在新疆吃不到的菜,忍不住赞叹道。“天哪!这几天吃大盘鸡
都要吃腻了!好久没吃其他的菜了!”
婆婆也有一份,安翎替她切好分块。不发一语的看着一桌人津津有味地吃著,带了点期待
问道:“怎么样?”
“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排!这酱是什么?贼香的!怎么做的?”
她看着终于笑了出来。“我看这片羊肉嫩得很,试做看看,因为羊奶香醇甘甜,用来熬煮
酱汁没想到意外的适合。”
“这个配菜是什么啊?好特别!”
“就是奶油与面粉和搅的酥皮,我另外参了一点葱酥来烙饼,味道很香。酱汁是使用羊奶
、奶油、洋葱、盐,还有路上采的薰衣草和迷迭香。”她说。“你们慢用。”
“妳不吃吗?”张崇文问。
“我想去后头泡澡。”她逃离了现场。“刚才出去有点冷。”
他有他的胆小,她也有她的逃避,张崇文摇摇头,任凭安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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