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太阳(19)

楼主: dragonman527 (天乐-咻!-)   2018-10-21 22:10:55
  入夜了,风跟雨都更冻了些。我和香织小姐撑著各自的伞一起离开了公园。沿路上我
告诉她,那盆栽真正的名称叫作“失败者的飞翔”,是健吾呕心泣血的作品之一。应该跟
“鱼”一样,对于人心都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香织小姐问起那健吾是否还有其他作品。我
回答没有。“太阳”的事,我想先暂时隐瞒比较好。而且那健吾也并未完成,严格说起来
我也不算欺骗。
  虽然香织小姐说得保留,但这里的确有诡异的地方。健吾的死和慎司先生之间,姑且
不论到底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慎司先生从健吾那抢走的两样作品,我一定要讨回来

  ‘很抱歉,电话什么的无法给直人先生,我不能再冒任何一点危险了。像今天这样出
来已经是极限。’走进捷运站,香织小姐收起了伞。‘告诉我你的号码吧。我会尽可能记
牢,需要的时候我会用公共电话跟直人先生联络,所以如果看到未知的号码请不要挂断。

  我点头,靠在香织小姐耳边说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她的发香飘过我的鼻尖,那是一种
很高雅的味道,像寒冬街角的白梅一般。目送她通过闸门之后,我转身撑开了伞。对街的
红绿灯下,闪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由莉毫无遮蔽地站在雨中,愣睁睁地望着我。
  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定定神,由莉果然从原来的位置消失。她只是调头跑走了
。我追上去,不顾鞋子用力踩过水坑,横闪著冲过马路,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怎么会在这?!”
  ‘没…没有啊…’由莉面对我,眼神在地上和我的后方闪烁不定。‘你…你在这里干
麻…好…好巧喔…’由莉挤出微笑,却怎么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全身都湿透了,长发沾
黏在脸颊两侧,眼眶里溼润润的。是雨吧我想,我和她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一把将由莉抱进怀里,绕过背抓着她的肩膀。由莉似乎吓到了,身体一颤但没有推
开。绿灯了,每个人兀自朝着原本的方向前进。我和由莉,对他们来说只是城市一隅的装
置艺术。好奇,但有或没有都没关系。
  “不是妳想的那样。”我贴著由莉的额头轻轻说。“走吧,我们回家。”
  
  浴室传来莲蓬头热水洒落的声音。持续著,没有中断的。跟外头的雨不一样,那听得
出温暖的地方。我什么也没做就那样望着那扇不厚的塑胶门,从里头透出了白色的微光,
由莉的身影却整片晕开,丝毫分辨不出一点轮廓。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像这样坐在书桌
前,聆听着浴室里的水声。
  我让脑袋暂时放空,不抵抗也不掠夺。想不起来的就算了,还记得的也推到一旁,一
切都等声音停止了再说。
  锁簧哒的弹开,由莉用浴巾擦著头发走出来。我借她的长袖运动衫整个罩住了臀部以
下,幸好入秋的时候才添购了几件新的休闲毛裤,但那些对由莉来说都整整宽了好大一号
。她就像wonderland里咬了一口饼干的爱丽丝,将手掌的一半缩进袖子里,半截露在外面
抓着松松的裤子。
  ‘对不起,每次都这样…’由莉吐了吐舌头,将浴巾有要领地卷在头上。我承认这时
候的由莉出乎意料的可爱,就是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那种可爱。
  “如果因为刚刚的误会让妳伤心的话,那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我说。
  由莉咬著下唇微笑,跳上了我的床把脚伸进棉被。‘有酒吗?’
  “刚淋过雨,我泡杯热茶给妳吧。”
  ‘我想喝酒,不用加冰,一点点就好。可以吗?’
  由莉像个大孩子般靠着墙,眉间似乎还沉积著什么。我叹了口气起身去拿威士忌,洗
了两个杯子也替自己倒了一些。本来不打算喝的,但或许这样也不错。由莉啜了一口,低
著头安静看着杯里褐澄的液体。
  “那是香织小姐。”由莉在等的是这个吧,我的解释。“慎司先生的夫人。没想到她
也认识健吾,而且还是他的女朋友。”
  我将这次对话重点式的向由莉转述。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做的。因为没
关系啊。由莉跟香织小姐或健吾,根本没有任何直接性的关联啊。但就是有一股冲动,想
让她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
  与香织小姐长谈后我不晓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关于病的方面好像起了变化,但我无法
说出那实际的内容。找不到恰当的语言,也抓不准确切的位置。不过我确实触碰到了,存
在自己心中那虚无的核。那就算不是井的底部,也差不多是在抬头看不见入口的地方。
  香织小姐对健吾的欲望,让她愿意冒着被丈夫发现,被公诸于世众人诛之的危险,也
要追着自己的直觉来到健吾身边。而健吾对香织小姐的爱,更是在十几年前就舖满了藤蔓
,网罗住时间的一分一秒。耗费心力打造了“鱼”,还遁入梦境为香织小姐消弭多余的狼
狈。由莉不过短暂遇见了健吾一瞬,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被谅解了。每个人都渴求着健吾,
每个人都被他深深吸引且迫不及待的爱着。连我都从来没注意到,这一路上我不过是依附
在健吾“天赋”上的一枚种子罢了!
  “因为他选择了未来,因为他留在了这座城市。连死了都牵引着我的生活,像擅自打
造的轨道一样将我摆了上去。没什么称得上的朋友,连女朋友都把我丢下了。没有被谁需
要过,更惨的是我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
  由莉掀开被子,从床边朝我爬过来。内衣也湿透了所以没穿,从领子的缝隙看得见小
巧的乳房,可我却想起了在那之下的凌乱伤疤。她将腿盘开屈放在两边坐着,右手轻触著
我扎出了细小胡渣的脸颊。
  ‘你恨他吗?’
  “不。一点也不。我想说的是针对我这边的什么。健吾只是发现那的媒介罢了。就像
他用死亡让我察觉自己的异状那样。”我一口将威士忌喝完,紧闭着嘴让灼热在喉头和食
道彻底燃烧。“现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死的是我或许比较好。健吾和香织小姐的事就让
他们自己去解决。慎司先生爱生气就生气跟我无关。妳不会认识我,安稳地继续上著班,
等待那个拥有“太阳”的人出现。世界依然正常运作,没有人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唔…

  我无法继续说下去。由莉探出身体吻了过来。
  她的唇热热的,湿润中含有饱满的厚度。味道香香的,不是洗面乳或人工的什么,是
由莉私人的内在。她轻抿着我的嘴,用舌头探寻着我的齿间。移动双腿靠了上来,手从我
的腰部探进衣服,从里面直接温热我的背。乳房贴着我的胸口,那柔软竟带着一丝的痛。
我顺着她的动作前进,慢慢延展着步骤。把意识压得好低,却有什么从心逐渐膨胀了起来
。我抱起由莉扑躺在床,想确定在那其中更深入的东西一般开始做爱。
  好像是前世的记忆似的,我抚摸著由莉的身体,发现那疤除了乳房以外到处都是。我
不惊讶,用手指细细感受着她们。有什么黑暗都来吧,此刻我什么都不怕。如果能消化这
些,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会用尽全力抱紧由莉。她喘息,我知道她也在探索,关于我这
个人最纯粹的本身。
  由莉睡着了。她轻裹着棉被,露出脖子枕着我的手臂侧躺着。我从身后靠着她的背,
另一手绕到她的胸前。像两只刚放上烤盘的虾子蜷身贴著。由莉发出微弱的呼吸,深怕惊
扰什么般小心持续著。我暂时还没有睡意,反而有种适当的重量,那是就算马上进行复杂
作业都没问题的状态。好像很久没这样了。
  我思考起接下来的事,该怎么从慎司先生那把健吾的作品拿回来呢?首先,要他自愿
交出来是不可能的,从香织小姐口中可以知道那对慎司先生的重要性。甚至那根本才是他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最关键。暴力或金钱也都行不通,慎司先生不仅是董事长还是个公
众人物,发生任何一点小事都会引起关注。虽然香织小姐是站在我这边的,由莉是他的心
理医师勉强算得上有点关系。不过非必要的话我尽可能不想把她们牵扯进来。这是我一个
人的战斗,为了健吾的我的战斗。那除此之外我手上还握有什么武器呢?
  “太阳”。未完成的太阳。只能用这个让慎司先生主动找上门了。
  实际上该怎么做呢?我翻过身,将手臂从由莉的脖子慢慢抽出来。想喝杯水,坐起身
下了床,走到一旁打开电灯,正要转身时发现了开关上擦著一抹艳红。新鲜的红色血迹,
短时间还不会干掉的那种,像古老的神祕战纹涂绘在墙上。我看向自己的手掌,两只都是
,满满的湿淋淋的滴著冰冷的血。但没感觉到痛,而且也找不到可以造成这么大量流血的
伤口。怎么回事?!我回头,看见应该熟睡的由莉竟闭着眼睛奋力撕啃著自己的双手。
  血潺潺淌泻,将被子、枕头和床垫的一角浸成了晦暗的红潮。肉屑四散,由莉并没有
将那吞吃下去,只是咬了下来吐到一边。有的留在脸上,有的沾黏在床头,比较大块的还
牵着残肉摇晃着。看得见清楚的骨头,从指间到手腕一个个坑坑疤疤的破洞,混著油脂和
体液,碎烂得几乎看不出手的形状。
  我倒抽一口气,犹豫着该不该将由莉叫醒。有听说如果这么做的话似乎会让事情更糟
糕。真佩服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惊叫出来,是因为麻木还没退去吗?现在不是判断这个的
时候了,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好?!
  由莉继续啃咬,整张脸扭成了一团。要不是这个人穿着我的运动衫还躺在我的床上,
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相信她就是由莉。怎么会这样?!这已经不是用不寻常可以形容的
了。我相信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种画面。无论如何先叫救护车吧,
再下去由莉肯定会失血过多。
  我一个箭步抓起桌上的手机,压下按钮唤醒萤幕,刹那间房里的灯突然啪一声关闭。
微弱的蓝光从下方照着我的脸,我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周遭的动静。
  除了不太对劲的凝滞感外,在手机再次因为进入待机状态而暗去之前,都没有出值得
注意的异状。好像转台似的,我的房间被从这个场景抽换到下个场景。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但除了可以描述的那些其他好像什么都改变了。空气的成份、时间流动的方式、情节的
内容和走向…。
  我沿着墙摸黑走到电灯开关旁边,保险起见先让脑子浮现刚才骇人的画面,并且想像
得更恶烂了一点。以防任何真的接受不了的情况。闭着一口气搬下开关,灯顺利亮起。
  由莉从侧躺翻到了正面,睡着的脸冒了一点汗,手藏在棉被底下,表情是安稳的一般
。枕头是平常的洁白,Grace Life的素面床罩也维持着简单俐落的线条。上面本来就没有
偏红的色块,现在也一样没有。
  我放下手机,小心翼翼爬回床上,捏著被子慢慢掀开。由莉一手摆在肚子,一手放在
下腹的地方。带有初生枝芽气息的手指,那是她身上除了脸和乳房外唯一幸存的皮肤。我
伸手盖了上去,躺回由莉身边,感觉她真实的温度和起伏。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指著四
点和五点之间,比较靠近五点的位置。有点累了,实在看不清楚分针的刻度。
  “没事了。”我没有出声的说。夜晚就要过去。一定会没事的。
(待续...https://www.facebook.com/louisdayhappy/posts/18762480424225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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