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城自打仓央殿下失踪之后便已失去平静,这日更是从一清早就乱
成一锅粥。
八廓街一家小店门口,一个脑满肠肥却穿着僧侣装束的中年喇嘛正一
面吃著糌粑一面喝着甜茶大放厥词:“照我说,现在在位的这位佛爷
,也太不像话了罢?”
他对面坐着另一个看起来像行商的男子,长得尖嘴猴腮、形容猥琐。
两人正一搭一唱地聊著:“可不是嘛,牵累了这么多人,他却自己拍
拍屁股逃了,还不知道包袱里带走多少奇珍异宝呢,也亏他有脸做这
种事!”
中年喇嘛阴阳怪气地说:“每一代的佛爷都是个顶个的人中之龙,不
单文武双全,治国也是一把好手,怎么他就如此不济呢?难道真是个
西贝货?”
“嘘……我给你说个祕密,你可不能说出去。”这两个家伙惺惺作态
,虽然假装低声说话不想被人听见,实际上却以一种巴不得整条街的
人都听清楚的音量说三道四。“我之前到南边做生意的时候,听到一
个传言。他们说、桑结摄政王其实是五世佛爷的私生子,该不会……
现在上面这个,其实是桑结摄政王的私生子呢?”
“不可能罢?确认灵童的程序向来严谨,岂有可能造假?”满脸油光
的胖和尚还故意迂回了一番。
猴脸男子兴致勃勃地附和,“这事儿很有些古怪呀,照惯例佛爷死了
都得昭告天下,派出宫里有经验的老僧去寻转世灵童。桑结摄政王大
逆不道,竟然隐瞒了15年才说,他找出来的灵童……还能干净的了么
?”说完,他一副觉得自己的推论十分高明似地呵呵呵干笑起来。
猴样男子也点点头:“确实,摄政王只手遮天,他说谁是佛爷谁就是
喽。说到干净呀,据说当今上面这位,玩的女人可没少过。以往只要
认定了是灵童,2 岁起就得送入宫管着。恐怕连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没
瞧清楚过。而这位,从小在外面长大,本事一点没有,却是历来佛爷
‘最有造化’的一个。”
“哈哈哈哈,佛爷里只有他是开过荤的、委实好大的造化。只是不知
道这位开过荤的佛爷,还受得了我们这等没酒没肉没女人的苦日子么
?”这一胖一瘦两奸细自以为这一手造谣干得十分出色。殊不知满大
街经过的路人,听了都忍不住恶狠狠瞪几眼,恨不得将他们拆吃入腹。
※※※
胡肋根对可汗献上的“绝妙好计”,说穿了也就是把各寺僧人抓来杀
,每天杀一批、看你能撑多久不出来。反正杀的是你西藏的僧人,死
多少都不心疼,拉藏汗可开心了。
这招果然掐中仓央嘉措的要害,这日天亮之前,他换回逃脱前穿着的
尊贵僧袍,在三大守卫的保护之下,步行到哲蚌寺外投案。拉藏汗一
收到禀报心情大好,同时也怕又再生变,因此立即命人将他们四人带
回他蒙古行宫审问。
仓央手铐脚镣一直未除,躲藏期间虽有三大守卫在身边,但没有刀械
器具的情况下,自然无法解脱。这次投案,他头发胡须都久未修剪,
又瘦了许多,不但看起来十分狼狈,神色也万分憔悴。
在行宫等候的拉藏汗一看到他们,便得意地说:“早知如此,前几日
又何必逃呢?不但有如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连累这许多人为
你送了性命。”
仓央前一次被拉藏汗抓到时,丹巴还在身边,当下来不及将可汗的对
话一一翻译给其他几人听,但全因为有他在,四人才暂时保住性命。
然而这次丹巴已死,普天之下也难指望再有其他人救得了他们,四人
听不懂拉藏汗的话,内心都想起了昔日的好兄弟,俱是一脸悲戚。
拉藏汗也懒得再说,直接下令:“来人呐,把他们带下去……”
哪里料到就在此时,一匹马闯到殿前,一个明眸皓齿的白衣少女径直
地奔进议事厅,气喘吁吁地跪下大喊、打断了拉藏汗的命令:“乌吉
斯格朗见过叔叔,恳请收回成命!”
※※※
这个快马赶来的少女是拉藏汗哥哥达颜的女儿,名字叫做乌吉斯格朗
,是蒙古语中的‘秀丽’之意。如若她的父亲没死,如今继承皇位的
就是达颜汗了。达颜英年早逝、死时没有儿子,只留下年幼的女儿。
拉藏汗为人精明,反正姪女没什么妨碍,便封她为‘秀丽郡主’表达
对哥哥后人的照拂。
‘秀丽郡主’从小没了父王,只跟着母后诺敏简单度日。叔叔拉藏汗
也不大管,反正皇室中的公主、郡主多的是,多养一个不差那点口粮
,日后为她拣一个不错的驸马就是。
郡主生性聪敏伶俐,虽然不太爱讲话,但也很清楚自己的境况。拉藏
汗封她郡主就是做做样子,当然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因此她平
素做什么都十分低调,从来不摆架子也不找麻烦。
郡主的母后诺敏王妃从生下女儿之后便虔诚信佛、长年吃素,一直很
希望能亲自走遍各处圣寺朝拜。但却染上重病一命呜呼,始终没有到
过自己想像中的地方。几年前母后过世之后,秀丽郡主便决意带着母
后生前的念珠,替母亲一偿夙愿。
蒙古长期参与管理西藏国政,可汗在拉萨城内也建有行宫。郡主到拉
萨游玩、拜佛也不是希罕的事。秀丽郡主却格外低调,出了行宫之后
一贯只带一个随行宫女。
※※※
五年前的一天,秀丽郡主刚到拉萨第二天,便带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宫
女呼和出宫到处走走看看。因为听说哲蚌寺是世界第一大寺,又藏有
大师宗喀巴悟道后挖出的神圣法器白色海螺,决定前往哲蚌寺一游。
两人从小生长于蒙古,从未到过如同拉萨这样高的地方,第一天时没
怎么出外行走还不觉得,第二天便渐渐出现许多水土不服的病状。
呼和胆子小,两人还未走到哲蚌寺,她便觉出不对:“小姐,您不是
头疼么?奴婢也晕得很,我们要不要回去了?”
“别担心,我不是病了。只是这里山势太高,一时不习惯。多出来走
动走动之后便会好了。”郡主向来文静,但她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
在为母后完成夙愿这件事上格外上心,也显得格外固执。“我们愈是
躲在行宫里不出来走动,愈是习惯不了呀。”
又多走了半个时辰,已然离开了城里热闹的区域,虽然路不小、还是
马能跑的平坡路,但人烟少,两旁也都是比人还高的野花野草。真要
出了什么事,扯著喉咙叫都不一定有人听得到。
“郡主……呃不、小姐,往哲蚌寺乘坐轿子也需一个多时辰,步行只
怕没有两个时辰到不了。往昔我是全不怕走,不过在这儿,走没几步
路便全身乏力、气喘如牛。荒郊野外的要是遇上劫匪、那可就糟了。
”呼和深怕陪郡主出宫,要是出了事、自己脑袋不保。“我们回宫、
乘轿子去可好?”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就很容易来什么。偏偏就在此刻、几个地痞无赖
跳了出来,带头首领手上拿着长刀、其余几个也拿着兵刃。“两位姑
娘,把身上的银两跟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呼和立即吓得脸都白了、身子也直打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站到郡主
跟前护着她,几乎要哭出来。“小……小姐,现在可怎么办好?”
郡主低着头小声道:“钱财身外物,都给了他便是,人没事就好。”
她信佛虔诚、于钱财上看得很淡,身上穿戴的装饰也少。她一面说著
一面将耳环、镯子全都扒下来,远远地丢到劫匪跟前,甚是冷静。
不料另一个无赖听到郡主说蒙语,登时生了歹心:“呵呵,这两个小
娘子穿戴惹眼、样子也标致,我们打从城里就跟着了。现在看来她们
只会说蒙语,不如……且让我们兄弟乐一乐,反正她们就算要告官也
说不清。”
“你们……别轻举妄动,我……会说藏语。”郡主听见他们的对话,
立即以藏语喝止。
为首的便要走:“大白天的别惹事,拿了财宝好走了。”
方才那个色胚却闹起来,边说边淫笑着说:“胆子忒小怎么出来混?
我就不信她们能拿我怎么!”
刹那间,一支飞箭“咻”地一声射中色胚的手掌,色胚手上的短刀应
声落地,他也登时痛得吱哇乱叫、满地打滚,不住地吼道:“谁?是
谁暗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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