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今日特调

楼主: zcc1234 (路人甲)   2018-05-29 21:37:56
“喂,今天我要寄这个,还有帮我影印一下这几张申请书。”
碰地一声,一只牛皮纸箱丢在柜台上。
其他人望望彼此,心里想的事应该都差不多:‘特调’又来了。
我是电脑工程师,多年来每天上班时,总是习惯到超商或早餐店之类的地方吃顿早餐、喝
瓶饮料,调整一下心情再上班,办公大楼底层角落的这间超商,就成了每天早上的必经之
地。
超商的空间只够塞进两组货架,影印机、提款机、热食柜之类的设备都只能挤到四周紧贴
著墙,地方虽小。但座落在住宅区和商业区的交接处,多年来也培养出一群常客,大家或
许叫不出彼此的名字,但都可以认出对方是谁,做什么工作,以及每天买些什么。
“不好意思,是我先来的。”
我通常用她们常点的东西为每个常客命名。此刻说话的年轻修长女子是‘优格’,身上一
袭附近银行办事员的蓝色套装制服,准备结帐的优格放在柜台上,她手上拿着化妆盒,另
一只手拿着粉扑,正端详著化妆盒镜中的影像补妆。
“我赶时间。”‘特调’头也不回,就拉着柜台后的店员朝影印机跑。
“赶什么时间?店是你一个人开的?”‘可乐’把手中装着黑色饮料的宝特瓶往柜台一甩
。大学学生常见的T恤、百慕达短裤和凉鞋松垮垮地套在他瘦不拉叽的身架上,一只胀鼓
鼓的购物袋荷在肩上,从袋口可以瞥见里面塞满书籍和笔记,背带上还系了张‘追分成功
’的车票。
“年轻人,先等一下吧,一大早火气不要那么大。”
身后须发皓然,一袭米白色唐装的‘绿茶’拍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瓶装绿茶和报纸
,腋上夹着缩起剑刃的健身剑。
“怎么不大?怎么不大?我今天要期中考,考不过就当掉了。”他一面喃喃自语,还不断
拿手上的宝特瓶嘭嘭猛敲柜台。
整件争论的导火线聋了般站在影印机旁,乜斜着眼,睨视店员操作触控萤幕和按钮。
‘特调’大约四十几岁,每次来店里,身上总是穿着相当考究的黑色西装,手上不是抱着
纸箱,就是一摞可以让影印机花半个小时才能消化完毕的文件。
至于他的名字,你猜对了。他到店里都点咖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店员总是帮他准
备一份特调咖啡,也是店里除了邮寄服务、香菸、影印机和提款机外,少数几样他关心的
东西。
“这样它自己就会开始印了,您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为您泡咖啡。”
店员低声交代几句,小跑步钻进柜台。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他拿过‘可乐’手上的宝特瓶用扫瞄仪刷过,一旁的收银
机立刻吐出发票,“您急着考试是吧?我先帮您结帐。”
“谢谢。”‘可乐’接过饮料和发票朝门口狂奔,离开时还瞪了站在影印机旁的‘特调’
一眼。
“还有您,要领拍卖的包裹吗?”他低头在柜台下翻寻,拿出一个牛皮纸箱递给‘优格’
,“您今天看起来气色真好。”
“谢谢,”她抱着纸箱,“其实…今天晚上我们有联谊,你要不要一起来?”
和客人一样,超商每天这个时段,也是由同一个瘦高个子的店员值班,不知道是公司的规
定,还是为了和身上的红背心制服相配,不管遇到多麻烦的客人,他的嘴角似乎永远没有
拉下来过。传说他曾经在某家知名的咖啡店服务,很多人经常找他值班的时段上门买咖啡
,据喝过的人表示,味道的确比其他店员泡的要好。
“有没有白长寿?”店员把‘特调’托运的包裹收进柜台时,包裹的主人从影印机走了过
来,“还有,我的咖啡好了吗?”
“您的香菸在这里。”他从身后的香菸柜拿出菸包,打开咖啡机,“咖啡马上好,请等一
下。”
‘特调’打开菸包,抽出一支点燃,视搁在柜台上的塑胶禁菸标志如无物,施施然走回还
在运转的影印机。
“一大早就遇到这种客人,真难为你了。”‘绿茶’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柜台。
“为客人服务是我们该做的。”店员逐一刷过瓶装饮料和报纸的条码,和发票一起交给老
者,“祝您今天顺心。”
‘绿茶’走出店后,店员拿出抹布,均匀地滑过每一吋台面,仿佛面前舖上亮光板的合板
台面是咖啡厅户外雅座的玻璃桌面。拿起抹布仔细察看,确定已经擦拭干净后,他弯下身
子将抹布放回柜台下,抬起头时拿了个纸杯放进咖啡机,机器微微震动,传出磨豆子的挤
轧声后,一道散发浓烈焦香的咖啡,从出水口缓缓注入杯中。
‘特调’抱着纸张,叼著香菸走到柜台时,咖啡已经放在柜枱上,尽管有盖子牢牢封住,
但还能闻到隐约的焦豆香。
“一共多少钱?”他把整叠纸张和文件啪一声丢在柜台上,顺手抄起纸杯。
店员敲了敲收银机,递过发票。
“谢了,”他拿起纸杯喝了一口,在嘴里嗽了嗽再吞下去,就像在品尝法国某家酒庄的葡
萄酒,“口感像珍珠奶茶,还有点沙沙的。 - 叫什么名字?”
“绿珍珠,”店员说:“巴黎塞纳河畔有间叫绿珍珠的咖啡馆,今天我泡的咖啡是那间咖
啡馆的招牌,以前和店长学的。”
‘特调’点点头,仰头喝干咖啡,和往常一样右手一扬,纸杯画了道抛物线,掉进门旁的
回收筒。他掏出钱包付了帐,抱着文件走出门口。
整间超商只剩下店员和我,我走到柜台。
“先生,要咖啡吗?”店员问。
“不用了,我要这个就好。”我把沙士放在柜台上。

“喂,我要缴这几张帐单,还有教我一下传真机怎么用。”
今天‘特调’像平常一样,进门就挤进队伍前头,顺手把一叠帐单丢在柜台上。
“干!你瞎了是呒?没看到恁爸站在这里?”
‘蛮牛’拽住他的西装衣领,一把将他拉出队伍。
“我只是缴几张帐单,为什么动粗打我?仗着拳头大是不是?”
“恁祖妈还敢回嘴?不打你你以为恁爸怕你不是?”
我和队伍后面的人连忙拉住‘蛮牛’,不让他撕烂‘特调’身上的名牌西装。
店员跳过柜台,扶起坐在地上的‘特调’,带到传真机旁。
“干,后次要是在路上遇到,恁爸就朝这婊子的头壳压下去。”‘蛮牛’的嘴里还呐呐地
骂个不停。
“别这样,你的车子还在外面没熄火,难道你想丢下车子,被人载到警局做笔录?”我朝
他手上的购物篮一瞄,里面除了提神饮料,还有饭团、大瓶的矿泉水和乌龙茶,“今天要
跑长途吗?”
“对啊,等下要载怪手到屏东,要后礼拜才会回来。”他拿下夹在耳朵上抽了一半的菸屁
股,放在柜台角落。
身形矮壮结实,穿着露出黝黑肌肉的圆领汗衫,还有沾满机油和泥沙牛仔裤的‘蛮牛’是
卡车司机,经常载着从砂石到重机具之类的玩意南北奔波,他平均一两个礼拜才会出现一
次。虽然人在店里,儿子却还等在外面升火待发的卡车里,靠着助手席前的仪表板写功课
、背单字。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把‘特调’留在传真机,店员走回柜台,抓住‘蛮牛’手上
的购物篮放在柜台,开始刷条码,“您儿子待在没熄火的卡车里,这样没问题吗?”他问

“没法度啦,囝仔自小歹命,”‘蛮牛’挥挥手,“现在载怪手到工地时,他还会帮我把
怪手驶下来。”
“时间来不及,我先走了。”刚才和我一起拉住‘蛮牛’的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冰箱。
我朝他望了一眼,是‘可乐’。
“还好吧?”我说:“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
“期中考考烂了。”他耸耸肩,“隐形眼镜不知道掉在那里,考卷上的字全部看不见,最
后全都用猜的。”
“用 - 猜的?”我愣了一下,“那成绩怎么办?”
“只有等下次交报告了,”他瞪了正在操作传真机的‘特调’一眼,“你也要小心一点,
只要遇到那家伙,好像都没什么好事。”
“老板,谢谢喔,后礼拜我带屏东的烤鱿鱼给你。”一结完帐,‘蛮牛’连忙提着两只塑
胶袋跑出门口,跳上门外的卡车。
刷完‘特调’留在桌上的帐单,店员拿出抹布拭净柜台,把纸杯放在咖啡机下,开始煮咖
啡。
‘特调’捧著文件走到柜台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呃…今天的咖啡有点苦。”放下纸杯时,他的眉头微微揪著。
“今天的特调咖啡叫‘Malecón’,是西班牙语‘堤岸’的意思,古巴当地也用这个字称
呼哈瓦那的海滨大道。”店员说。
“古巴?所以用的是当地的咖啡豆吗?”‘特调’又喝了一口,“应该是深烘焙的吧?我
就知道。”
店员点点头,“余味有点苦,不过有很多行家喜欢这种成熟的苦味,就像您一样。”
“是吗?”‘特调’将咖啡一饮而尽,捧著文件离开。
“希望您下次再度光临。”店员朝他的背影喊道。
“这是真心话吗?”我把宝特瓶装的沙士放上柜台,“跟我们比起来,你每天都要看到他
,而且又没人安慰你。”
“能看到大家来这里,我就很开心了。”他笑了笑,刷过宝特瓶上的条码,“还要买点其
他的吗?”
“呃…我可以点和刚才一样的咖啡吗?”我想了想,“叫什么来着?嗯…‘Malecón’。

“抱歉,那个材料是我自己带来的,一天只有一杯。”
“一天只有一杯?”
“我以前在咖啡店工作,每天泡一杯是为了磨练技术。”他说:“而且让别人喝过,比较
能得到客观的评价。”
“可是你每天只泡给他喝,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不会啊,开咖啡店原本就要面对各式各样的客人,如果连那位客人都能满意,表示我的
技术还没退化太多,”他笑了笑,“不是吗?”

超商一角的玻璃窗,放了张完全贴合落地窗弧度的长桌和几张圆凳。每天早餐和午餐时刻
经常有女性上班族买了餐点坐在圆凳上,交叠起线条优美的小腿,对窗外匆匆走过的男性
上班族品头论足。
这天早上我走进店里,只见‘优格’坐在落地窗前,不过她垂著肩膀,低着头,似乎没有
注意窗外。
“出了什么事?”我走到她旁边的位子坐下。
“我完了。”‘优格’叹了口气,秀气的头颈搁在白色美耐板的桌面上。
“亏空公款被逮到了?”
“怎么可能?”她唬一声立起身子,双肩又软了下来,“是联谊的事啦。”
“联谊不好吗?”‘牛奶’拉着菜篮车,坐在她另一边。
“就是太好了,”‘优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梦呓。
“太好了?我不懂。”
“那天参加的人有个帅哥,我好不容易坐到他对面,结果他第一句话就说:‘小姐,妳的
眼睛没事吧?’”
“眼睛?”我问。
“是假睫毛啦,”她说著说著,又趴在桌面上,“我在桌子底下打开化妆镜,才发现一边
的假睫毛和粘丹凤眼的双眼皮胶带都不见了。”
‘牛奶’笑了笑,随即打了个喷嚏。
“妳还好吧?”‘优格’抬起头。
“没事,是花粉热,”她抽出面纸擤擤鼻子,“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这样,过一两个礼拜
就没事了。”
身形已经显出人母的福态,顶着烫过蓬松卷发的‘牛奶’,是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每天
带孩子到市场买完菜后,会到这里用点数换商品,顺便买明天早餐要喝的鲜奶。
她四岁的儿子‘多多’正在货架间穿梭,除了到处翻翻玩玩,看是否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外
,大部份的注意力都放在一只飞进店里,浑身碧绿的甲虫身上。
“妳儿子这样跑没问题吧?”我说。
“不要跑了,快点回来。”‘牛奶’朝货架间‘多多’的方向喊道。
‘多多’回过头准备说话,身子却撞上站在影印机旁操作的男子,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那个人是‘特调’。
“你这小鬼没事撞我做什么!”他朝坐在地上的‘多多’大吼:“不想活了是不是!”
‘多多’懵了一秒,霎时迸出眼泪和鼻涕,伴着让人心烦的尖锐哭声。
‘特调’正要举起文件朝‘多多’的头顶敲下,手中的纸张突然传来嗡嗡声。
那只甲虫正落在文件上,朝他手背爬去。
他用力挥了两下,纸张扫中甲虫碧绿色的身体,像投石机投出的石子般射向柜台。
“你这店员怎么干的?”他朝柜台大吼,“连虫子都有,这里又不是儿童乐园!”
“是,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店员不停鞠躬。
‘牛奶’连忙起身,匆忙收拾一下桌上的杂物,拉着儿子到柜台结帐。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拿到发票后,她朝店员点点头。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店员不住摆手,望向一旁的‘多多’,“你还好吧?”
‘多多’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来,看叔叔这里,”店员伸出双手在‘多多’面前张开,然后握成拳头,再张开时,手
上多了根棒棒糖。
‘多多’霎时张大嘴巴,店员把棒棒糖递过去,“给你。”
“不,不能拿,”‘牛奶’看见她儿子要接棒棒糖,连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店员朝孩子的母亲笑了笑,“是我们的疏忽让孩子被吓到,算是我
们表示的一点歉意,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看着正吮著棒棒糖的儿子,‘牛奶’拍拍他的头,“来,跟叔叔说谢谢。”
‘牛奶’带着儿子离开后,店员马上清理桌面,准备咖啡。
“喝起来有点滑滑的,像棉花糖一样,”‘特调’放下纸杯,“糖霜?”
“是奶泡,”店员说:“这道咖啡是一个以前的同事教我的,叫‘流冰天使’。”
“‘流冰天使’,是北海道那里的吗?”
“您果然是行家,”店员微微一笑,“这是北海道网走一家咖啡馆的招牌,那家咖啡馆的
老板在夏季时有少量种植咖啡豆,我特别透过同事买来的。”
“名字不错,”他一口喝干咖啡,把空杯丢进门口的垃圾桶。
“喂,”‘特调’离开后,趴在桌上的‘优格’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店员为什
么都不会生气?”
“他们应该都受过训吧?”我说:“银行行员不也一样?”
“可是我们会啊。”‘优格’别过头,望向店员,“难道没人可以教训一下那个家伙吗?


“什么?你要可以作弄人家的东西?”隔间墙对面传来声音,“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拜托啦,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一面敲著键盘,看着萤幕滑过一堆数字,显示客户的
防火墙设定,一面对着隔间墙说‘特调’的事。
隔壁同事平时爱做印度料理,下班后在外面的妈妈教室教人做菜,每年休假时都会跑到印
度、中东等盛产香料的地方,然后带着一堆散发奇异香味、也吸引海关官员和缉毒犬注意
的瓶瓶罐罐回来。
“这样啊…”听完我说的故事,隔间墙那头传来一句话:“你说那家伙喝咖啡?”
“嗯。”
隔壁一阵沉默。时间久到我已经不认为他会帮我时,隔间墙传来两声叩响。一只半个巴掌
大,折成药包形状的白色小纸包从墙头传了过来。
我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鲜红色的植物种子,鲜艳到即使隔着一层纸,都让手心不停沁出
汗水,“这是 - ”
“西藏一个山区小村落种植的花椒,”隔间墙那头说:“普通人吃了三分钟就会浑身冒汗
,十分钟就会辣到脑门冒火,有些交感神经敏感的人甚至会昏倒。因为实在太辣了,市面
上只能买到研磨过再混合其他香料的加工品,像这种未经加工的种子根本禁止出口。”
“那你怎么会有 - ”
“以前有人跟我呛声说可以生吞整根墨西哥灯笼椒,世上再辣的东西他都吃得下。一时兴
起就…你到底要不要?”
“我要,我要。”我赶紧说,“谢了。”
“谢什么?记住了,我没拿任何东西给你,也没教你要怎么用,明白了吗?”

“不会吧?你只做到今天?”今天一走进超商,就听到‘特调’的声音。
“正确来说,是昨天。”店员说:“我做到待会下一班的店员来交班为止,谢谢各位这些
日子的照顾。”
“你走了,我们会很舍不得,”‘绿茶’踱到柜台前,朝四下不住张望,“以后能有机会
再见到你吗?”
“只要有缘份,随时都能见到面,”店员顺着他的视线四处逡巡,“您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的假牙不见了,”我瞥见老者瘪著一张嘴。“刚刚有谁看到我的假牙?”
“假牙吗?我没看到,”店员望望四周,翻开柜台两旁的商品架,“我会帮您留意,请不
用担心。”
“别管什么假牙了,帮我给这些文件寄快递,”‘特调’把一叠牛皮纸信封丢在柜台上,
“看在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影印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过咖啡要帮我准备好。”
“即使是最后一天,这家伙好像还是老样子嘛。”站在我身后的‘可乐’望着‘特调’的
背影耸耸肩,拿着已经结帐的可乐走到角落餐桌。
店员熟练地给‘特调’的每份文件填写资料,放进后方的待收柜中,然后清理台面,准备
煮咖啡。
我张望四周,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握著小纸包,正微微渗出汗水。
店员把抹布收回柜台下,拿出纸杯,转身打开咖啡机。我立即抽出右手,打开纸包。准备
把里面的红色种子倒进纸杯。
店员倏地回过身,牢牢握住我拿着纸包的手腕。
“先生,”他直视我的眼睛,“您要做什么?”
我想抽回手腕,但被他牢牢握住,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他拿起我手中的纸包,放开我的手,再仔细审视里面的红色种子,“是西
藏山椒吗?好久没看到了…”
“你知道?”我揉揉手腕。
“以前在咖啡馆工作时,老板曾经训练我们认识香料。”他一把握住纸包,“先生,这样
做不行喔,这个东西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今天的事,就当做我没看到。”
我正要开口,他已经转身将纸杯放到咖啡机的出水口下。
全都泡汤了。
我正准备离开时,‘可乐’拿着已经喝完的空瓶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他晃晃手中的空宝特瓶,“我要走了,瓶子可以帮我丢一下吗?”
“门边有垃圾桶,”店员回过头,“对不起,因为空间比较小,店里只有那一个。”
‘可乐’点点头,走出门口时,顺手将空瓶丢进垃圾桶里。
望着门口,一个念头朦胧浮现在脑海中,像拼图般不断重组。
这家店只有一个垃圾桶,就是门边的那一个。
但是每天为‘特调’煮咖啡时,店员都会用抹布清理台面。
印象中从他清理台面到咖啡煮好,都没有离开柜台。
那从台面清下来的垃圾到那去了?
像是‘蛮牛’来店里那天,把夹在耳朵上的菸屁股放在柜台。
得花粉热的‘牛奶’拉着儿子匆忙到柜台结帐时,说不定也把手上擤鼻子的面纸放在柜台
上。
她儿子‘多多’追逐的甲虫,被‘特调’用纸打到柜台里。
还有隐形眼镜不见的‘可乐’,假睫毛脱落的‘优格’,东西或许也掉在柜台上。
我回过头,‘特调’已经抱着文件回到柜台,店员细心调制的特调咖啡正等着他。
“今天的咖啡有点辣辣的…叫什么名堂?”
“‘Katla’,”店员说:“这个名字源自于冰岛南部的一座火山,发明这道咖啡的咖啡
师是想模仿火山的热度,还有鲜红色的岩浆。”
‘Katla’,我眼前蓦然浮现两个颜色:红色,和白色。
或该说是粉红色和白色。
“是吗…”‘特调’像往常一样喝干咖啡,把空杯朝垃圾桶一丢,“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喝
到你煮的咖啡。”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店员鞠了个躬,为走出店的‘特调’
送行,“祝您今天一切顺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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