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之所以走在这条异乡的街,都要归功于一张通往巴黎的免费机票,以及一段为
期两个月,强迫签署的长假。
自从被玉筝吞噬之后,我在周朝的乱世烽烟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吕望,说明原委之后
他终于答应以道家不传之秘法助我回到现世,那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幸好以我考古
学家的知识还算能看懂当时的文字及语言,但现在想起来脚还是会不自觉发抖。
回来之后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疯了,一张破筝能穿说时空!还在周朝认识了姜子牙!
这个屁话要是别人告诉我我也不相信。
全部的人都以为我只是被那道沙暴卷飞得不知去向,也听说那只玉筝在我消失之后便
好无异状,现在仍躺在二零七三恒温室中,等待进一步更详尽的年代预测。
至于其他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早已放弃与人类对话的我只把这个
秘密告诉了自己的亲弟弟,然后没几天便看到父母从研究中心的主任室走出,接着我的办
公桌上多了张到巴黎的机票,以及上司主管都已签好名的假单。
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走着,目前为止是到这的第十六天,在米其林餐厅用过晚餐后正
打算慢慢步行回饭店,顺道品尝新买的古巴雪茄。
或许是在周朝生活时受到中国景物的冲击太大,现在走在法国街道,看着两旁十九世
纪的宫廷式建筑物,有一种吃不消的反胃感。
我突然想起被冲回周朝时,第一次走在那样的街道上,充满著形形色色的摊贩,听着
青铜币敲撞的声响,以及用贝壳买卖东西的场景,那时的我竟然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自然且习惯,就好像我已经在那生活了一年半载,甚至是打从出生就该住在那一样。
这就不得不说说我一醒来所身在的民房,那时我的脑袋像挨了一记闷棍,就在我昏昏
沉沉清醒之后,发现我身上的装束已经换成了当时的粗布短衣,在房里大喊都没人应声,
我便恍神地起身走了出去,神奇的是路上的人们看到我就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般对着我打
招呼,而我无言以对的表情似乎吓著了他们。
接着在一个字画摊前,我一个不注意撞倒了一位女子,我急忙蹲下去想要将她伏起,
却换来两个耳光外加一道冷眼。
我忘了当时的礼教,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我用身体碰倒了对方还想进一步用手触碰女
子的身体,我想是犯了大忌中的大忌。
一直到女子消失在巷口时,我仍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因为她,长得跟抛弃我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我是个深信前世今生的人,毕竟考古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探究历史,而人类历史上出
现轮回或是记忆承续的现象也不在少数,虽然令我相信人有下一辈子的理由并非这些文献
上的佐证。
而是如果爱一个人,可以不只一辈子,那不是很美好吗?
或许我该跟过去,看清楚那女子的长相,问问她的姓名,说不定这会多了一分证据证
明她是妳,或不是妳。
或者她也已经有了心仪的男人,却因为媒妁之言而身负联姻之责,而不得不吞下相思
之苦,又因为礼节约束,拼了命阻止自己与男人私会,然后偷偷地决定,在每天固定的时
候取出与男人一起挑的纯玉古筝,到阁楼弹奏著男人教她的第一首曲。
她知道,每当弹琴的时候,男人都会躲在附近的某棵树下,拿着自己替男人亲手绘制
的纸扇,静静听着。
对于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又清晰的猜想感到疑惑,那就是这几天一直冲进脑中的画
面,但我却懒得去思考,我跟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以及为什么选上我来到这里,一点兴
趣也没有。
我想着,日暮已西斜,妳已经不知道消失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到底好不好,不
论是周朝或是现在的妳,我都没有想法,只是突然想起而已。
一缕烟的时间,果然比较不出雪茄跟香菸的差别,一条街的沉淀,又怎么理得清混乱
了千年的思绪。
外国的夜很容易深,大概是他们比较怕黑吧,十点的街景散发著一股冷清,河面上映
著月,映着灯火,映着我的倒影。
晃动的波光将我的倒影恣意变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撕裂,
怎么也无法将自己分解,好用来换取重组的机会。
我站在堤岸上低头俯视河面上的一切,却怎么也对不上倒影里自己的视线。
顿时我仿佛又坠入了玉筝的吸引,在时空的洪流中被搅伴着。
那样的虚无,那样的不安定,那样的找不到自己。
就算意识无比清晰,却还是,找不到自己。
<!年度钜作-[失踪]-连载倒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