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
拖着沉重的脑袋,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有股尖锐的触感从我的太阳穴蔓延。
“嗯……”我用力眨起眼睛,眼前一片模糊,身体还随着公共汽车前进的律动左右摇摆。
“妳也该起床了。”吴培仲也用力地从他肩上推起芹怡的头。
“欸我才刚靠下去耶,你就只让梓郁靠!不公平!”
还昏昏欲睡的我,一听见自己的名字才缓缓回复意识,差点忘了,原来我们还在回家
的路上,一瞬间还以为是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一不小心睡太熟。
在公共汽车上最后一排的五人座,吴培仲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而我跟芹怡分别在他的两
侧,也不知是从何开始,我们都是似乎早已习惯以这样的形式来行动。
“妳又没有要睡,干麻一定要靠在我肩上?”吴培仲冷哼了一声。
“你又知道我没有要睡觉!”芹怡不甘示弱地回嘴,两个人吵得我头好痛。
“妳还敢说!从刚补习班上课开始,妳就一直在睡了,现在最好是还睡得着……我都
不好意思说妳了。”
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打从我和吴培仲、芹怡认识以来,他们就是这么一个吵吵闹
闹的状态,仿佛一天不吵嘴就会浑身不舒服。
“吴培仲……!”芹怡的小公主脾气对上吴培仲不饶人的快嘴,火花总是一触及发。
“怎样?”
“好了啦,你们好吵,公共汽车上都你们的声音。”
见他们闹得差不多了,终于轮到我插上嘴。
“我昨晚看书看得太晚,不小心睡着了,才会靠上培仲的肩膀。”我打了个哈欠,窗
外也渐渐地换成了熟悉的景色。
“我不是怪妳啦。”芹怡嘟起嘴巴开口。
望着一如既往的街景,国中的记忆匆匆占满我的脑海。在国一那年,我认识了芹怡和
吴培仲,该说是场意外吗?他们俩人就这样莽撞地跑进了我的人生里,不过芹怡和吴培仲
本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也许对他们而言,我才算是真正的"意外"。
“该下车了。”吴培仲拎起后背包,一边提醒还在座位上发呆的我。
我盯着他递到我眼前的手掌,指尖因练吉他而布满小茧,而芹怡早就走到了公共汽车的最
前头。
怕我跌倒是吧?才没那么脆弱。
“嗯。”我使劲地拍了一下吴培仲的掌心,推起他的肩膀向前迈进。
朋友真的是个奇妙的存在,当你第一眼看见那个人的同时,你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人
竟会在遥远的未来变得与你如此亲近。我是个慢熟的人,一直以来也没有多少个真正称得
上要好的朋友,而芹怡跟吴培仲算是少数在我身边停留的人。
始终抱着感激的心,他们总让我发现不一样的自己,在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家人坚
持不退让的事情,竟然是与他们一起上同间高中全科补习班。现在想来偶尔还是觉得当初
的自己有些幼稚,但却不后悔。
“讨厌。”下了车,芹怡嘟哝了一声。
一颗水珠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睫毛上,接着天空降下绵绵细雨。这下惨了,我和芹怡
都没有带伞的习惯,不会又要变成落汤鸡了!
我仰望黑暗的天空,雨丝打疼我的眼眶。
“真受不了妳们。”
“再不带伞啊。”
吴培仲碎念著,接着撑起一人用的折叠伞,我们三个人违和地挤在同一面伞下。
“还是培培最可靠了。”芹怡小鸟依人地勾住吴培仲的手臂。
“别那样叫我,有够恶。”
看着芹怡和吴培仲一搭一唱,虽然时常吵吵闹闹,但他们两人之间并不是谁能够随便
介入的关系,就连我认识他们这么一段时间了,还是很羡慕这样的相处模式,就好像他们
一开始就是为了彼此而诞生的。
“妳也靠过来一点。”吴培仲转过头对我开口。
我微微颔首,走进吴培仲的伞下。皮肤的接触和雨水的洗礼,虽然身体是微微湿黏的
,我却感到没来由地踏实,仿佛那刻才是生命里的最真实。
那一晚,即使没有大雨滂沱,即使已有伞的遮蔽,我的衣服还是着实地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