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四象-四部-玄武湖中跃锦鳞-十章

楼主: HelmerYang (哈姆羊)   2017-07-15 13:31:27
第十章
天江经过了长长的廊道,进入了殿中。延庆宫是留给历代王子居住的宫殿,现留给青一
人独住,规模方正而广大。这天青上完了课程,正在练习著阅读奏章。担任太子师的杵
已经是第三代,教学已有好几百年的资历,他说:“青王子天资聪颖,举一反三,有帝
王之材,且像极了当年的苍龙先王,将来继承大统必定是个有为而英明的君王。”
“外祖!”青见到是天江来了,开心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王子殿下好认真呢!”天江开心的看着宝贝外孙认真的模样,宠溺得笑个不停,伸手
抚摸他可爱的脑袋,青也笑着回应。
“是啊。他才刚读完周纪的五卷,又打算继续阅读秦纪,就连我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勤劳
呢。”一旁的囚笑着说,不过天江似乎不太领情,指兀自抱着青又哄又笑,并未搭理
囚。
“今天殿下代替陛下上朝了,感觉如何呢?”
“很有趣。”青笑的天真。
对天江来说,囚已经失去了王位继承权,更何况当初远羚生前也对她总是冷淡,就连她
流落在外时也是不闻不问,如今不管做得再多也没有意义了。更何况现在囚虽是王爷,
也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连走路都需要柱著拐杖,又有何利用的价值。
而囚也自知没趣,也没有与天江有多余的互动,只好专注在孩子的状况。聊了一阵后天
江与囚便各自离开了,青稚嫩的脸庞在两人离开之后缓缓的阴沉了下来。
“王子殿下。”一旁的侍女栖进身边,像是提醒一般。
“知道。母亲是被外祖的野心给害死的,而父亲害死堂姑母,两人我都不会放过。”青
的表情有些烦躁不满,放下书本后叹了口气,表情有着无法被理解的忧伤。“晚点安
排一下,我们去龙王正殿看陛下。”
嫣螭龙王今天又因病而缺席了早朝,由年幼的青直接代为上朝,而囚与天江在侧辅佐,
他年纪还小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与意见,但是才刚建立起来的朝廷却有着前朝与新势力等
等的派系斗争与暗潮汹涌,连青这样的孩童也能够感觉到极度诡异的气氛。
夹带着天江外戚干政,囚与南方学子等新势力相当忌惮,彼此时常在上朝时就经常有所
龃龉。嫣螭登基后虽雷厉风行推行新政,想要一扫过去的官僚贪腐,却因后来病痛而不
能时刻监督状况,底下的人一个个阳奉阴违逢迎卖巧,因此朝廷看似平和而正常,实则
几乎一盘散沙。
走进紫宸殿,青乖巧的跟着侍女走近后方的床榻。漂亮的黑桃木色床櫺上有着细致的雕
花,但重重雨雾纱帐放下遮住了嫣螭的脸,她只伸出一只左手,轻轻握住青的手。
“陛下,青来探望您了。”青感觉嫣螭的手冷汗涔涔,冰凉而腻滑。
“孩子。”嫣螭的声音有些微弱飘忽。“怎么过来了,本王不是说过不要来看吗?”
“青担心您。”
“好孩子。”嫣螭有些哽咽,握著青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本王有件事情…本来想之
后再跟你说…但是早晚都无妨。…”
青点点头。“是?”
“青,要是本王真的不行了…本王指派了两个人辅佐你。渊。”
“陛下…”青看着渊指示之后,一旁走过来了两人。
“小王子,在下是中书令,氐。这位是刚上任的上护军积。”氐慈眉善目,很是温厚,
而站在一旁的积则是眼底满满是坚毅果断,青与积眼神短短交会后略有惊讶之色,但
是马上恢复正常的神态。
“这两个人虽然是苍龙先王的人,但是年轻有为,人脉也广,您可以完全信任他们。”
这个叫做渊的男人是个北国人,大约也有四百岁左右了,个性拘谨安静,是王的护卫
。最近他总是浑身是伤,肩膀手臂和膝盖都是包扎的痕迹,但是因为这个人本就神秘
,又深受嫣螭的信赖,自然青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我知道了,还是请太医多多看照陛下的身体。陛下上次跟青说好了,要和青一起去太
液池喂鲤鱼呢。”
“是,多谢小王子关怀。”渊点点头,看着青的小手像是舍不得般的捏著嫣螭许久,说
了好一阵子话之后才与其他两人一同离开。
嫣螭待青离去之后,这才拉开旁边的纱帐,层层青蓝色的纱帐缓缓拉起后,里头露出了
嫣螭血红色的脸。不只是脸,她的衣衫,胸口全部染红一片,只有左手是干净的。口中
还啃咬著一小块肉,仔细一看,那是一只人的手指头。
“真的不成。”嫣螭口中忍不住的震颤,格格的发出诡异的像是笑又像是哭的声音。
“渊…救救我…”
渊的表情也是死寂的疼痛。“陛下,我们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她开始吃人的那天,是个细绵绵的雨夜,连迭的几天嫣螭总觉得心神不宁,身子不太舒
服。当天晚上,殿里头不知道哪个新来的丫头犯了错,在替她更衣时打破了嫣螭心爱的
羊脂玉步摇,还强嘴找了一堆借口,使得她微微有些动怒。当时渊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他看得出嫣螭的眼神中并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闪著奇妙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什么被吸
引住了的东西一般。
莓似乎也注意到了,赶紧一巴掌摔向这个毛躁的野丫头,“做错事还敢顶嘴!快给我滚
出去!”
那丫头傻楞楞的被打了一巴掌吓得哭了起来,正准备要踏出殿外,不料嫣螭的速度更快
,突然腾空飞了起来,一手抓住那个年轻丫头的脑袋,张口咬向她柔细的颈项,渊眼前
一黑,惊惶的抓住莓用力往殿外一推。“快出去!”
嫣螭津津有味的啃咬著撕碎著口中的肉块,忘情地啜饮著黏腻腥臭的血液,等到神智终
于找回原本的清明时,她才赫然发现这个年轻的丫头大半个身体已经被自己吃下肚了。
殿内无论茶几地毯还是窗户门扇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看着这样惊悚的状况,嫣螭终于知
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她不停的放声大哭,任凭著莓与渊在旁尽快将殿内清理干净,不
停地安抚她。
她变成了建大人。而且不只是孩童,任何人都变成她猎食的对象,她从他们两人恐惧的
眼神中都知道了一切。莓几乎吓得魂不守舍,无法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渊只能让她
离宫。
但是嫣螭一开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这座宫殿,放不下这个国家,所以坚持要每天上朝,
处理国事,当她感觉饥饿得神智不清,便命渊一次次的将宫中的侍女侍从送进她的房间
内,她身边服侍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开始有些奇怪的传言了,而她的饥饿感也因此
而越来越强烈。就像当时建的状况一样,她开始不停的进化,已经变成了一天需要吃三
到四个成人的程度,她的变化使得自己恐惧不已,深怕自己会被宫中的人发现这个秘密

“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渊的武力不如嫣螭高强,经常在她盛怒的状况下伤痕累累。
“我们去找离珠,只要找得到她,事情一定还是有救的。”
找到离珠吗?渊明明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啊。四国多少人花了一辈子追杀她,就连北国
墨武王也传说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却几百年没能够看到她的尊容,如果不是离珠本人愿
意,根本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她,渊明明就知道的。
但是嫣螭仍然点点头,忍不住痛哭失声,事到如今,她必须退让,虽然离开之后,她可
能就再也没机会坐上这个王座,虽然她努力了这么久,但是她却不得不放手也放下这些
悬念。嫣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正常思考了,动不动就是贪婪的进食,更不用说看
折子,批奏章。她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就算不停渴求着,填不满的欲望也只会让
她痛苦的无法自拔。这样下去她只会伤害更多更多的人,她会失去自我,失去渊。
她将会一无所有。
*** *** *** ***
苦将梅花剪枝插进瓶内,仔细修剪著枝子与余叶,感觉到墨的余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
些欲言又止,但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后又马上别开。“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墨低垂着眼帘,缓缓放下笔。“有点冷,再拿点炭过来。”
“是。”苦将修剪好的花摆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后,到了后院将烧红的炭用金色的炭炉轻
抬了进来,另外用夹子缓缓添了一些银炭,整室便缓缓的温暖了起来。
墨仔细的看着苦的手势,她优雅娴熟的手势看似没有异常,但却在最后掉了一块炭,烫
著了手。墨看着眼神一变,却也没说什么,任凭苦捡了那块炭之后到后院去掬了一点冰
敷在手上。
“这么不小心。”
“奴婢想事情,分神了。”苦笑回。
“妳不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墨继续执起笔,但是眼神却不时的瞄向她原本的白皙却
被烫得红肿的手指。苦待在他的身边多年,不曾受伤也不曾病痛,他似乎都忘记她手
上还会被烫得红得浮起一圈水泡。
“陛下说什么呢。”苦低着眼帘搓搓手指,有些装傻著。
“说妳跟寡人一样要死了。”墨淡淡的说。“寡人是不知道妳怎么办到的,但是这一千
多年来,妳明明连喷嚏也没打过一声,最近却跟寡人一样,开始畏寒手抖了,还会受
伤疼痛了。”
“看来陛下是嫌奴婢粗笨了吧。”苦故意有些伤心的语气,随后马上笑着将手藏进袖内
,即使因为两人大限已至的关系,伤口愈合的速度慢了许多,她仍小心着避免墨发现。
“奴婢虽然也是会老的,但是服侍陛下还绰绰有余,请陛下放心。”
“是吗?”墨轻轻牵动嘴角,他似乎最近时常毫无意识显露出笑容,想必是与离珠的那
次见面所影响的吧?苦欣慰的想。
一会之后,城门的侍从前来通传,与苦轻巧的交头接耳后,苦面色严肃的告知。“陛下
,绯雀女王与危大人来了。”
墨微微皱眉。“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怎么还活着?”
危说明了来意之后,墨看着绯凝重的脸色忍不住取笑道:“小丫头,觉得委屈吗?要跟
我这样的老人互吻?”
绯的脸色铁青,似乎也是死咬著嘴唇才没有破口大骂,危赶紧上前阻止。“女王陛下要
控制怒气,否则对身体状况无益。陛下您也少说两句吧。”
绯大约是怀孕没有多久,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虽然是初次有孕,但是怀孕征兆与不
适实在奇特且剧烈,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勉强应付着她的燥热呕吐与急速消瘦。
她问过鬼,这些孕期不适是否与含霜有关,但是随后观察绀小公主的出生与成长也都相
当正常,并未有任何异样,因此表示应该不是这原因。
生下孩子之后的几年倒没什么事,但大约过了三百五十岁生日后,她的燥热与不适却突
然反而变本加厉。身体也经常处在虚火旺盛状态,失眠或是大量盗汗状况也愈发严重,
她于是将自己的睡眠时间直接拿来处理政事,因此体力也大幅衰退,体重也直直下降,
经常会体力不支而晕眩昏倒。明白自己身体状况异常的绯,深怕自己死期已近,才会将
攻打东国处理南国水源问题为当务之急而积极处理。
危说太阳留在体内,只要超过一定岁数便会无法根除,到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肯定是无法
负荷,最后将会被太阳给撕裂,如果不是龟武族中急寒体质的人将太阳引出,是没有其
他解决方法的,而目前拥有这样体质又尚且存活的,也只有墨一个人。即便她觉得荒唐
而莫名,考虑几天过后,她却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
危说。“贫僧只要梦到的未来都一定会实现,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包含您,我的王。您
的热情、善良、坚毅与英明都是南国需要的,您是贫僧迫不急待命人到处传唱,最美好
的预言。贫僧不愿见到您最后因为身体病痛而抑郁而终,也非常肯定您会跟贫僧一同去
北国。”
看着危令人动容的表情与语气,绯的神色和缓了一些,沉默了半晌后开口。“…你看到
的未来是如何?”
危抚著长须,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脸。“贫僧看到北国的人民富足安乐,天候也恢复从
前的温暖,不过…”
“在贫僧的梦中,凛寒城沉入海底了。”危小心翼翼的将之前告诉绯的话告诉了墨,但
是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
“那又如何?”墨扯开嘴角。“凛寒城有一半是因为天气过于严寒才冻结成冰,因此能
够浮于海水之上,只要天气变暖自然会沉于海底。”
“墨。”危微微皱眉。“但是这样一来…。”
“知道,寡人就要死了。”墨冷下了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没出声的苦,神情有些淡淡
的感伤。“虽然很感谢妳这小丫头愿意牺牲小我,但是看来寡人的死期已近,北国也
不需要这颗太阳了。”
“等等!”一旁的苦说话了。“危大人,拥有极寒体质的人不只陛下一人。还有离珠与
陛下的孩子─黯。”
闻言,墨心下了然,淡淡一笑。
*** *** *** ***
翔龙腾飞。但是嫣螭的面色苍白而憔悴,临走前她揽镜自照,本来就不是长得很美的五
官,在惨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看起来更加凄离而苍凉,似乎又丑又老,像是病了很久

像极了建大人。
已经到了北国,冷冽而刺人的空气袭入她的鼻中,感觉一阵熟悉的疼痛。她终究是离开
了东国,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她坐上那个王位不过几年,明明一切都正要开始,有这么
多她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完成的愿望,她却什么都办不到。
饥饿感又强烈的袭来,她看了一眼勉强飞在身后的渊,他的幻兽不同于妹妹和姪子籥,
是一只巨大的雪雁,雪白色的身子颀长而瘦削,原本就哀伤的眉眼,最近不知是否因为
过于劳累辛苦,显得更加冷落衰颓。
渊是她最后仅存的一点良心,她绝对不能对他下手,他也是建大人最后的愿望,她绝对
不能背叛他。她的想法有时候会与建大人重合。渊的存在与位置就会开始模糊,他是下
属,是哥哥,还是…?渐渐的她已经开始无法辨别。
这几处山林长相都是清一色的针叶林,她只能来回盘旋徘徊著,估量著之前是否是在附
近见到离珠的?她无法肯定所以犹豫不决,但是越往西南方,就越能够感受到似有若无
的离珠本人的气息,虽然淡浅,但是因为周围伴随着越发浓厚的血腥味,使得她觉得可
能性大增,难道离珠的巢穴真的在这里?竟如此凑巧,能够在来到北国之后马上找到她

越过了白雪层层覆蓋的树林中间,见到了有几处高山,这些高山连迭著,共有十七座山
峰,最高的一座直直耸入云霄,接近一看,附近不知为何有几个士兵驻守,相当可疑。
她心想着必须掩人耳目,所以想要到附近的树丛间躲藏观察,但是身体内的本能却驱使
她直直朝着人群飞去,张口就抓住一个侍卫咬向他的脖颈。瞬间鲜血直喷,一阵兵荒马
乱,渊才刚降落地面幻回人形,根本来不及阻止。此时一旁杀出个女子,内力一逼,嫣
螭便被弹飞出去。
“何人在此捣乱?”苦面露不满神色,摆好架式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只见嫣螭并
未受伤,抬头时满口鲜血,眼神已然充满了贪婪的涣散,武功招式也混乱疯狂,毫无
章法,只是直直往刚才已倒地的士兵冲去,埋头进他的手臂与胸前奋力啃咬撕裂,就
像是一头饿慌了的野兽,苦这才想了起来,这个人就是东国的小公主。
“退后!”苦命侍卫们后退,走上前,仔细的看着嫣螭硬生生的吞下了半个壮硕的士兵
的肉身,满地的血腥臭味与脏器横流,使得所有侍卫都吓得后退好几步。苦明白的看
著嫣螭眼底的疯狂与杀戮,很明白的这层诅咒的力量又更加强大了,甚至比在建身上
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会受此折磨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怪不了别人的。”苦瞇着眼睛,有些冷酷的语气说。
稍微清醒的嫣螭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带着鄙夷的眼神与语气,忍不住愤怒的拔
剑出招。“妳懂什么!?”
她的剑招招狠厉惊人,苦一时无法招架,向后飞跳至树上躲藏,嫣螭却直追在后,强大
的剑气劈来,她只能勉强应付,手脚都有了细碎的砍伤。
渊赶紧阻止嫣螭,“陛下!首要之急是先找离珠。”嫣螭愤恨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奇怪
的女人,这才收回剑。
“等等!妳找她有什么事?”苦挡在离珠的巢穴之前。
“不想死就不要多事…!”嫣螭回头瞪视著苦的表情几乎痛苦的扭曲变形。
“妳不会是因为继承了建的咒语,想要找离珠报仇吧?”苦虽然心中并没有惧怕,却仍
然强烈的震惊此咒语的强大与特殊。嫣螭的脸上几乎没有能够做出完整表情的肌肉,
而是各自颤抖著,扭曲著,看起来极为恐怖,似乎体内的痛苦随时都会撕裂她一般。
“妳难道没有从中获得好处吗?得到了建大人的力量来收复东国,这不是妳一直想要的
吗?想要一步登天,却不愿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妳知道本王的事?”嫣螭拔剑指著苦,这个奇怪的女人虽然刚才有被她砍伤了手脚,
衣衫破损,伤口也有被皮肤划开的痕迹,但是没有多久却轻易的愈合了,没有留一点
痕迹,这个人是鬼怪吗?是妖魔吗?还是…“妳到底是谁?”
“我是苦,墨武王的座下侍女,也是离珠的师姐。”苦叹了口气说,“妳的诅咒不是离
珠能解的,妳找她也没有用。”
“妳说什么…?”
“难道就没有解开咒语的方法吗?”渊阻止了即将发怒的嫣螭,接着问。
“当然有。”苦起身拍拍衣衫,收起自己的佩剑,“所有咒语都有破解的方法。这咒语
虽然力量强大,但是并不是复杂难解的,是当初建自己一直不愿意解罢了。”
“妳撒谎!”嫣螭怒吼。“建大人的想法我没有不知道的,要是他本人知道解开的方式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妳真的不知道吗?这道咒语解开的方式,就是吃下建所爱的人。”苦意味深长地看着
嫣螭。
“建所爱的人?”嫣螭的表情复杂,眼神空洞无神,这句话就像是在与身体里头的建相
互询问一般。
“建是因为不愿伤害他,才会将解开咒语的方式封印住,避免自己有杀害这个人的任何
可能性,但是妳知道,对吧?妳下意识的会去在意他,喜欢他,这点连封印都是封不
住的。”苦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恻隐。
“建大人所爱的人?”渊不明所以的看着嫣螭,但她只是呆滞著没有任何回应,像是从
脑海中遍寻不著这个答案一样。
苦让两人在此地等待,随后从离珠的巢穴中返回,从怀中拿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石
头,这颗石头长相奇特,透光澄明的像是宝石一般闪亮,而中央有着一颗像是种子一样
的物体,“这是建留在离珠那里保管的当初的记忆。妳只要吃下去,就能够把被封印的
记忆找回。”
苦随后便带着大批人马离开。两人没有看得很仔细,不过看到其中一袭红色衣衫的女人
像是绯雀女王,那女人微微顾盼,分明与嫣螭的双眼对上了,但只是拉紧了身上的披风
便与其他人一同离去。
嫣螭也顾不了其他,将魔石含进口中后用力吞下,那颗魔石并不坚硬,咬下后便感觉一
股奇妙的气味从口中窜出。那味道并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令她感觉熟悉的,建大人的
味道。他身上当去除掉血腥味时,总是有木槿花与梅树的香气,这个味道所引来的过往
使得她一阵惊惶失措,感觉像是赤裸裸的环抱住建最柔软的心底,一时之间眼前所掠过
的种种画面与回忆,更是冲击得使她站不注脚。
她跪坐了下来,像是有着恍然大悟的感叹。
果然是这个人。原来建大人一直折磨自己,都是为了保护他。“果然如此。”嫣螭颤抖
的语气,深怕自己说出口的一切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什么意思…?您知道了对方是谁吗?不是浈吗?”渊欲扶起嫣螭,嫣螭却用力的握住
了渊的手,她的眼神中含着闪闪的泪水,并不是悲伤或是痛苦,而是一股冲破胸口的
激动,使得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是浈,是你。建大人爱的人是你。”语毕,嫣螭像是不愿面对这一切般的低下头。
她看到了建大人最晦暗也最美丽的回忆,那力道冲击著自己几乎流泪不止,那是何等
哀伤的故事。
建大人一直终身未娶,他花了自己大半辈子去拒绝,拒绝承认自己有着当今礼俗不被允
许的情感,最终只得在中年过后勉强娶了浈,却丝毫与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感情,建之所
有一再原谅她的不忠,也只是为了她是渊的妹妹。
刚正不阿的他,爱上男人是建这辈子最大的缺陷,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当他受了
诅咒,渊回到他的身边来照顾,不再待在遥远的冰翼关,建的心中竟有着强烈的欢喜,
他只能在谴责自己的快乐的痛苦中不断后悔与懊恼。
当建后来得知了解除此咒语的方法,却选择将这个方式彻底舍弃,宁可牺牲自己的幸福
,也要守护渊的性命。他将自己的感情与对咒语解除的认知封印住,即使痛苦,即使抱
著这样的遗憾一辈子抑郁而终,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建封印住这份心思,但继承了诅咒的嫣螭在想法却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深深影响,
导致对于渊的依赖愈发强烈,自己却毫不自知。毕竟感情本就是微妙而无法用任何咒语
完全控制住的东西,即使封锁住所有的可能,他与她的心仍然朝着对方而去。
渊呆愣了半晌无法回话,但是开口后并没有惊惶不安,而是相当冷静:“这一切都是我
的错…居然没能够发现大人的心思,使得建大人怀抱着遗憾而死。即使我无法给予回应
,但是身为属下的立场,仍然是无庸置疑的失职。”他更加的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陛
下。吃了我吧。”
“不。”唤起了回忆后的嫣螭,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想法,只得害怕的摇头。“不要…”
“吃了我,您就能回去继续治理东国。您不会失去什么,只是少了我而已。”渊用力抓
着她的肩膀,“我从来没有为建大人做过什么,如果只是这样我做得到。”
“但是本王做不到!本王不能失去你!”她摇头,一汪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
“您可以失去我!”渊紧揪著眉头,已然抽出了剑向着自己。“我终于明白。陛下说这
句话的时候,是建大人在主导著陛下的情绪,不是陛下本人这样想的。就算我离开了
,您一定也能做得很好。”
是了。渊终于知道,为什么嫣螭会对他这样的态度,若即若离,忽远忽近。那不是她的
权术与伎俩,而是建大人的关系,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似乎是真正死心了。
“陛下永远都是我的王,我的主君,我的妹妹。”渊下手极快,嫣螭即使哭着上前也来
不及阻止他刺向腹部的剑,如此决绝,没有迟疑。她也很清楚自己要是不吃了他,渊
的死便是白费的了,于是她只能含着眼泪接受了他的献祭,他的神智在被抽离的最后
一刻,看到了嫣螭张口咬向自己的喉咙,为此,渊难得的笑了。
他撒了谎。他的牺牲不是为了建,而是为了嫣螭,明知道这是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
,也不管这份感情有多复杂,渊仍然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嫣螭。或许不是因为建大人或是
浈,或许是在汋方城时,看着她如此野心勃勃勇敢面对一切挑战,开口说自己需要力量
,不问手段的时候。
或许是她说,他的秘密让她来守护的时候。
即使最后是因为建大人的影响,透过嫣螭的口中说出需要他,渊也因此感到无比的满足
。或许,他就像建大人一样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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