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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店员”站在那扇秘密之门前,门后关着被他掳来的猎物。
说是猎物,他更喜欢用俘虏这词来形容。门后的空间原本是浴室,不过依照店员的需
求改装,除去基本的淋浴功能,还多了将人固定在墙面的刑具。
被绑来的女孩原本是受到这样的处置,但某天店员突然改变心意,将她解下。毕竟固
定着动也不动的话,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千万不能死,要绑架人并不如想像中容易,店员偷偷观察并跟踪许久,终于拟定计
画。不过,在他决定实行之前,那突来的冲动令他提前动手。
那一晚,店员一如往常躲在暗处窥视,目睹金发女孩从音乐吵人的改装车爬出来,而
车里的人对她毛手毛脚,可是金发女孩若无其事地与之嬉闹。
事后店员回想,这应该就是引爆点,他忍受不了女孩疯疯癫癫。他对女性拥有某种程
度的想像,就像维纳斯般的完美形象。可是这女孩除了性别正确之外,没有任何一处符合
店员对女性的期望。
可是,这其实不重要,根本无关痛痒,无论店员对女性抱持任何期待,他都不能跟女
性有亲密交往。
下体一阵没来由的疼痛。店员不自主地伸手确认,他明白这并非真正的疼痛,而是类
似幻肢错乱。因为他的阴茎早就没了,现在只剩短短一截,是个仅提供排尿功能的肉块。
“真的很丑。”店员拉开裤裆,审视藏在阴影中那残缺不全的阴茎。连他自己都觉得
不堪入目,隐隐作恶。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女性可以接受这点,这根本是天大的笑话。
我的裤裆藏着笑话!店员愤愤不平地想,为什么他会遭遇那样的事情、失去男性最重
要的器官?这不公平,这个世界总是对他充满恶意。
店员从裤子里抽出手,转开门把,浴室比前几天还要明亮,因为他终于甘愿更换新的
灯泡。因此那倒在满是污渍的磁砖地的女孩清楚入眼。
女孩的衣服早被店员全部扒光,因此一丝不挂,曾经抢眼的金色头发现在黯淡得像干
枯稻草。女孩双手抱在胸前,深怕被发现似地藏住手掌,就像担心店员要从她那边夺去什
么似的。
随着店员走近,女孩艰难地抬头,颈部活动的幅度相当小,她正发著高烧,没有多余
的力气作多余的动作。可是出自本能的恐惧,令她下意识地抬头,确认这对她有如梦魇的
访客。
店员带来超商卖剩的三明治跟一瓶矿泉水,这是惯例的喂食。正如前面提到的,他不
能让女孩死去,至少不是现在。
他随意将三明治跟矿泉水放到地上,拿起一边的莲蓬头转到最大的出水量,对着女孩
一阵猛喷。女孩缓慢地蜷成一团,仿佛在子宫内的胎儿,可是这里绝对不如羊水那样令人
安心。
店员关掉莲蓬头,蹲到女孩面前,粗鲁地抓住她的手。女孩的挣扎比蚂蚁还要无力,
完全任凭摆布。只见那被抓出的手掌胡乱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色绷带,红得很不均匀,因
为全是血渗出绷带所导致。可是最怪异的并非是红色绷带,而是女孩的手掌。
一根手指都没有。
店员抓着女孩的右手,草率地解开缠绕的绷带,手指跟掌部的连接处血肉模糊,流着
黄绿色的脓。店员煞有其事端详,那伤口越看越像他裤裆里的玩笑,于是他笑了。“哈哈
。”
神智模糊的女孩回应他似地低声呻吟。店员点点头,“饿了啊?”
他扯著女孩的头发,一把拉起,女孩的脸仿佛涂着极厚的惨白色粉底。店员扳开她的
嘴,把火腿三明治硬塞进去。女孩没有咀嚼,任凭三明治塞满嘴巴。
“吃啊,快吃。想饿死没这么容易。”店员一手掐著女孩脸颊,另一手把三明治不断
往口腔里推送。女孩的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店员才想到这样只会让她噎死,只好用
手指把三明治掏挖出来。
“算了,人一个礼拜不吃不会死。”店员改变主意,扭开矿泉水直往女孩的嘴里灌。
如此粗暴的方式当然只会令人呛著,女孩无法克制地呕吐,吐得店员满手都是。
店员瞪着沾附在手背的火腿跟面包碎屑,压抑怒气缓慢站起,随后冷不防往女孩身上
猛踹。失控的他不知道节制,忘记地板满是积水,一个打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他抱着疼痛的后脑杓,听见女孩虚弱的笑声,气得怒吼,狼狈爬起急冲出浴室。再度
返回时,手里抓着仔细磨利的菜刀。店员粗暴地翻过女孩身体,跨坐在她身上,对准赤裸
的胸口高举菜刀。
只要砍下去、往下划开,就能切开女孩的肚子!店员在脑海中反复想像过这些步骤无
数次,可是迟迟无法下刀。为什么杰克会那些人可以如此轻松写意,将人活活开膛就像在
麦当劳点餐似地轻松,可以自由不羁地在狂乱绽放的猩红中狂欢。
为什么,偏偏他无法做到?
女孩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藏不住嘲讽的笑意。店员愤怒地对着空中乱挥刀,歇
斯底里地大喊:“去死!去死!去死!”可是一刀都没有伤及女孩。
我一定是还没有准备好,还不是时候,我要再多练习一下。我一定可以、一定没问题
……店员剧烈喘气,胸口起伏不断。他发觉握著菜刀的指尖发麻,也许是感染上刀身的冰
冷。
莫名的颤栗逐渐寒入骨髓,突然的灵感迸发出来。店员没来由地吃吃傻笑,拨开女孩
杂乱的头发。藏在发后的耳朵是如此鲜明抢眼,像七彩缤纷的糖果般诱惑著店员。
“我要练习、更多更多的练习……”店员揪住那无辜的耳朵,刀尖抵住耳根与脸颊的
交界,在无法克制的狞笑里,他终于动刀。
女孩的痛叫短促又无力。连日以来不断饱受折磨,令她连挣扎都疲弱不堪。
店员拿起滴血的耳朵,赞叹切割面的平整。菜刀锵当落地,被店员扔掉。他双手捧著
耳朵,慢慢举向天花板,逆着灯光抬头看去时,瞬间竟有捧著圣物的错觉,令他几乎落泪
。那盘根错节的疯狂在这庄严的时刻得到升华,一股平静的暖流窜入全身。
店员闭上眼睛,发出满足的叹息。
这感受是如此美妙,待到将女孩的肚子剖开之时,一定是加倍又加倍的快感!店员下
腹一阵无法克制的颤抖,热流激烈地倾泻。他手伸入裤裆,触摸到满满的黏滑液体。
他抽回手,不可思议地端详掌心。接着伸出舌头,慢慢、慢慢地舔著。
*
培雅醒来有段时间了。
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放空地望着传翰的后脑杓。这个大男孩一直守在身边,现在
正背倚着床打起瞌睡。传翰的枕头很软,被子暖暖的。房间很安静,静得可以听清楚传翰
平稳的呼吸声。
可惜难得的平静时刻只持续到培雅拿出手机为止,她还以为眼花了,居然显示著五十
几通的未接电话,全部都是二姑姑打来的。
培雅倍感烦躁,正想转成飞航模式断绝一切来电时,画面突然停顿,随后转换成二姑
姑的来电显示。
培雅犹豫几秒后,还是选择接听。
“你跑到哪里去了?学校打来说你今天没去上课!你就非得一直惹事才甘愿是不是?
我告诉你啊……”二姑姑的音量之大,令培雅首当其冲的那耳开始发疼,她只好将手机拿
远,但还是断断续续传来二姑姑的叨念。
最后不愿再听的培雅直接挂断,并立刻转成飞航。
“家里打来的?”二姑姑实在太吵,连传翰也跟着醒来。
培雅点头,“对不起,吵醒你了。”
“不会,小事情。”传翰伸了懒腰,舒展僵硬的身体。“你不跟家人交代一下吗?他
们会担心吧?”
“那不是我的家人。”培雅当然不会承认,因为她与二姑姑之间顶多算是房客与房东
的关系。
虽然二姑姑始终隐瞒不说,但培雅了然在心,父亲余下的财产早被几个姑姑瓜分光,
这也是培雅丝毫不认为对二姑姑有所亏欠的缘故。培雅早就将那些被夺去的、原本该属于
姐弟俩的钱当成房租。
“弟弟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培雅又说。望着手机桌布的姐弟合照,她想起说好要
替弟弟过生日的,可是全都泡汤了,连礼物也不知所踪。
然后,仿佛水坝溃堤,再也藏不住重重心事的培雅说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从跟弟弟暑
假出国返家,却惊见闯入家中的歹徒还有被杀死的父亲、以及之后被迫与弟弟分别寄居在
亲戚家,如何忍受二姑姑的神经质以及姑丈别有用意的接触……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连
在自己房间都不能安心。
传翰听着,尽管面无表情,却不会让培雅不自在。她感受得到传翰很认真地看待她的
一切。从初遇直到现在,这个大男孩从来不吝对她伸出援手,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
容身之处。名为“安心”的感受曾经失去,却因为传翰又再次寻回。
现在,此时此刻,培雅待在传翰身边很自在,很有安全感,却也因此歉疚。
“如果我让你觉得麻烦的话,可不可以不要瞒我?要让我知道……”培雅很担心,那
模样像害怕会失去宝贵的玩具似的孩子。她当然不会把传翰当成玩具,而是极其珍贵的朋
友,同时也是培雅现在唯一的朋友了。
“我一定会说的,你不用烦恼。不过你完全没有对我造成困扰。我只是担心你对家人
还有学校不好交代。”传翰拍拍裤子站起,“喔,天啊,脚好麻……”
“对不起。”培雅双手合十道歉,“都是我占了你的床。”
“你啊,”传翰若有所思地望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这些对我来说真的都是小事
。而且男生本来就该睡地板啊,总不能让你睡吧?我觉得好饿,你呢?你的脸色很糟糕,
很憔悴。走吧,去吃午餐。”
“好。”培雅下了床,穿起鞋子。在她绑着鞋带时,传翰突然问:“那个凶手被逮捕
了吗?”
“应该没有,我没有听说。只有刚开始新闻有报导而已,后来完全没有消息。”培雅
回答。
“这样很危险。”传翰的口气突然变凶,培雅吓了一跳。“万一他又找上你呢?”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在事发之后的几个月里,培雅时常被恶梦惊醒。梦里她又回到
旧家的客厅,父亲动也不动地倒在血泊里,凶手背对着她,慢慢转过头来……
然后她便醒来,吓出一身冷汗。虽然梦境如此骇人,但培雅不曾想过凶手会回头再找
她跟弟弟。现在因为传翰提醒,培雅终于明白她有多天真、多么毫无警戒心。
“作个约定。以后如果你半夜要偷溜过来,一定要先通知我,我会计算时间,如果时
间内你没有出现,我就去找你,找不到我会立刻报警。相对的,如果那天我没有班,你就
乖乖不要出门。”传翰严肃地表示。
培雅虽然恨不得每晚都能逃离那如囚笼的二姑姑家,但这是传翰的好意,当然还是答
应了。
建立共同的默契之后,培雅随着传翰下楼。在楼梯间时正好跟邻居巧遇,是个拎着菜
篮的大婶。
大婶眉开眼笑,大声地呼唤传翰:“交女朋友了喔!很漂亮捏!”那欢乐的程度简直
像儿子要结婚似的。而培雅确定这音量可以让整栋的住户都听见。
“不是啦,阿姨你误会。”传翰淡定地澄清,这是在超商工作培养出的从容,毕竟每
天都得面对各路妖魔鬼怪的来袭,阿姨这种调侃根本连小菜一碟都称不上。不过培雅却是
脸颊发烫,羞红著脸躲到传翰背后。
“再装就不像了啦,阿姨活到这个岁数齁,怎么会看不出来?好啦,阿姨先上去,不
打扰你们约会!”阿姨友善地对培雅挥挥手,哼著歌上楼。
传翰细心提醒:“你不要在意,她就无聊爱开玩笑。吃麦味登可以吗?我突然想喝奶
茶。”
“都好。”培雅不自禁地摸著脸,心想该不会是脸红了吧?
虽然是十一月,但没有应该的寒冷,反倒更像是春天,温度舒爽得恰到好处。培雅跟
传翰并肩走在人行道,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叶隙缝洒落,在路面投下一个个光点。
微凉的风轻轻拨动培雅的长发,她放慢脚步边将头发束起。传翰不时回头,培雅好奇
地问:“怎么了?”
“第一次看你绑马尾。”
“偶尔会绑,很奇怪吗?”
传翰抓抓脸颊,“不会啊,满不错的。”
“你觉得头发放下来跟马尾哪个好?”培雅脱口问,顿时觉得尴尬。天啊我怎么会问
这个,好奇怪!她在心里无声呐喊,真想找地洞钻下去。
“马尾。”传翰几乎是秒答。
原来是喜欢马尾。培雅记着,解下发圈,这次特别用心地重新绑好。“这样呢?还可
以吧?”
“可以。”传翰点头。
培雅不是很有信心。“真的吗?不用特别附和我噢。”
“真的,只要是马尾都好。”
“什么啊,这么不挑!我很认真重新绑的……”培雅抗议。
两人就这样半开玩笑地为了马尾开始争辩,抓着那不起眼却十足饱满的平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