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只天牛被困在玻璃窗和纱网之间,爬来爬去,找寻出口。
我打开了玻璃窗,但立刻就感到这不是个好主意--要是它就这样跑进了房里怎么办
?于是我把窗又关上,试着在其间驱赶它到窗户的边缘,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尽管我没看
见纱网上有破洞或什么的,八成是沿着墙面行走却钻进了纱窗框的小小缝隙。
过了一阵子,它不见了,我想是飞走了。
上星期回暖的最后一天,我想开窗,发现他小小的躯体躺在窗况的底部,死了个彻底
。我想风和自由腐蚀著牠,牠焦虑的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原生的树干栖息。入错了洞口,
换来的是衰弱崩溃与永恒的剥离。
嗯,我对这种事一向残忍。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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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茉莉一听说碧耶拉有六个月的时间无法和孩子见面便立刻升起了一股怜悯之情。她懂
一个母亲与孩子分离的煎熬,不禁在女奴面前为碧耶拉抱不平。
“这话我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说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像领主告密呢?但这实在是太超
过了!先是割舌头,侃侃而谈女人不该干预政治,然后为了一只狗儿母子分离──他是天
生跟女人犯冲是不是?”茉莉放下针线,情绪高昂的在房里踱步。“枉费他一表人才,希
望姊姊把他害的越惨越好!没有比拆散骨肉更令人发指的恶行了,就连魔女也不会做出这种
事……啊!他真不该命里没有孩子,若有了孩子,尤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哪还会这样
不近人情?想到伊卡德还那样兴冲冲的敬重领主,我想到就觉得不快!”
女奴不敢回话,紧张地将背贴在门板上,希望外头没有半只耳朵在偷听。
茉莉见到这样的情景,自然不好再大声说话,回头坐在椅上,望向窗外,喝水。
但喝不到半口水她又站起来了。
“这决不是为了伊莲娜的计画。”她喃喃说道,要一旁的女仆帮忙穿戴衣物。“这是
为了孩子和伊卡德……父神在上,愿我这样的行动真能扭转这块土地的严刑峻罚!”
穿戴完毕后茉莉便匆匆出发寻找碧耶拉去了。
伊莲娜对领主的处罚没有意见,她并不知道这处罚是针对碧耶拉管教孩子的失当,以
为领主大人仍对亲生妹妹的出言不逊感到抱歉。她想找领主说话,下人却通知她说大人正
和骑士一伙们商讨事宜,暂时没空。
“骑士?商讨?”伊莲娜趁势问了下人这是不是例行会议,对方回答不是,她的心里便
有底了──一群拿刀拿剑的人,除了战斗,还有什么能将这群杀人狂聚在一起?
事实上,她听了城里那位关系密切的女仆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位小商人也跟着领主进
城,只是他不喜欢盛大场面,所以自愿待在附近一家旅店中休息,而不住在城堡。
伊莲娜想肯定是这位旅游四处的商人带来盗匪的消息,他不只提供消息,也要求领主
庇护,顺道做个交易──商人的算盘不都是这个样子,那儿有利益哪儿去。不过,一但领
主打算歼灭盗贼,他可能有好一阵都不会在城堡里了,这对伊莲娜一行人来说是再坏不过
的消息:他们的时间不多,两位妹妹也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天晓得光领主出门一天就发
生了这么多事,要是他挟著一群骑士出门打仗,这城堡里就只剩下老弱妇孺和看守的年轻
小伙子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连菲菲也不大爽快了吧?
伊莲娜愤恨地想着,“看到时候回来的骑士还剩几个?”人死了就剩下一副枯骨烂木
,纵有再好的美名与封号也受用不到了──享受属于活人,遗忘属于死者。这样简单的道
理,世人却常常因为“死亡”这一具有永恒、不朽地位的生命状态而对它歌功颂德。
啊!是的!那些追求理想而超越生死的着迷固然令人敬佩,伊莲娜能欣赏他们在追求过
程中绽放出来的狂热,却绝不会因此献身。
她总是出现具有威望、名声、财富的艺术家、政治家、科学家身边。伊莲娜就是威望
、她就是名声、就是财富,若非如此,她的灵秀动人又有何意义?
她便是男人生命里的最大成就──这不就是建构在生物本能上,神赐与的成功者的恩
惠──一副拥有姣好外貌与聪慧的基因组合。
女人一旦结婚就失了值得被追求的价值,对伊莲娜来说,菲菲是个不懂张扬、贩卖、
喊价自身肉体的愚笨女人,而茉莉则是早一步进入了下个阶段,有了子嗣,成了渣仔一般
存在的女人。
她对茉莉并非魔女的感叹更加强烈:要是她和菲菲对调过来就好了,依茉莉的能干,
伊莲娜绝对能成为超越传说魔女安可娜的存在!
“帮我拿瓶子过来。”伊莲娜坐到了镜子前,朝女奴命令道。
女奴照做了,跑了好几趟才把瓶罐全按照伊莲娜规定的顺序摆在桌上──这就是她喜
欢抢茉莉训练好的下人的原因,伊莲娜无法忍忍受在美容上的一丁点瑕疵:顺序、位置、
拿的方式……有些东西在使用前须用手温温过,有些则需以深井水冷却,若是乱了一点她
便会让出错的下人脸上长出麻子好几天。
谁不爱漂亮的?尤其在魔女的宅邸,这不啻为最可怕的处罚。
伊莲娜坐在自己特地带来的镜子面前,细细的打量自己,花了许多时间一一抹上保养
品、按摩、吃专给肌肤的营养品。她在任何最可能出现皱纹的地方按的仔细,像是眼角、
嘴角、鼻子边缘、脸颊下缘、脖子……时间不停地将她的脸向下拉扯,就算她尽可能的花
空闲时间按摩,脸缘却还是呈现一股即将颓败的态势,一个不注意就会像老妇一样全垮了
下来。
她怎能老的这样快!真不公平!安可娜可是维持她二十岁的容貌好几十年!
结束了比贸易协商家更加繁琐复杂精细的保养,伊莲娜呆呆的注视著镜中的自己。
“他眼里的我,有老态吗?”伊莲娜不禁焦虑地想,那雷响在一瞬间撼动了她的冷静
,她会不会在那之后就忘了收紧小腹、挺直身姿、将脸侧到最迷人的角度?
她是否显露出惊慌失措,被他看出自己的畏罪……听说只要一个月内天雷在揆阿斯遗
址降下的次数少于三,城堡就会举办小小的宴会,那宴会没有音乐、没有舞蹈,更没有故
作滑稽的戏子和侏儒,有的只是火神司祭念诵的赞美诗歌──就算餐桌有美味的佳肴和陈
年酒酿,这又有什么意思?
但那位城里的女仆战兢兢的说这个月的降雷次数多的不寻常,他们每个人在晚上都捧
著经教论典念诵一根蜡烛的时间才敢入睡,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接近这块领地。针对
稍早的大雷响,或许又要重启那个望天恕罪的“大仪式”。
“他会把我的到来和打雷连结在一起吗?”伊莲娜不安地想着,伸出手指,触碰那个
镜中的自己。
她只要微笑,镜中的人影就会微笑,手指间传来的温度比冰还要冷。
即便她的倒影再美,伊莲娜最终还是会失去它……魔女有办法将镜子的影像保留起来
,但那完全无济于事,只更添哀叹。伊莲娜确切地感觉到了时间在自己体内快步跑了起来
,它是没办法追的,无论魔女、魔法师、还是普通人类,所有人的时间都快速跑着,太阳
一样准时升起落下。
“拿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来!”她命令道,却没听见女奴悉悉簌簌的脚步,转头一看
,才发现她早已将一条毛巾连着水盆抱在怀里,等待伊莲娜的命令。
伊莲娜感觉背脊发冷,一把抢过毛巾水盆,吼着要女奴“滚回你那肮脏丑陋的角落去
!”,女奴不明所以,争着水汪汪的眼睛动也不动,伊莲娜干脆地赏了一巴掌。
那女奴连十五岁都不到,一见到她稚嫩的肌肤伊莲娜就有气!
她慌张地将水化为碎冰,以毛巾包覆,揾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焦急地希望自己在
领主面前永远完美无瑕──那男人一丝不苟德的态度真让人无所适从──茉莉说的对,这
毕竟不是“她的”城堡, 是“他的”地盘,所有人都需要仰赖他的青睐──要是他爱上
了她,这无疑地将会是伊莲娜人生最大、也是最后的胜利。伊莲娜边流着泪边轻吻早已溼
答答的毛巾,水沿着她的脸流下了颈部,沾湿了她的胸口和袖子,但伊莲娜毫无感觉。
晚饭时间就要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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