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莎乐美之舞

楼主: cvcon0319 (三月)   2020-03-19 00:06:21
  因为字数缘故还有莎乐美中三段我认为很重要的桥段所以分成三篇。
  第一段是莎乐美跳舞
  第二段是莎乐美拿到约翰的头
  第三段是莎乐美对着约翰的头亲吻
  莎乐美:
  为圣经中的人物。
  歌剧中剧情为因为喜欢上施洗者约翰于是跳了七层纱之舞而换取希律王的赏赐,而莎
乐美要的赏赐就是约翰的头,最后得到约翰的头卢的莎乐美疯狂地亲吻约翰的头颅。
  Gustave Moreau亦以莎乐美创作《施洗约翰的头在显灵》此作。
莎乐美之舞
  “工作很多只是看要不要做而已。”
  最近几年常常听到这样的论调,总是有很多中年人以多吃了几年的盐巴为由摆老用这
句话贬低初出茅庐找工作的社会年轻人,好像再吃屎扒粪的工作没有蛮干下去的勇气就是
等著被社会淘汰的废物一样。
  例如我前面那个穿着发皱的衬衫、努力将头发往前拨弄以掩盖越来越退后的发际线的
中年男子。
  他点了一份午间套餐与加了大量奶精、砂糖的咖啡之后与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唯唯诺诺
的晚辈聊起这种一点也不下饭的话题。
  他们坐过了午后,冬日的阳光再细微的角度变化都明显,只要是没有云的日子里在特
定的时间中有特定的阳光直射,照在柜台上的银色拉花杯表面总是在人的眼角闪闪发亮着

  过了繁忙的用餐时间,偶尔还有穿着套装、脖子上挂著门卡锁的干练女人外带轻食沙
拉与重咖啡因的咖啡。
  拖曳在眼尾的刺眼阳光消失之后,在那桌喋喋不休的客人离开后只留下满桌擦了嘴巴
口沫的纸巾,店里又回归了原本的安静只有随意拨放的钢琴曲。
  “明天会有新的人来喔。”在厨房里头忙着的阿枣拉高音量说。
  阿枣与我在高中时认识,我会过来这边工作也是因为阿枣的缘故,别过了一段时间之
后再联络是阿枣先发送的短信,比起我讶异他还记得我的手机号码,我更讶异过了这段时
间他劈头就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工作。
  而当时的我也正愁著是否要辞职,犹豫着一方面苦于找工作的压力一方面又想顺势搭
着便车找份能餬口饭的工作,最后按著短信上的地址来到这间角间的轻食馆。
  阿枣是这里的老板,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只土黄色的流浪狗,平日的时候阿枣让牠窝在
牠喜欢的那个角落,那是落地窗与书架的一小角,冬天时透过玻璃有朦胧的阳光晒著牠土
黄色的毛。
  店里没人的时候我常常过去靠在牠庞大的身躯上,搂着牠的柔软被皮毛包覆的身体让
我靠在牠的后脑勺,任凭我的呼吸让牠的耳朵偶尔打颤。
  “只要他愿意站柜台我无所谓。”我将抹布泡进消毒水中,阿枣站在我身后清点剩下
来的食材。
  “妳就这么讨厌柜台啊。”他喃喃自语边轻呼口哨让狗狗过来吃水煮过的胡萝卜,狗
狗是那只流浪狗的名字。
  “不是讨厌柜台,是讨厌咖啡的味道。”我将抹布拧干,每到快关店的时 候阿枣就
会将制作沙拉的材料喂给狗狗吃,边清点可以做成餐点的食物。
  “不都一样吗?咖啡机在柜台,而妳讨厌柜台。”他转过身来对我扬了扬眉毛,语气
像是在教导蠢蛋学生A是B而B是C故得证A等于C一样。
  我们不知道为了柜台与咖啡说过多少次,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大吵过,但这确实是我与
阿枣唯一能谈论超过五个句子以上的话题。
  “不对,我讨厌你但工作是你,可是我不讨厌工作。”我回答他,这也不是他第一次
听到我亲口说讨厌他。
  一旦这话题说到这里,这个关于柜台的话题就会结束,阿枣会拿着食物去厨房弄些能
吃的热食出来,而我会将百叶窗放下来然后换首我喜欢的音乐边做扫除工作。
  第一次来这里工作的那天阿枣给了我黑色的衬衫,“不是故意要假装很有型,是怕咖
啡把白色的衣服弄脏。”阿枣解释著,边把热水浇进磨好的咖啡豆中,长出热咖啡的气味
向上飘着最后像朵花开之姿那样蔓延室内。
  “对这份工作有兴趣吗?”看完他初次表演泡咖啡的技能之后靠在柜台上他问我。
  “不喝咖啡也无所谓吗?”我回问他,踌躇著对于咖啡我觉得反感之外还觉得很恶心
的感觉到底该不该老实说。
  “没喝过吗?或许喝过会喜欢。”他嘴角有笑意,说不上来到底是亲切的笑容还是带
著鼓励尝试的笑容。
  “没跟男人做爱过吗?或许你试过也会喜欢。”我翻了白眼,照实说了我不喝咖啡之
外还觉得咖啡很臭的感想,听完之后他只有大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再被鼓励过
喝看看咖啡这件事,不过阿枣却依然教我冲泡咖啡的技巧。
  自从来阿枣这里工作之后我过日子的速度变慢很多,这样说或许不太对,时间一样一
天二十四小时,过完了之后还有下一个二十四小时,然而在阿枣这间用隔音玻璃隔出来的
空间里面我确实过的越来越慢。
  例如不再像之前那样疲于奔命地吃著每一餐来度过时间,每天有非常多的时间对着咖
啡与牛奶发呆,又例如像刚刚那样听着顾客们的对话。
  “让玫教吧,之前很多工读生跟我反应妳很不友善。”他洗手之后拿出大卖场买的干
燥白面条,用锅子将水煮沸后开始调味。
  玫,我叫她玫姊,阿枣称呼她玫,本名叫什么我从来没问过也不清楚,在这里工作没
有打卡钟所以也无从不着痕迹地知道个人资料。
  在我来之前玫姊就与阿枣一起工作,当我已经来上班后一个礼拜她才露面,嘴里喊著
“这里终于请人了”边毫无隔阂地拥抱我。
  她不穿黑色的衬衫,每天都穿着开襟毛衣或是长衫配上白衣服,色系柔软让人看了舒
服,给人像鹅黄色的灯光柔和那样的感觉。
  “对不起。”我低声回应。工读生来来去去,有离家来外地读书的学生也有短期找份
收入应急的人,这不是第一次被阿枣说过我的态度有问题,但阿枣也只是露出伤脑筋的表
情却也没有要求我要做何改善。
  阿枣没说话,通常他没再说下去都算是陈述事实的句子而非问题质问,这两者之间的
差别在于我的不友善对于在这里工作只是事实而非问题。
  玫姊也听过阿枣这么说我,而她这么回应:“哪会,她很友善呀。”玫姊捏过我的手
臂做为亲暱的动作,当时我们正在擦著透明的花茶杯,而阿枣突然以从认识我到现在都觉
得我很不友善这件事做为打发时间的话题。
  “在玫的眼中所有的杀人魔强奸犯只要说句对不起都能上天堂吧。”阿枣夸张地回答
,那正是即将要入秋的时候,当时的少女工读生就著阿枣的面前哭丧著脸抱怨我的种种后
隔天就不来上班了。
  台湾的季节界线越来越暧昧不清,原应该伴着西风缓缓飘落的枯叶刷──一下没几个
日子树枝就光秃了,连一丝秋愁留给人怅惘的感伤时光都没有。
  玫姊穿着米白色的宽松毛衣与长裙,过耳垂的短发在秋天即将归落地平线的夕阳之下
映着我憧憬的美感,若不是双双并行,否则在这样的光泽之下势必要出神。
  玫姊不高身材娇小,手腕处纤细佩戴着银色的细炼,比起玫姊的乳房、颈窝处的芳香
,我更喜欢她的手,喜欢她用暖烘烘仿佛阳光的手臂包围着我。
  “妳只是因为害羞而已。”那天晚上在玫姊的邀约之下一起到她的套房煮火锅,与我
相处的时间不长却能发现并且理解我对生人的恐惧。
  这意思说得再清楚些是这样的──我并不在乎别人到底能不能理解我,事实上多数时
候的人常常要求他人理解,一旦把矛给转向自己时却又不是那么肯定自己了解他人几分了

  大多数人都不那么愿意承认,其实我们也不过在乎自己多过于对别人的在乎罢了,也
因此玫姊以她宠爱小孩般的口吻这么说的时候我是心怀感激的却不激动。
  我不擅长与人相处,并非沟通而是相处,短暂滞留于人与人间的安静让我难耐急于从
中脱困,越是如此越显我的困赧想找话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在玫姊柔和的淡妆与一双戴着金色细框眼镜之下的眼睛却让我想起在角间开着的
那家轻食店里的狗狗的眼神。
  仅仅是聆听,光是聆听大多数杯盘狼藉的吞咽声或是咖啡杯与茶碟磕碰的声音,狗狗
光是如此在那空间之中无声聆听所有有意见的声音就让我觉得安心。
  玫姊也让我这样觉得,因而从中获得“拥有”的满足感。所以那个晚上玫姊是第二个
我与我之外的人度过夜晚的人,从抚摸到亲吻到入眠。
  从说完有新员工加入后的一个礼拜,被阿枣介绍说叫紫的女孩出现,穿着黑色的衬衫
打着黄色领带还有百褶裙与膝上袜、学生皮鞋,擦上让肤质柔焦的化妆品、瞳孔里戴着血
红色的隐形眼镜。
  被她用红色血淋淋的眼神看着令我感到不安,但除去因为不适应而不安的感觉之外,
我非常欣赏她用心装扮出来的结果。
  紫当然是伪名。阿枣这个人个性上并不在意人的真名叫什么,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想展
现自己想展现的部分的权力与喜好。
  所以玫姊叫她小紫或紫紫还有其他应着玫姊心情的各种衍生绰号。玫姊非常擅长与人
拉近距离借此将关系友好度提升。
  喜欢COSPLAY的紫很快就融入这里,留着公主切的黑长直发一路如缎带般披在背后及
腰,偶尔想变换角色时又会戴上粉红色或金色假发,紫有千百种模样随着天气、心情与今
天星期几而展现。
  正因为她这种凡事好奇又活泼的个性,让原本死气沉沉的这间轻食馆注入新的客群─
─那些期待紫的装扮的客人。
  北方的锋面袭来的季节西落的时间愈发地早,过后才四点多窗外的光线像是被薄纱垄
罩般阴了一些。
  鸟的影子不明显了,像轻轻踮着脚尖走路的旅人那样只是悄悄地不打扰般掠过窗边。
  “小紫真是店里的活招牌啊。”阿枣将上身趴靠在柜台上,单支手撑著脸颊由下到上
仔细端详紫的装扮,而阿紫正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店门刚开时的客潮不多,通常店里并不会全部的员工都同一个时间到店,紫又是新人
所以往往是我或阿枣先开店。
  紫从秋天时薄料的服装改成深色系的厚重洋装,华丽极了上头还有黑色的蕾丝蝴蝶纹
路之外裙下还得穿上裙撑才行。
  “呀──被老板称赞了!”紫表情夸张像网络时常使用的表情符号,雀跃的时候雀跃
地让所有人都知道地表露无遗。
  若真的要说,紫就像阿枣像捡回流浪狗狗狗那样地也被捡了回来。
  阿枣除了薪水之外偶尔也会带紫外出吃饭,是“带”而不是“约”,“紫啊,她啊─
─”在紫刚来的那天晚上我与阿枣一同闭店时阿枣伴着水龙头的水声突然开口,才正要开
口而已却又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样再闭上了嘴。
  既然什么话都说而不该说的却从来没说的阿枣没说,那么也就不需要多过问些什么,
只要在阿枣这儿体认到这个事实之后便能共享这个空间。
  无论是紫、我或是玫,我们都能确保我们想让别人知道的、该知道的别人都知道,而
不知道的正因为我不会知道,所以无论是紫、我或是玫,我们都有共同知道不能、不会知
道的那些。
  我们拥有着连我们自己也都不知道、姑且称作祕密的秘密,虽然我们根本不知道秘密
本身的内容是什么。
  因为知道而恐慌,却也因为不知道而安心。除非我们选择说出口。
  而我与玫姊拥有共同的秘密,在偶尔的时候玫姊会来我的住处陪伴,只是因为我认床
所以无法在任何地方熟睡。
  “那妳出国怎么办?”今晚我在玫姊的住处,玫姊穿着性感的粉红色睡衣从浴室里氤
氲走出边说话,像古代的妃子那样婀娜多姿地出浴,身上飘着令人无法理性思考的香气朦
胧。
  “吃医院开给我的处方签或是干脆别睡。”我躺在玫姊的床上熟悉的位置看着她坐在
化妆台上擦著保养品,我喜欢从镜中与玫姊的视线对上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像在看某个不
真实的幻想人物的感觉。
  她的后颈处的睡衣绑了个蝴蝶结,只要用手指轻轻拉下蝴蝶缎带的一端,那件睡衣的
薄料就会从玫姊的胸前滑落。
  天缓缓冷了,将手心贴在玻璃窗上时手掌心的温度仿佛会被冰凉的感觉淹没,虽然如
此我还是很喜欢玫姊的那扇窗。
  那是从来没有变过的街景,位在八楼的窗口往下看去,路上的人只看的见一小黑色的
头顶,像个黑点般移动在黑色的马路上;又半夜时路与路交叉之处的红绿灯会停摆,只是
闪著规律的黄灯伴随着偶尔会呼啸而过的车。
  天是冷了,我眼中所看的见的狭窄景色构成了世界唯一属于我的世界,以我为中心画
出来的生活之中,在阴翳的阳光之内一切都像冰冻过的玻璃片,既脆弱又让人爱不释手。
  玫姊钻进棉被之中将我拥入她的怀中,她的身体好香混合著我与她相同的沐浴精味道
之外还有身体乳液与玫姊身上特有的味道。
  是那股味道让我觉得好入眠又或是我渐渐习惯玫姊身体弯曲的角度与睡姿,其实我也
不明白。
  回过来思考时、当意识到这件事时我已经与玫姊睡了一段时间,虽然不是连续的每一
天,却也已经是过了可以称作一段时间的次数。
  无论是亲吻玫姊柔软有薄荷味道的嘴唇或是让玫姊将手探进我的内裤底下,在真正意
识到我正在做这些事时之前,一切就像顺着季节递嬗那样自然且毫无道理──虽然毫无道
理但终究顺应着潜藏在每个人内在中的期望。
  那是期望一切都无药可救的变化可以发生些什么的迫切渴望,但是在这种渴望之中又
无为能力接受改变。
  我与玫姊上床做爱,她的手如她的人那样温暖,像救人于溺水之中的漂流木,即便是
瘦小的一旦是被遇上了极欲脱困的人都会奋不顾身地抓牢。
  当玫姊将手指慢慢放入我的阴道口时,已经太多年没有性爱过的我想起了第一次破处
时的疼痛。
  真要说那是疼痛倒也不是像伤口那样子那么血淋淋的皮开肉绽,以玫姊纤细的手指为
臬,疼痛感随着她的手指而被深埋在我体内,并非被侵入那样的被动式疼痛,更像是主动
式的包容。
  正因为她进入了所以是我的,于是跟拥有比起来的牺牲反倒是种考验,*1“恶魔在上
帝的首肯之下,于是对约伯降下极大的苦难与灾祸,作为他对上帝信心的考验”。
  那个夜晚我紧紧拥著玫姊光裸的身躯,她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外头有如死人的眼睛那样
睁得圆而雾白的月亮,只是直盯着玫姊的背,将背上那只我死攀着紧紧的手看得仔细。
  当玫姊靠在我耳朵边呼吸著时我睡不着,与月亮一样的我醒了整个夜晚,看着退出我
身体之外而放松的玫姊背上的那只我可怕的手。
  我觉得我好可怕。
  而这股恐惧感却来自玫姊,似曾相似却又陌生的感觉,若能以此说服我这就是我曾经
轻易拥有的名叫感情的情感恐怕也用不着浪费我的害怕,然而这并非是想占有玫姊因而衍
生出来的感情。
  更多的是与玫姊越来越亲密,交换寤寐间的吻与梦那般的亲密,从晨苏看着玫姊梳头
穿衣直至夜寐与玫姊对着眼,一点一滴都在使原本的我变成不是原来的我。
  但仍旧是我,因玫姊而生出长成茁壮的恐惧还有像根般向下扎深的眷恋感都确实是我
因她而起。
  我并非将玫姊看成救赎般沉重无比的东西,而是无处可去的荒芜被收容在某地的那种
感觉,即便那里什么都没有,无论寒暑无论晴雨无论天地无论鬼神无论远近,就只是有了
能被叫唤回去、能逃离却也能被束缚之地,称为地方。
  第一个给我符合上述条件的那个地方的是阿枣。
  出社会的我带着努力的心态投入众人最终终点,从零开始我以为能慢慢丰满最后却什
么都被磨灭,从努力到加把劲到最后只剩下打卡出勤,努力成死的样子都只为了让每一天
能往前挪动。
  睁著血丝满布的眼白把太阳奋力一推,将之推离我苟延残喘的躯干,我并非不遵守生
存指南,而是规则的每一变化都是随着社会上每一个人同样也苟延残喘的删减与更动。
  但那些都不是规则,更像是暗网中流传的大冒险,每一项目都有着许多人的眼睛或有
关或无关地把人看个够,看着你有没有按著冒险的下一项指令乖乖照着做。
  *2瞧啊瞧,瞧到奈何桥。
  下辈子别再当人了,我并非想死,而是这遭别再重新来过,情愿就待在地狱之中无间
著别再等待、别再期待、除此之外任何的冀望拥有或是所有还没消失、已消失、即将消失
的都别再、别再,别再有那个再字。
  我与阿枣初识于高中二年级的夏天,所以当阿枣工作邀约时并没有犹豫太久,放弃吧
或是就如此吧的想法闪过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当时的他是我正在交往中的学姊的朋友,阿枣与她要好,高中时期的我们下课没地方
去总是泡在一中街的泡沫红茶店里,喝着要把夏暑浇熄的冰红茶与茶点。
  直到已经过了十一年,后来的阿枣在我进入店里工作后与我曾轻谈起学姊结婚了的消
息,却被我把一个陶瓷糖罐往阿枣站着的瓦斯炉脚边摔过去为终止话题。
  糖洒了一地。正因为心里曾盈满感情,既厚实却又薄如夏季绽放的花瓣般脆弱,一股
脑地将拥有的那些毫无保留,就像与玫姊初夜时那般椎心的疼痛给反复确认包容那样。
  既然是要了就得连不要的都吞。
  但那些得来的轻捧手中都是有棱有角的带有血肉哭笑与灵肉的信物,所以刮花手掌上
的皮肤表层渗出晶莹的圆润泪珠。
  捧著是痛了的,所以别再了再,无论是阿枣或是学姊,在离别的火红色季节中最好就
此诀别。
  角间的轻食馆隔壁住户在外头种了棵大叶榄仁,与枫叶萧瑟的凄苦感相较,我更喜欢
冬访时凛冽的一巴掌热辣地甩在树头上,哭红了的叶子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尽是满树颤抖
的委屈却又不容人给安慰地哭泣。
  深冬时整树裸尽,绯红色的枯叶落下渐转深色近黑,枝桠光着比槭树更有物哀之伤。
  入冬随着昼时渐短白天的客人增加了不少,大多数的人被冷风拐著就走进这间被布置
的一点都不像有被布置过的轻食餐厅。
  随意摆放几张四人桌或是两人桌,没有同一系列的桌子,甚至还有一张是玻璃圆桌─
─下面用漆上油漆的铜做成弯曲富有艺术美感的桌脚。
  店内其实非常宽敞,因为位于路口的弯角所以是一块扇形,店面是一整片的落地玻璃
,初看时觉得非常美在阳光照射之下看起来像是被泡泡给包围的空间;而雨天时整窗挂著
伶仃的雨帘尽管窗外雨声与车辗过水漥的声音吵杂然而在店内却更有寂静之幽。
  阿枣说过他其实没有幻想过这家店该有什么样子,只是想到什么便加入什么,需要一
盏独立的灯于是就在书架旁放了盏鹅黄色的灯;而狗狗流浪著来了,所以给了牠块绿色的
小毯子让牠有一处栖身。
  一切顺应着什么来了所以这间店有了什么,又例如因为紫的到来所以架上多了一些漫
画角色的公仔,阿枣起初觉得麻烦,但过后却渐渐有人在部落格上推荐阿枣这间有个穿着
COSPLAY的COSER,于是阿枣又再次顺应着来的人。
  我高中时认识的阿枣,那时的他染著深咖啡的头发,人形高瘦却不会有弱不经风的感
觉、一脸阳光的坏笑着,那才正要夏天而已,当时的我与学姊穿着同学校的制服,手拉着
我的手另一只手她对着阿枣挥动。
  许久之后的现在阿枣变了,头发染黑了的他一样高瘦,再遇见他之后没有这么爱笑,
更多时候他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多让视线停留在什么之上,唯一能多看看几眼的是咖啡豆上
的包装说明。
  一开始我以为玫姊会疑惑突然加入的我,但当再后来我熟悉些后、在紫来之前其实阿
枣已经让许多人来打工,从情况轻微的只是单纯想打工体验人生的未成年高中生,到为了
赚钱给自己的男朋友改装机车的也有(玫姊会劝告但多半时候温柔守候),才明白原来玫
姊早就习惯这里的人来来去去,“短期工读生很好请。”玫姊说。
  天气再冷些时阿枣在挂在圣诞树旁的月历上用红色奇异笔在日期上写讯息给我们留言
,要我们下班后留在店里吃火锅。
  阿枣每个月都会让我们待在店里聚餐,与我之前的公司相比,在阿枣这儿的聚餐才称
得上是真正的聚餐,在我之前的公司那个叫鸿门宴或是批斗大会。
  整天紫都非常兴奋,拉着玫姊讨论要买什么,玫姊细心记得我与阿枣各种不吃的东西
与喜欢的食物,而我对煮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并没有自找麻烦加入讨论。
  玫姊的温柔让我想到学姊,但却是完全不同的特征而让我想起;玫姊悉心照护在这间
店里的人,无论是那些翘课来的女孩子或是曾经发生过些什么的男孩子都一视同仁,最终
他们最亲暱的都是玫姊。
  但是学姊却截然不同,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或许正是青绿色的年轻气盛所以记得最深
,学姊是美容美发科的学生,因为她需要剪头发的模特儿才认识她。“欸欸妳头发真的可
以剪吗?”第一次看到我她就捧着我的头发说,当时的我不会打扮,一头漆黑的发从来没
做过任何造型,垂直著一点也不扭捏只是直率的头发披在肩上,与我第一次看到学姊时我
对她的感情一样。
  我点点头细声说可以,答应让学姊替我改变形象,但最一开始却不是那样想的,只是
读书读累了腻了,假装自己是认真向上的好学生也厌烦了,所以想破坏掉所有人眼中的那
个我。
  她的头发是自己晚上睡觉前用辫子定型带有波浪的鬈发,挑染些暗紫色的头发在里层
,所以在阳光之下隐隐闪着令人偷偷聚焦的光芒,我为此而深深着迷喜欢上学姊的头发。
  每当我有空的时候便过去她那边的教室与她的指导共同讨论造型,但我几乎没说过什
么话,只是看着学姊在忙碌的时候将她的头发盘起而感到可惜,因为我喜欢她一头披散的
头发。
  学姊是代表学校去校外比赛的学生,多半时刻几乎不上正规课程,窝在其他空教室里
拿着剪刀在假人头上做造型。
  这次的校外参展是她在校的最后一次,虽然她早已经有可以升学的学校,但她对做造
型这件事从来不觉得是课业或是比赛的一个项目而感到无力。
  与学姊相处越久我越能感受到从镜子中看见的她与实际上的她的不同,当她与我讨论
妆发造型时能看见她的专业与热情,她抿著嘴唇不多说一句话,思忖着我的头发上该放上
什么东西。
  但除却这些工具与发夹、眼影与亮粉,学姊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测量──当然这是后来
的我才知道的,学姊是个会在小事情上一点一滴打穿别人的坚持的人。
  但玫姊不是,她体贴虽然有小任性却不会踰矩别人的界线,擅长将外人拉近自己的圈
子里却又保有别人原本的样子,适当时机给人拒绝的机会在偶尔认为该亲近的时候又不容
说不。
  玫姊在这点上让我有安心的感觉,她不会让人害怕离开或是失去,她在人的附近画了
个位置,然后待在那儿无论走远或是走近。
作者: stw0975 ( )   2020-03-20 02: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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